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林居士不再说话,而是让自己体内的真气不断运转,他虽然平时疯疯癫癫,但是在这种时刻甚至要比利文修还要清醒,两道贴在他手臂的黄色符咒随着真气的运转没入了身体之中,突然间,他额头青筋暴起,手臂上也出现了一些密密麻麻的金色咒文,他脸上的表情也开始变得有些扭曲。
稻林居士本名沐长风,他对利家来说并不陌生,三十年前,年轻气盛的他好斗成性,原本是清虚教主观闻真人的记名弟子,虽是记名弟子,但他天资聪颖、悟性极高深得真人所传,但是他身上却有一个坏毛病,就是好斗。仗着自己所学有成,处处与人争斗,清虚教主原本要将他培养成为接班人,可是却因为他好斗成性,时常惹事生非,无奈之下便将他逐出师门,可他那好与人斗的痞性却不减反增。
有一次他因为争斗与一个江湖上的大势力结下了梁子,被高手一路追杀,从西土一直逃到了北洲泗枫国,当时泗枫国国主正是利文修之父利九清。正值秋收时节,利九清巡视国境时恰巧在一个麦田边遇到了满身伤痕已经奄奄一息的沐长风,于是利九清就把他带回到国都养伤,沐长风足足养了一个月的伤,伤好之后就想着要去报仇,结果被利九清百般阻拦,无奈之下利九清只好借助盘龙星相设了一副棋局,并与之打赌,若是能破解便可以来去自如,若是破解不了,便发誓永远不能再无故与人争斗。结果可想而知,沐长风输了赌局之后便立下重誓永远不再主动与人争斗,并且舍弃了自己的名字,以稻林居士自称。
后来利九清遭家臣叛变,全家被杀,只有利文修侥幸逃了出来,当时在西土隐居的沐长风听到传闻立刻赶到泗枫国,但为时已晚,幸存的利文修也不知所踪,想到当初立下的重誓,沐长风无法替利家报仇雪恨,只好回心灰意冷地回到了西土。直到多年以后他才知道,原来利文修加入了啻崆教,得知利家还有血脉流传之后也终于能够释怀,从此开始了长达二十年的隐士生活。
石室里的时间仿佛过得很慢,当沐长风将体内真气运行了七七四十九个周天之后,元神一转,将真气依着原路逆行返流,这种逆行真气的做法无疑是自寻死路,但恰好沐长风所修行的《神纵要术》里就有套完整的经脉逆行要诀,要诀中的占卜之术正是运用这种方法,虽然比不上盘龙星相,但却是跟功法的契合度较高,修行之人虽然不通占卜,但是也能按照经脉逆行之法找到先前发生的事情的一些片段画面。比如说修炼这套功法的人与别人争斗,假若打输了,过后可以借助这个方法去寻找当时打斗的场面,还可以借此分析对手的招数,以便想出破解之法,但古今修行《神纵要术》的人几乎都忽略这套逆行经脉之法,他们都认为眼下或者将来是最重要的,只有沐长风对此兴致勃勃,但是他只是用来破解别人的招数,并不会运用于占卜。
而如今利文修所说的开启星眼的方式也只有沐长风能够帮助他,三年之前沐长风就曾经与利文修通过这种方式进行第一次尝试和开启星眼,结果比意料中要好,不仅能够看见过去利文修占卜的画面,就连未来发生的事都一闪而过,虽说是一闪而过,但是精通占卜的利文修已经能洞察一二了。
沐长风逆行真气到七七四十九周天之后,双手五指并拢将一阴一阳两股逆行真气通过利文修的任督二脉打入到他体内,并且在他体内经脉流转。随着真气的流转沐长风大惊失色,利文修的身体比三年前差太多,体内的经脉也因为武功尽失得太久,又加之有伤在身,许多奇经八脉都阻塞不通,有一些也隐隐有断裂的迹象。
正当沐长风担忧的查探时,耳边传来了利文修的喘息声:“沐前辈……不用在意我的……身体……我能扛得住……”
这也恰是沐长风最担心的,明明拖着一副残躯败体,还要死撑硬抗,不过也正是因为利文修的这种性格深得沐长风喜爱,他还曾经想收利文修为徒,传授他《神纵要术》当中的“十二门兵阵之术”,岂料利文修却不愿意,利文修的理由是:我们可以做朋友,但是别做师徒。
其实沐长风早就将他视为忘年之交,正因如此,当查知利文修的身体状况时沐长风才变得如此纠结。
既然利文修都豁出命了,自己已过花甲之年,也不再需要担心什么。坚定了信念之后,沐长风又开始逆行真气的灌输。
