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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圣使

过了没几天,程落绮就安排她进宫了。甚至还封了个官,说是什么天神派下凡来造福人间的,叫“圣使”,受五品的俸禄。当然了,这一切都是程落绮瞎编乱造的,而那个皇帝居然就听信了。

她按照程落绮的意思,穿着奇怪的衣服,带着面纱,参加册封。

册封那日,她跟在程落绮身边,在大殿之上默默地站着,听着那些人议论纷纷,有些怯场。更令她害怕的是,她清晰地感受到在场不止程落绮一个妖猎。不行,为了家人的内丹,不能打退堂鼓!而且都到了这里,也由不得她退缩了!只能陪他演好这一出戏,以后才有活路!

程落绮低低地咳嗽了一声,压低嗓子对她说:“能不能不要往我这边靠了?”

她隔着宽松的袍子揪了揪程落绮的衣襟,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我害怕,有妖猎……”

程落绮看都不看她一眼,几乎不动嘴唇地说:“没事,他们都是些草包。”

她也觉得离他太近着实不妥,只好硬着头皮蹭远了些,端正的站好。

此时高高坐在王位上的那个人终于发话了:“咳咳,好了好了,众位爱卿无须再议论,朕意已决,虽然册封圣使一事未必真的能为百姓祈福,不过朕愿意一试。既然镇安王说愿意从他的俸禄里分出圣使的俸禄,诸位就不要有意见了。”

她抬头看着他,觉得那样的语气莫名地教人的心平静下来。原来这皇帝如此年轻啊!听程落绮说他只比比程落绮小一岁,可是看那圆润的脸庞,大大的眼睛,怎么看都是个孩子嘛。嘿,长得还挺可爱的呢,一点都不像威严的皇帝。

这时一个青年上前一步,发话道:“皇上,臣有话要说。”

她偷偷瞥了一眼说话的人,心中蓦地一惊。这个男子的长相,居然,居然有三分像程落绮!

“准。”

“既然小王爷有多余的钱拿出来供一个子虚乌有的职位,为何不拿这些钱救助那些穷苦的百姓?”

王座上的少年狡黠地笑笑,看着说话的男子,说道:“哎呀呀,我说程爱卿,这镇安王可是你亲弟弟,这朝堂之上,你们兄弟就不要闹了。程家的财富也是有目共睹,似乎也没有谁拿自己的俸禄救助过穷苦百姓嘛。程爱卿既然做不到,就不要在此反对自己的弟弟了。”

皇帝语气随意,看似随便说说的一番话,却是堵的那人什么都说不出。明眼人都看得出皇帝是偏袒程落绮的,但也没人能说什么。

她好像听到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一样,竖起耳朵,两眼放光地偷瞄着这两个人。原来那个人是程落绮的哥哥?澄钰说他是程家的弃子,他和他哥哥一定感情不好。不然这做哥哥的干嘛还出来反对弟弟的提议?果然她看到程落绮的眼中有一丝阴毒一闪而过,然而他没说什么,只是抬头看着皇帝。

这些人类,关系还真是复杂诶!那些大臣又开始窃窃私语,似乎没人注意到她这个主角,她自顾自地猜测着程落绮的复杂身世。这个人强大又神秘,十分年轻又身居高位,实在是让人好奇。

一个略显幼稚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圣使,关于各位爱卿对你的反对,你可有什么话想说?朕也想知道,你到底能不能给朕的子民带来福分。”

她有些紧张地吞了吞口水,悄悄看了程落绮一眼,在心底默默鼓励了自己一番,从容开口道:“皇上册封圣使,并非从此之后天下无灾,而是让天下百姓都看到皇上一心为民的诚意。我既居圣使之位,必谋其职,为百姓谋福。如若皇上听信小人谗言,没有善待我,这后果,敢问程大人可能担当得起?”她的声音凉薄清明,煞是好听,性别难辨,更带了一丝神秘的力量,丝丝缕缕地渗入每个人的心里。

那个青年没有再说话,只是瞪着她的背影,皱起眉头。半晌才憋出一句,语气不善:“我自然……担当不起。”

程落绮微笑,简直要拍手称快。没想到这小狐妖说话竟如此犀利!

王座上的少年笑了,拍手称赞道:“哈哈,好,圣使说的很好,你职位特殊,以后就住在青禅殿吧。”

于是从那天起她就成了“圣使大人”。说实在的,她十分心虚。妖就是妖,谎称圣使,混入皇宫,若是真惹怒了神灵,那可怎么得了?然而她惦记着内丹,也只好就这样装下去。

进宫之后不久,她开始思索怎么替程落绮偷他要的东西。那是一颗巴掌大的蓝色夜明珠,就被藏在夕华宫。程落绮没有告诉她那是干什么用的,可是她知道,程落绮看中的东西必然是天下至宝。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看一看。

然而待她打探清楚,才发现偷东西这事着实不太容易。为什么呢?原来这夕华宫的主人是皇上最得宠的妃子云妃。宫内宫外少不了宫女太监之类。然而最棘手的不是她的身份地位特殊,护卫众多,最棘手的是那个云妃竟然是程家的女儿,也就是程落绮的亲姐姐,名叫程云汐,也曾修习过法术。光是她姓程这一点就足以让羽瞳望而却步。

“到底怎么才能万无一失地偷到宝物呢……”她躺在床上百无聊赖,整天都思考着这一件事。已经进宫十天,差不多也该动手了。

一个婢女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听到声音她急忙戴好面纱。虽然不知道程落绮为什么让她总要戴上面纱,不过他那么老奸巨猾,听他的应该不会错。“圣使大人,小王爷来拜见了!”

