第二十二章竹笋X冲道X毒菇
二十多天后的二月十二,风和日丽。大自然的天使吹着春风来了,吹亮了太阳,吹暖了身上,吹绿了满山的树木和草地,吹起藏在楠竹妈妈身旁土里的竹笋宝宝,也吹壮了茶条上的嫩叶和嫩芽。好天气里人人心情都不错,朱胜文也不例外。
这大半个月来,朱胜文每天无精打彩地学习分辨青砖茶和红砖茶里、二面、洒面等所用鲜叶及红茶、绿茶所用鲜芽,学进脑袋里的东西到了收工基本上要忘掉一半,第二天又要劳烦马蔓丽一番唇舌。以致于教的人也累,学的人也烦。如此这番折腾,朱胜文对茶叶行更加提不起兴趣来,每天只是机械地听,机械地采,感觉形同入监牢。只到今天,他接到上山采春笋的安排。
一大早,顾婶就带来总办的口信,说为了让厨房做点时令鲜蔬,特派朱胜文和蔡谐成二人不用上工,到厨房拿好工具到北山挖些春笋,顺便采些野生山菇。二人顿时异常兴奋,在宿舍里又蹦又跳起来。其他人当然羡慕到不行,不过也只能无奈地接受这残酷的事实。
二人换洗完毕,奔到食堂过完早,问厨房拿了小刀、小药锄、竹背篓等工具及饮水、干粮,兴冲冲脚不沾尘地向北边镇外而去。茶厂这边背靠松峰山,在羊楼峒镇之东南,北山则在出镇的牌坊及将军寺的北面,所以镇上人称之为北山,也就是黄逦等人去将军寺时看过的,远处那座如乌龟一般的山峰。
两人一面走着,一面不住好奇地四处张望,经过的店铺,来往的人潮,络绎不绝的鸡公车,偶有疾驰而过的公差官骑,都让他们盯着看个不停,还不时讨论着。两刻钟的工夫,两人才刚走到牌坊,刚要跨出镇子,后面传来气喘吁吁的呼喊声。两人停下来回头一看,原来是黄逦和马蔓丽一边跑,一边招着手,一人大喊着朱胜文的名字,一人大喊着蔡谐成的名字。跑到朱胜文面前时,两人低着头叉着腰喘着气话都说不出来了。黄逦穿着初见那天的那身青色苗衣,今天的天气里采笋可真的很合适很舒服。马蔓丽则着一套深蓝色短袄,也方便挖掘。
朱胜文伸手指着二人,奇道:“你们俩,怎么也来了?哦~一定是知道我们出来挖笋了,心痒痒,偷偷跑出来了对不对?”
黄逦身子柔弱些,想说话,可喘不过气来。马蔓丽更壮实,一边喘气一边说道:“谁~谁偷跑来的?是我们向总办申请的,得到正式批准的。一来,你们俩个走了,我们俩个也没人教了,只能去采茶;二来,你们俩个没去过北山,道路不熟,我们跟着不会迷路。你们俩说对不对?”
黄逦终于气息调顺了些,指着两人气呼呼地说道:“你们真不够意思!这么好玩的事也不叫上我们,要不是我们碰到顾婶才得知,即便总办批准了也追不到你们了!”
蔡谐成为难地说道:“喂!你们以为我们是去玩的?我们可是上到山上挖笋呢!那么高的山,你们两个女孩子走得动吗?不会到时还要我们俩背你们回来吧?”
黄逦瞪了蔡谐成一眼,柳眉倒竖,单叉倩腰,气道:“就你们两个瘦干柴禾,给你们背你们倒是背得起吗?年纪没多大,还学别人扮老爷轻视女孩子。我老家麻城山可多呢!好象别人没见过山似的。走不走呀你们?再不走挖不了几个笋子了?”说完一甩肩上挂着小刀锄等的工具皮夹,作势欲走。
朱胜文尴尬地干笑两声,替蔡谐成解围说道:“好了,反正黄逦和你同组,马蔓丽和我同组,咱们都不是外人,欢迎,欢迎!美眉谁不欢迎呀?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一起走吧!”