逆行真气在利文修体内流转,虽然有沐长风的控制,但是利文修此时的经脉十分脆弱,逆行真气每一次的运转都像是无数把细小的利刃在体内乱割乱划一般,强烈的疼痛感又似乎唤醒了之前所受的伤,新伤加旧伤的双重折磨,让利文修身体不住微微颤抖,喘息声越来越急促,双手青筋凸起,死死的抓住自己的膝盖,头上已是汗如雨下,胸前的衣襟也全部湿透。
此时,利文修身上的那些黄色符纸像泥牛入海一般化入了利文修体内,他的额头上,一个黑白太极一闪而过,当符咒全部消失之后,利文修的身体明显平静了不少,呼吸也慢慢地顺畅了。
沐长风此前就推测了利文修身体可能禁不住,故在他身上贴了数张“镇定符”用来按压他的元神。关键时刻,这些符咒还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逆行了四十九周天的真气全部灌入利文修体内。利文修慢慢睁开了眼睛,此时他的眼睛已经变成了两朵旋转的星云,接着他双手拿起盘龙星相,把卷轴竖着举在胸前,双眼正对这那静止的星相图,两道幽深的星光从眼中射出,直至星相图上。
突然间,星相图动了起来,朝着原本相反的方向慢慢地旋转,几息之后,利文修的呼吸开始又变得急促了起来,拿着卷轴的手也不断的颤抖。沐长风一见此景,心中一沉,暗道一声:不好!然后便迅速的将利文修体内的真气打通,打算收回这些逆行的真气。
“前辈!”利文修颤抖的声音传了过来,“不能打断!”
沐长风咬了咬牙,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利文修忍受逆行真气串流的痛苦。
终于利文修承受不住逆行真气在体内的乱流,一口鲜血喷薄而出,眼中的星光消失无踪,盘龙星相也停止的转动,从他手中掉了下来,整个人昏死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躺着石床上的利文修慢慢地醒了过来,咳了两声,虚弱地道:“我还,没死吧……”
一旁的沐长风凑了过来,关系地道:“文修,你终于醒了,怎么样,身体好些没?”
“我昏迷多久了?”
“差不多三个时辰。”
“想必已经是第二天了吧?”
“应该是第二天的午时。”沐长风掐指一算,答道。
“这里怎么这么暗,是不是火把灭了?”利文修幽幽地道。
“这……”沐长风回头看了一眼插在墙上的火把,火光映得人影幢幢。他回过头,左手在利文修眼前晃了晃,看到利文修的眼睛几乎毫无反应,心中悔意上涌,这星眼也不知道有没有开启成功,反而这逆行的真气撑爆了利文修的经脉,同时也夺去了他的光明,都是自己太过大意,如果输入真气前先检查一下利文修的身体,也不至于会弄成这样。
“沐前辈,我,我是不是瞎了?”利文修微弱的声音再次传来,“我好像什么都看不见了。”
“没事,文修,这,这只是暂时的,你休息一会儿就会好的。”沐长风连忙安慰道。
“前辈,跟我说实话吧。”利文修说着挣扎着将手微微抬了起来露出了手腕的部分。
沐长风摇了摇头,无奈之下,也只能先行查看一下他的身子,便将手轻轻搭在利文修的手腕上。
“文修,你现在有感觉吗?”查看了一番之后,沐长风便身手去按了按利文修的双脚一边问道。
利文修摇了摇头,轻喘着道:“我感觉身体好像被掏空了一样,浑身使不出力气。”
可不是掏空吗?这完全是自杀的行为!强行借助别人逆行的真气来打开星眼,已利文修今时今日的身体状态,只丢了双腿双眼已经是万幸了。
“沐前辈,我是不是快要不行了?”利文修微微笑道。
“你这临死之人居然还能笑得出来!”沐长风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顿了顿接着道,“放心吧,你不会就这样死了,这次星眼的开启算是以失败告终,而且还是付出了你双眼双脚的惨痛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