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有学会接受,但我开始明白,界源他们都瞒着我什么。而且,我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一些判断。
每一个世界,是多么美好。只是,它们都在改变,不管我来不来,是吧。
踏入门后,依然闪过一片空白。当我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被异样的目光扫来扫去。这里,竟是那样繁华的一条街,熙熙攘攘的人群从我身边不倦地经过,那样真实,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朝我诧异看来。偶尔也会有人擦肩而过。我就这样一直呆站着,过了很久。
一个好笑的眼神朝我投来,“客官,怎么样,要住店吗?”看着他露出的欢喜,我反应过来笑了笑,摇了摇头。他也不失望,点头致意。
我本以为自己出现得很突兀,却没有引来任何异样。
“小伙子,看你的样子有些特别,怎的穿着也如此怪异?是来自遥远的异地吧。”是一位中年大叔,和蓝翼上温和笑脸一样,淳朴中透露着自然,袖筒中露出的双手结着厚厚的茧。我鼻子有些发酸,因为突然想到了人界的某个人,和他仿佛有些像。我就这样直直看着他,他也不管,也这样默默地等着我的回答。我心里的感触越来越强烈,也越来越真实。然后便是畅怀地笑着。
我笑着说道,“是啊,我来自一个,有点远的地方。”
“但是,我人在这里啊…”也不管他,恭敬地向他点头并挥手致意,便跑开了。我不想给人留下忧虑。我眼里闪过一丝痛,我应该能猜到界源的结局了。没有人愿意放弃那把钥匙。如果界源和我挥剑相向呢?我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的视线,又被带着奇特风格的一度又一度慢慢成弧状的建筑们所吸引。我还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时不时带着灿烂的孩童笑声,还有一番番欣欣向荣的气息。
我很高兴,看着周围的一切,闭目感受,连空气的味道都是那么新鲜,这里,不再有晶息,却仿佛更能让我自由呼吸。心里像是有什么粉碎了,散落一地,却让我更加开怀,嘴角也不由自主上翘,只带着笑意。
我甚至伸手便感觉到了空中弥漫的辽阔意味,飘落在我的手上,那样绵软。我的眼睛里旋转着晶息,我看到远处蓝天白云下,还有牧农在辽阔草原上赶着野马;人们奔波在生活中,充实、满足。不时地身边也传来念叨,总还是些琐事和轶闻。街道两旁充满生气的叫卖声,抬头又看见动拐西弯的屋檐轮廓,尽是带着新意。
在这一刻,我仿佛才获新生。什么界源,什么界珠,要是能真正无悔一生,真真切切,又有何不可呢。
我看着琳琅满目的人们在向人们展示着自己的商品,有吃的,也有喝的。有小玩意,也有大物件。总还是有那么两家相邻,抢着拉生意,仿佛这样才不至过于寂寞。我走的很慢,总忍不住去东看看,西瞧瞧,新奇,只感叹创造的美好,每次要离开,老板们总还是有些失望,可注意力又飞快被下一个客人所吸引,脸上再次露出笑容,充满激情地说一句,“这画,美啊”。我觉得奇特的东西很多,可临到放手,总还是没有买。我可没有铜板,而且,我还是只在路过啊…
我仿佛又回到了蓝翼,这里,我却能真正地和人一样,在刹那涌出的感慨中,恍如隔世。
在心里,有一个念头,还是明明白白告诉我,走过之后,才是真正的休憩。我渐行渐远,远离了刚才的喧闹和繁华。脚下的路,残留着马蹄和马车的印记,延展着看不到尽头,有古老的气息,却在时光中不断更替,也许有一天,又会长满挂着硕果的四季均结果的豆。
面前有一条蜿蜒的河,在凹凸不平的山丘中,汇聚,在阳光下被照亮。以后又会在雨水和雾气中转变,往而不息。还有人在光滑的河边,坐着,等着鱼儿上钩。规律的扑通扑通声,是洗衣服的人们在敲打着衣物,沿着空旷的山林,伴着清风传来,带来的,是一种轻松。
我的速度很快,在这荒芜的草原,再次轻轻离开地面,像在蓝翼上一样,想看看是不是又是那蓝色的星球。奇怪的是无论如何远离,只能看到越来越缩小的房屋和大地,却看不到这世界的全景。这里,的确和蓝翼不同。
而我,要找的是界源。我想知道怀释和花倾的选择,因何而生。我根本都还没有看清,却直接面对了结局。
“大叔,这里怎么没有,武器铺,或者说,根本没有?而且,这里没有刀、剑之类的器物么。”我一点又一点熟悉这里,却疑惑地问起一位年纪越过半百的大叔。
“我们这儿是左国,西面是右国。我们两国往来不断,已为一体,何用兵器?不过国库里总还是有的。我们又不需要拿兵器吓住,但总还是要有兵器的,握在守卫兵手里”,大叔顿了顿,
“是吗?那大叔你看我这样子,能当守卫兵不?”。
“你啊”,他很认真地朝我看了看,拍一拍,我没有排斥,我看见他有了些许花白的胡子如同细细的针般,只是有了一些些花白。
“高倒是挺高的,就是少了那么点英气。”
“啊?……”我也不知道该说点啥。
“要是能成为守护兵,拿着武器,是无上荣耀啊,谁不想呢,就是太难。”他像是在说着心爱的东西般,勾起一串我看不见的情绪。
“大叔?大叔?”