黄逦嗔容和缓下来,转怒为笑道:“看吧!小蔡,这么多天白教你的了,还是朱胜文通情达理些。算了,原谅你们了。”说完拉起马蔓丽的手,开心地朝北山走去,说道:“跟着我们吧!”朱蔡二人相视一笑,摇摇头整了整工具夹,无奈地跟在黄马二人后面。
已经开始进入茶季了,街道上的鸡公车明显要比前些日子多了起来,奇怪的是并没有沿着那日来时走的西边的官道,从赵李桥方向去新店,而是出了镇子就直接奔北山而去,莫非要翻山越岭运茶叶?朱胜文怎么想也不想不明白,只得带着疑问跟着经过北山脚下的村子,寻了方位沿着陡坡上山。
没有路,只有树,只有竹。矮的是银杏树、野茶树、映山红和各种灌木,高的是三三两两的松树、杉树、枫树和楠竹,不时还能看到几朵初开的白色、紫色、红色不知名的小花,或开于大树脚下,或挂于灌木丛中。脚下踩到是软软厚厚的落叶层,如同踩在舒服的草地。一路鸟鸣声不绝于耳,偶而还有猛然惊飞的红腹角稚山鸡和蓝喜鹊,拍打着翅膀,掠过四人的头顶,伴着男女的尖呼声,激起几片羽毛飘于半空盘旋。
穿过这片野树林,再往山上走就是一片楠竹林,四人一看到了目标地,赶忙拿出皮夹上挂着各种工具,对付起顶出地面的一片片竹衣包裹住的春笋。偌大一片竹林,笋自然是多的。大家一边往山上走,一边挖着笋子,慢慢到了山腰之处。没花太久时间,大家各装了半篓子嫩芛。
突然,只听见朱胜文唤道:“你们快看!”大家都一惊,以为发现了什么怪物怪事,心里都有点毛毛的。近前一看,只见朱胜文双脚踩在一个不低的陡坡之上,对面也是一个陡坡。两个陡坡之间竟然夹着一条长长的山谷,如同沉香用巨斧劈开一般。山谷间居然还铺着如同镇中一样的石板路,石板路上还有车夫三三两两推着鸡公车顺山谷往北而去。
黄逦看了一下,意兴阑珊说道:“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发现野人了呢!那条山谷叫‘七里冲’,顾名思义,有七里长,是从羊楼峒运茶往来新店的必经之路。由于要行走鸡公车,当然也必须得铺上石板。正是因为有了这个冲路,不用绕行官道,节约了好几里路的脚程。顺着这条冲路,可以一直推到张家岭,再从张家岭推到赵家桥北边两里路程的张家嘴。春夏时节,蟠河水多,新溪河可以行小船,因此从张家嘴就可以用小船将茶叶转运到赤壁边的矶头码头,再换大船运抵汉口。秋冬时节,蟠河水少,就只能一直推三十里石板路到达新店才能转小船运了。”
马蔓丽补充说道:“这三两个鸡公车不算多,去年谷雨、清明茶季的时候,羊楼峒和新店的人几乎是人人出动,接踵而至。鸡公车络绎不绝地塞满了整个山谷,恐怕谷前的一个车夫倘若摔个四仰八叉,能连带后面直到谷尾的全部车夫摔个四仰八叉,那才叫盛况呢!”
“哦!原来是这样啊!”朱胜文听了方才明白,之前上山时心中留下的疑问此时才得以释怀,原来车夫是从夹山中的山谷近路七里冲推行出北山的。
蔡谐成扭头看了眼背篓,对大家说道:“笋子也有半篓多了,是不是要采点菇子了?”
大家一致认可,黄逦建议再往山上走,上面野磨菇多。于是大家开始往上面运动,边走边观察和搜寻地上。黄逦还拾了几枝断竹杆,分给三人做手杖用,爬山时可以支撑身体,掌握重心,节约体力。还可以打打地上的草丛,探探有没有蛇虫出没。
朱胜文一边走一边说道:“听说山野磨菇有好些是有毒的,你们谁能分清吗?”
黄逦边走边回答道:“当然有办法。其一,颜色:可以食用的野菇一般为肉色至棕色,不会很鲜艳;而毒菇则大多生得五颜六色,很娇艳妖娆,有的还是白色,所以采的时候千万不可采摘颜色鲜艳或者白色的野菇。其二,形状:可食用菇一般伞上很干净很肉厚,既没有斑块,也不会粘滑,伞下大多没有一圈菌环;而毒菇大多要么有斑块,要么长得很单薄,有的伞上还粘滑,而且伞下大多还有一圈或大或小的菌环,象一位美艳的女妖穿着一条漂亮的短裙一般……”
朱胜文扑哧一笑,打断道:“美艳的女妖?漂亮的短裙?你不会说你自己吧?哦哈哈!”蔡、马二人听了也哈哈大笑起来。
黄逦杏目圆睁,皓齿轻咬,挥棍击向朱胜文的屁股,骂道:“个死文子!看你个家伙平日里蔫了巴叽,跟个打了霜的茄子似的,原来都是装的?!还晓得和人油嘴滑舌、嘻嘻哈哈的!”
朱胜文的屁股被猛地打了一棍,故意装着惊讶的样子,捂着屁股又蹦又跳又大叫道:“救命呀!女妖咬人屁股了!要出人命了。”笑得另两人差一点闭过气去,捧着肚子快坐到地上。
黄逦这会真的又好气又好笑,也差点笑出来,强忍着叫骂道:“个死文子!臭文子!”说完把手上的竹棍使劲甩向了朱胜文的屁股,朱胜文扭腰一躲,棍子呼啸着擦身而过,落在地上。朱胜文笑嘻嘻地刚刚准备继续说笑话,忽然听到头顶之上不远的位置隐约有唏唏唆唆的脚步声,一面扭头惊恐地对大家嘘手指,伸右手手掌向下平放,示意大家噤声。大家警觉地停止打闹,保持原有姿势一动不动,惶恐地向朱胜文后面寻视着。大地瞬间寂静下来,连虫儿咬破虫蛹而出,蠕动身子的声音都能听见。除了几声山鸡“咕咕”的叫声外,既没有发现什么大的动静,也没有看到什么异常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