她依旧姿势不雅地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程落绮?让他进来吧。”她还以为这厮就丢下她在皇宫自生自灭了呢,自那天册封完,她还未见过此人。

婢女看了看那双蛊惑人心的眼睛,只觉得心砰砰直跳,这位雌雄莫辩的神秘的圣使大人浑身带着一股吸引人的力量,让人觉得只要看一眼就会掉进他的眼睛里。

程落绮进来,负手而立,看着床上的人道:“圣使大人,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见婢女出去了,她才摘下面纱,从床上一跃而起,长吁一口气道:“什么破圣使,偷东西一点都不方便。既然小皇帝那么听你的话,你至少给我封个妃子,住的好歹还离夕华宫近些!”

程落绮走到床边和她并排座下,审视着她的面容,微笑道:“我怎么舍得把小九送给皇上作妃子呢,你说是不是?”

已经习惯了无视他这种暧昧的玩笑话,她反过去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不语。

他依旧面带微笑,却是忍不住皱了皱眉道:“你那是什么眼神?”

她笑的狡黠,顽皮地眨眨眼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舍不得。我都听说了,宫里的人都说,小王爷异姓封王,是因为他其实是皇上的男宠。皇上什么都听他的,就连得宠的妃子都是小王爷的姐姐。”

这番话着实伤了程落绮作为男人的自尊心,他终于如她所愿露出了除了微笑和面无表情之外的第三种表情,虽然那表情似乎不太妙。他咬牙切齿了半晌,终归还是恢复了笑眯眯的样子,目光灼灼地凝视她。

“干,干嘛……”她意识到自己似乎触碰了雷区,急忙避开三尺,心中直打鼓。都怪自己嘴贱,呸呸!看着程落绮一步步逼过来,她边后退边辩解道:“我也是听说的,再说了这也是你的本事嘛,你长得这么好看,哎哎……你别生气,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没事没事,在皇宫里,他不敢动自己的。她自我安慰着,却还是习惯性地害怕程落绮。

“小九,你这张嘴真是越来越伶俐了。这耳朵也净听些不着边际的话,是不是需要我来替你管教管教?”

“不用不用,不敢麻烦小王爷您!”她看着那张俊俏地有些过分的脸越凑越近,只觉得浑身汗毛竖起。

程落绮只是拍了拍她的脸颊,笑着走回床边,又坐下了。“有时间不要净听那些愚蠢的谣言,还是多想想怎么从夕华宫偷到宝物吧。”

这句话如同一盆凉水当头冲下,让她清楚了不少。别人不知道,她心里却明白,程落绮和程家关系不和,所以她姐姐成为皇妃绝不是他的主意。至于他和皇帝的关系,那不****的事。事实证明干预程落绮的私事绝对是不明智的。好奇归好奇,还是先完成程落绮的任务,早日拿到内丹要紧。想及此她还是严肃起来,顺势倚在墙边,一本正经道:“夕华宫的位置我已经清楚了,不过小皇帝说我身份特殊,让我没事不要离开青禅殿。”

“那就是你的事情了,圣使大人。如果你想要尽快得到内丹,就拿宝物来换。”程落绮说罢,就移步向门外。他有自己的宅邸,总呆在皇宫里还是有些不合适,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等一下,”她莫名地有些发慌,下意识地就想多挽留他片刻,“我……还有个问题。你真的愿意拿我家人的内丹来换那件宝物?你就不怕我吃了内丹之后找你报仇?”九尾狐的内丹,那应当是仙人都渴望的宝物。是什么东西值得他拿这样珍贵的东西来换?而且要把任谁得到都极危险的内丹交还对自己恨之入骨的人?她越发觉得不对劲。

唯一的解释也许就是,他根本不会把内丹交给她。所谓的交换,也许只是他骗她替自己偷宝物的诱饵。

“你不信我?我自然是相信,小九即使拿到内丹也不会杀我,所以可以放心地给你呢。”程落绮说完便走了出去,没有再听她的后话。

羽瞳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出去了还凝视着那扇门,愣了很久。他总是一副很有把握的样子,说她不会如何如何,真是讨厌那副一切都尽在掌握的模样!可是她还是想挽留一会这个讨厌的人,想要多听听人讲话的声音。

说来可笑,她在这个世上唯一认识的,能够倚仗的,竟然是杀了自己全家的仇人。这个人间,还有妖界,她竟然没有一个朋友也再无一个亲人。

想着想着,他觉得鼻子有些发酸,眼眶湿了。她的身体沿着墙壁慢慢地滑下,最后把脸埋在臂弯,任泪水湿了袖子大片。她突然害怕得要命,世界上有很多人,很多妖都想要得到她,而她其实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隐藏在换颜术之下的绝世容颜,和那颗无数妖觊觎着的内丹,还有……身上背负的血海深仇。

如果有朝一日她真的报了仇,又该何去何从呢?卷入妖界的纷争,通过获得比自己弱小的妖的内丹来获得力量?还是隐于人间,靠着那副倾世的容颜玩弄人类的感情,吸食他们的精元?她不知道。

她觉得有什么东西包围着她,压迫着她,让她难受地想要放声大哭。她蜷缩在墙角,只是默默地流泪,甚至懒得哭出生来。她不知道,原来那种包围着她的东西叫做孤独。她不知道,其实这样的自己多么渴望有一个人走过来摸摸她的头顶说“别难过”。

尊贵的圣使大人就这样默默地靠着墙角一直流着泪,安静的宫殿没有一丝声音,她竟然就这样哭着哭着睡了过去,像是三四岁的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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