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冰随着甄豫进入甄家府邸,稍作休息整顿,洗去风尘后登堂入席,摆下酒宴的甄豫坐在主位上举杯朝王冰一敬,诚恳道:“承蒙王兄城外救命之恩,请满饮此杯。”俩人仰头饮尽杯中酒,然后便畅所欲言,王冰见甄豫为人豪爽真诚,俩人交谈之中颇为投机,于是也就放下介怀,言谈阔论并不忌讳。
王冰那可是胸有大志之辈,又是穿越人士怎么说也是读过大学的,腹中墨水早已远超常人。而甄豫在与王冰的交谈中越发敬佩不已,此人学识广博又见解独到,谈及天下时事更是一针见血,言语之中更有鸿鹄之志,当下便朝王冰请教道:“王兄,如今虽天下未乱,却已有乱世之兆,请教我如何保我甄家上下在乱世存活之道。”
王冰心中暗想:果然是世家子弟,乱世先顾自家,但这是人之常情。甄豫神情紧张地望着郭嘉,眼神中期盼之意显而易见。王冰却不答反问:“甄家在邺城之外遭遇的抢匪,是何人?”甄豫迷糊着想了想,然后说道:“我观其衣着兵器以及武艺,恐怕都是流民吧。”“流民为何落草为寇?”“走投无路。”“甄家为何不能给他们一口活命之饭?”甄豫瞠目结舌,脱口而出:“天下饥民何其多,单是冀州恐怕就有流民数十万,甄家即便倾家荡产,恐怕也难以支撑啊。”
端着酒杯自斟自饮的王冰并没有去瞧已经面色大变的甄豫,自言自语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人杰欲成一方霸业便要安一方民心,雄杰欲成千古帝业必收天下民心。甄家豪富闻名河北,倘若为富不仁,那么乱世之中又能生存多久呢?如今冀州饥民遍野,落草为寇的抢匪,占山为王的山贼,数不胜数,而你甄家钱多粮足,我若是贼,也必谋你甄家。反之,你甄家若肯接济一方难民,广施善举收一方民心,即便乱世乃至,暴民四起,谋你甄家者,必先思量一番,一来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甄家恩德已深入民心,二来豪强亦不敢妄动你甄家分毫,缘何?动甄家乃与民离心之举,稍有远见之主便不会走这条自取灭亡之道。”甄豫则是怔住半晌后,忽然拍案而起,举杯来到王冰面前激动地说道:“王兄一言惊醒梦中人哪,豫敬你一杯,日后还望王兄多多指教,来来来,今日一醉方休。”
俩人人豪饮至深夜才各自回房。王冰被下人送至客房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一来醉意不重,古时候的酒,酒精度都不高。二来从甄豫口中得知他此次来阳城,妹妹也同行,王冰心痒难耐,想见见这洛神的姐姐长得如何,毕竟洛神五姐妹听说都是国色天香,今日有缘,若是不一睹芳容,岂不是一桩憾事?于是从床上爬起来的王冰偷偷摸摸地出了客房,晃晃悠悠地在院中寻路,他也不清楚这甄家千金住哪里,不过按照他的推理,料想必然是在堂后深处庭院之中。
呼,长舒一口气的王冰藏在一处假山后面,看着那打着哈欠巡夜的下人从不远处走过,才从假山后面绕了出来,看着那庭院大门被反锁住,王冰左瞧右看,心中有了对策。晃晃悠悠的来到墙边,攀上墙头,打算翻身跃入院中。
寒风吹来,酒意袭人,王冰趴在墙头,口中自言自语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这刚发了一顿酒疯的王冰双手支撑住身体打算跃入院中时,却抬头朝院中一瞧时,呆住了。皓洁月光下,白衣罗裙的少女亭亭玉立,明眸皓齿,琼鼻粉唇,三千青丝披向背心,恍若人间仙子,而此刻少女正瞪大了眼睛抬头朝王冰望去,眼中隐隐有惊恐之意。
“唉,我那个,不是贼。”噗通,王冰惊慌失措间从墙头栽倒,跌入院中,狼狈不堪。
“你,你是白天救了我们的少侠?”甄姜看清王冰面容,顿时戒心放下了一半,不过这翻墙入院之举,怎么看都像是那啥会做的事情。
“对对对,在下王冰,唐突佳人了。呵呵,你千万别声张,我没有歹意,只是,呵呵。”王冰拍拍身上泥土,一边还笑着解释着,在他看来没啥大不了的,只要不对这少女动手动脚,问题就没那么严重,顶多就是落个不好的名声罢了。
“只是什么?虽然你昨日与我家有恩,可现在所行之事实在可疑,你如果说不出个让我信服的答案出来,我就叫哥哥抓你去见官。”甄姜半转过身子,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王冰看不见的半边俏脸上,嘴角却轻轻上翘。
王冰头疼不已,赶紧解释道:“我只是我听你兄长说家中妹妹随他一同到了邺城,又闻甄家女子皆有闭月羞花之容,于是想要偷偷望一眼,了却心愿。你信吗?”王冰是真没把握啊,若要是对方认定他是个采花贼,那这番真话就是三岁小儿都不信,都知道人家长得漂亮了,偷偷摸摸来看一眼就走?谁信呐?抬眼一瞧,却见甄姜满面涨红之色,眼中略含羞意,她躲开王冰目光,低声问道:“那你见到了,应该失望了吧。”
失望?王冰又一呆,随即恍然大悟,这小丫头是因为自己夸她漂亮脸皮薄害羞呢,说话谦虚所以说失望。“冰心愿已了,就此告辞。”王冰转身就想走,却不想背后有人叫住他。“哎,等等,刚才你在墙上所吟诗句我听得不是太清楚,能再念一遍吗?”嗯?
