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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宣州城位于敬亭山脚下,水阳江岸边,依山傍水,花木环抱,气候温润,是个美丽的江南小城。城里街巷众多,店铺林立。有宣笔一条街,有宣纸一条街,有茶叶一条街。

宣笔街的街头左侧立一巨型青石,上有宣笔发明人――秦代大将蒙恬的画像。街头右侧也立一大青石,上有白居易的画像,旁有白居易的四句诗:江南石山有老兔,吃竹饮泉生紫毫,宣州之人采为笔,千万毛中拈一毫。

宣纸街的街头有一棵硕大的青檀树,是一棵百年古树,树下躺一光溜溜的青石,上有宣纸的发明人蔡伦的徒弟孔丹的画像,旁边也是两句诗:轻似蝉翼白如雪,抖似细绸不闻声。

这日早晨,东方微红,朱绝尘来到敬亭街喝茶。走在青石板上,吐纳着清新的空气,赏鉴着那错落有致的粉墙黛瓦,还有头顶那蓝蓝的天,以及街边那长青的樟树和桂树......一切都让朱绝尘感到心旷神怡。

敬亭街是茶叶一条街,踏进街道,映入朱绝尘眼帘的是一个接一个的茶庄,有的卖黄山毛峰,有的卖太平猴魁,有的卖顶谷大方,还有的卖白岳黄芽,卖的最多的是宣城特产茶――敬亭绿雪茶。

冬天的早晨很冷,一家家茶庄大门紧闭。不过朱绝尘并不觉得沉闷无聊,那些写在木匾上的茶庄的名字,让他目不暇接,看着这些既有文学美又有书法美的名字,真是一种绝妙的享受!

朱绝尘走着,看着,品味着,忽传来悠扬的古琴声,听那旋律,应是古曲《渔樵问答》。朱绝尘寻声而去,发现街尾处水溪旁有一棵硕大的栗树,一花甲老人坐于树下弹着古琴。朱绝尘止步聆听,静笑着。

见朱绝尘到来,老人站起问道:“大侠喝早茶吗?”

一句话问到朱绝尘的心坎上,朱绝尘行礼答道:“正是为饮茶而来。”

老人对身侧一指,道:“这是老朽开的茶社,如不嫌弃,欢迎进去一坐。”朱绝尘顺着老人的手指,别过脸去,果然发现了一家茶社,心中大喜,点点头,道:“前面都是卖茶的地方,这儿才是喝茶的地方!”

这家茶社名叫静谷茶社,大门正对着敬亭山的一处山谷,可看到山谷中氤氲的云气。茶社四周遍植樟树,东首有清溪流过。茶社门楼用翠竹制成,两旁题一副对联:有山林之静趣,无闹市之喧嚣。

静谷茶社规模庞大,里面林木扶疏,俨然一处大型的江南园林。围墙开着一扇扇漏窗,使得里面的园林和外面的大自然连为一起。茶社里有几十棵大桂树,每棵桂树下放一张花梨木圆桌,每张桌上都放一个白瓷茶盏和一本《文公家礼》。茶社里还筑有琴台、书台和拳台,茶客在品茶之余,可以弹琴、作画、打太极拳。在茶社的后沿有议事屋,是一个封闭式会议室,族人可在里面举行闭门会议,外面听不到任何声音。

静谷茶社给人最大的感觉就是静,一如其名。朱绝尘进去的时候,茶社里已经坐了不少人了,但毫无喧闹之声,每个人都在静静的品茶。品茶后,或抬头看天,或俯首看书,或铺纸作画,或挥拳练功,没有一个人大声喧哗,即使是熟人间交谈,也是附耳低语。

朱绝尘在一棵桂树下据桌而坐,女仆迈着轻盈的脚步款款而来,走到朱绝尘的桌子旁,行个礼,低声问道:“大侠要沏什么茶?”

“请给我沏敬亭绿雪。”

女仆爇香毕,提一锡壶走来,锡壶里盛的是三沸的泉水。女仆给朱绝尘泡上一杯清茶。朱绝尘看着杯里的茶叶,只见那敬亭绿雪茶:挺直饱满,全身白毫,色泽翠绿,汤色清澈明亮,片片匀净,犹如绿雪飘飞。朱绝尘是第一次品这种茶,感觉良佳。

朱绝尘喝着茶,看着周围的一切,真是气清、心清、境雅、人雅。

朱绝尘的临座是一个约摸三十岁的男子,一袭白衣,此人品完茶,悄悄走上画台,铺一张宣纸泼墨作画。远处的一个茶客,一身青衫,他看到画家上台作画,就起身登上琴台,弹起古琴,为画家伴奏。画家凝神作画,一杯茶工夫,一幅《幽谷品茗图》就呈现在众人面前。这幅画意境悠远,用笔灵动,比朱绝尘在别处看的任何一幅画都好,真是“酒壮英雄胆,茶助文人思。”

画者把这幅画贴在墙上,朱绝尘走上去看看,画的署名叫胡正言。

“胡正言?他就是一代画家胡正言?”胡正言是大名鼎鼎的画家,朱绝尘早已听说,但没想到竟在茶舍里遇到了他!而且就是自己的临座!朱绝尘喜出望外。

“拜见胡大师!”朱绝尘上前抱拳行礼道。

“免礼!”胡正言一抬手。

“我可以买下您的墨宝吗?”朱绝尘不敢喧哗,只能压低声音说。

“不用买!喜欢就拿去!”胡正言低语道。

“得此珍宝,哪能一分钱不花呢?”朱绝尘说。

“与其卖给一个不喜欢的人,不如送给一个喜欢的人。”胡正言悠悠一笑,并把画卷起来,送给朱绝尘,朱绝尘收下画卷,放进自己的行囊,激动之情溢于脸表,他说:“大师赠我稀世之宝,我拿什么回报大师呢?”

胡正言一摆手道:“珍藏好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

“谢谢大师了。”朱绝尘又对他深深行了一礼。

胡正言回到座位继续品茶,朱绝尘举起茶盏敬胡正言一杯茶。

朱绝尘低声问道:“这家茶社的掌柜是不是在门口弹琴的老人?”

“是这个老人的独生女,年仅二十岁。”

“这么年轻就开了这么大的一个茶社?”

“他不光开茶社,还有一个茶庄呢,她被城里人唤作茶枭,身家万贯。”胡正言说完轻叹口气,说道:“但她好象并不感到快乐,终日罕有笑容。”

“为什么?”

“这个女掌柜本是健康正常的人,貌美如花,武功高强。但在及笄那年,不知为何,突然双耳失聪,嘴巴也哑了,整天郁郁寡欢。”胡正言深叹一口气,道:“好一个美女掌柜,竟成了聋哑人,你说可惜不可惜!”

朱绝尘也叹息道:“世间总有那么多的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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