翌日清晨,甄豫从睡梦中醒来,下人伺候着穿衣洗漱,正整理衣装时开口问道:“贵客可曾起身?在旁边候着的青衣家奴面露难色地答道:“这个,这个王公子,王公子。”“何事遮遮掩掩,说!”甄豫皱眉喝道,面露不悦之色,心中也是在担忧,生怕怠慢了王冰。
那下人跪在地上磕头道:“请大公子恕罪,昨夜小的巡夜时听到小姐院中传来谈笑声,小的心中生疑便在庭院门外偷听,却发现,发现,发现与小姐谈笑之人正是王公子,至于王公子如何进入小姐庭院中,小的不知。”甄豫一愣,王冰和甄姜深夜在庭院中幽会?他心中有疑惑和担忧,厉声问道:“此事当真?”家仆吓得连忙磕头,急忙说道:“千真万确,句句属实。小的担心王公子对小姐不轨,于是在门外一直守着,院中时而传来小姐笑声,时而传来王公子吟唱之声,直到五更天王公子才翻墙出院回了客房,小的当时害怕被发现,于是躲进了庭院外的花丛中。”
甄豫面色一缓,挥手叫家仆起身,衣装整齐后才走出卧房,思来想去也想不通王冰怎么会和大妹有了交集,按理说这是二人初次见面,而且还不是正式场合,为何会整夜交谈,还传出了欢歌笑语?莫非王冰对大妹有意?想到此处,甄豫顿住了脚步,搓手深思。论年纪,王冰与甄姜相差不大,甄姜年长王冰两岁,但都还属年幼,若真有意,可先定下亲事。论长相才华,王冰算算少年英雄,大妹也是饱读诗书美貌无双的才女,可谓郎才女貌。论家世,甄家是豪门大族,但王冰却是寒门出身,门不当,户不对,此障碍犹如鸿沟难以逾越啊。
甄豫想要和王冰搭上关系,一方面是因为常年走南闯北,见识了不少所谓的王公之后,权贵之子,单论才华能胜王冰者,少之又少,更别提志向与远见了。另一方面,甄豫自知才华平庸,但他常年经商在外,见识广博,这汉朝天下如今已是败亡之象,乱世之中,若没有人才出谋划策,甄家的前景将会暗淡无光,倘若有王冰相助,甄家无忧!可王冰的家世,家世。甄豫一拍手,恍若惊醒般喃喃自语道:“正因王冰出身寒门,无权无势,倘若能为我甄家之婿,必将鼎力辅助。父亲之智,定能明白我的苦心!”
时至午后王冰才起床,洗漱穿衣之后来到正堂,见到甄豫正在饮茶,苦笑着上前对甄豫告罪道:“冰昨夜醉酒之后鬼迷心窍,乱入令妹庭院之中,还望见谅。”王冰深知此时风气尽管还算开放,但豪门大族看重门风,必然不会轻饶这种事情,与其日后被人揭短,倒不如自己大方承认算了。甄豫倒是没想到王冰敢作敢当,性情率真,心中更添欣赏之意,摆手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家大妹虽称不上天姿国色,却也知书达理,姿容上佳,我若是王兄,也必有心见上一面。”
王冰转念一想就猜透了甄豫的心思,心中嘀咕道:甄家已有招揽之意,却没有想到竟是招婿这般厚重的手段。而心思活泛的王冰又怎能不知甄豫话外之意,但是只能装聋作哑充糊涂,左顾言他。此行只是经过阳城不是为了风花雪月,因此王冰便提出告辞。甄豫惊讶地问道:“莫非我怠慢不周,王兄为何急于离去?”
王冰摇头道:“甄家待客极为周到,只是我此行乃是有要是自身,今日便离开,若有闲暇,改日得去甄府打扰。”甄豫深知此人有主见,既然已决定离去,必不可强留,于是惋惜道:“如此,我便恭送王兄,若有所需但请言之,力所能及之事,我绝不推辞。此外,不日我将返回中山无极,若王兄有暇,请来甄家作客,我必扫榻欢迎。”走出甄家府邸后,王冰牵着马朝城外而去。
当王冰出发真定途中,甄家别院中正在凉亭里读书的甄豫却惊愕地看着面前跑来的大妹,还未开口询问,只见甄姜面露急色地问道:“王冰走了?”“走了,一个时辰前走的。”甄豫实言相告。甄姜更急,问:“那大哥为何不拦住他啊?”甄豫轻笑,反问道:“王冰是我甄家贵客,他想来我欢迎之至,他想走我恭送出门,我为何要拦他?又有什么理由将他强留在府中?”
“因为,因为,他怎么就这样走了。”甄姜焦急的神色忽然一变,万分怅然与失落浮现在秀雅的脸上,坐在哥哥身边,继而长叹一声,闷闷不乐。甄豫见她这幅模样,也是感叹王冰魅力之大,不过与大妹一面之缘便让大妹如此牵肠挂肚,想来也是,那个人长得高大威武,才华出众,又放浪不羁,这样的奇男子,女人为何不青睐?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甄姜脑袋一偏,眼角涌出一滴泪珠,心情十分低落。甄豫讶然道:“大妹,这诗是你做的?”甄姜一撇嘴,生着闷气道:“那个王冰做的,全诗是这样的。”
甄豫听后哈哈笑道:“王冰真是文武双全兼放荡风流,如此男儿,我若是女子,必非此人不嫁。”甄姜听出了大哥的弦外之音,羞得满面通红,却又疑惑道:“大哥你乱说什么呢?不理你了。”说完哪里来,哪里去了。
甄豫觉得这俩人有戏,回去得让人好好查查王冰,想办法撮合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