“嗯嗯?”
在这里,我没有看到边界,因为太大,便想一个人静静,就跟着这位大叔学着雕刻,他所带的风格不再是锐利,而是细致。
这位大叔“栉安”的脸很圆,但眼睛明亮,鼻子大大的,总给人粗犷之感,很健谈,总听他聊着自己外出求学的儿子,还有隔壁和他儿子同岁的丫头。我在这里已经几天了,雕刻时他的表情严格威武,闲聊时又有说不完的话题,总说着哪儿哪儿,谁怎么怎么有才华,谁怎么让人景仰。我还真没能插上几句话。
“臭小子,你看,你怎么那么容易折断这些木头啊。”这几天下来,他竟出奇地对我被怀释影响带的那种有些无法被我控制的锋利所吸引,大有要和我一起追寻雕木至高境界的趋势。吓得我赶紧有事没事偷偷扯开话题。
他这几天正在雕刻一两马车,刚镂空了木,只觉状态不正,便又和我闲谈。我总是一不小心便翘下一大块木,大叔也不在意,只说我慢慢便会知道木为何物。正说话间,屋里的大婶出来了,大婶的眉目依然有些年轻时候的影子,有些婉约,性格也和这里所有人一样直爽,但她很细心,总想帮我谋个营生。我便极力推脱,实在是推脱不过,只好告诉她我住几天便离开,这才作罢。
“吃饭啦,小源,老头子。”
大叔不高兴了,“我这儿正值壮年,怎的又成老头了,我老头了,不是说你自己老太婆嘛”
眼看又得一通说道,我只好笑着应道,“大婶我们马上来。”又扯着大叔直接上了桌,这才又避过好一场道理和推论。
我其实不需要吃饭,不过小小的障眼法,便瞒过了他们。我只是喜欢品尝味道。
这里多么美,走在大街,总看到那些善意的微笑和和谐的氛围。雕刻之余,我带着怀释的一些感悟,越来越熟悉,而且我的晶息因为如此,锋芒开始更多,却开始有了自己的东西。我突然觉得也喜欢行走天下。这个世界的广阔让我惊讶,而且远离这里,随着气候和条件,人们的衣着和习惯也渐渐地有所不同。累积之后,便又成为了眼花缭乱的人文与景貌。这个世界奇观数不胜数。竟有漏斗一样的一座山,看起来是那样有天然的视觉之美。那大河尽头,在雨后,总会架起一座冲击想象的彩虹桥,北面有一颗巨树,只知在树底上坐着,浓密高大的树下,绝不会淋着雨,有些像花倾那里…
这里的人们也因为这些不同,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安居、乐业。
而我,再不情愿,也必须,找到界源。
“大叔,这里,有很特别的人吧。”世界的晶息掌控者,总归是特别的,我知道,是时候寻找界源了。我只能选择这样。而且时不时去庙宇的朝拜,总归是有原因的,不管是传说还是什么。
大叔开口了,“其实据说很久以前战争纷飞,天地变色,血染山河,惨烈之极。”
“大叔,大婶。这里有没有谁,极有特点,或者伟大,总之便是让人深刻记住,或者感念?”
我和大叔同时开口,我虽然喜欢听历史的说道,但还是没有问,而是抛出了我的问题。“或许他们不会知道那么多,但我还是很感激。”我这样想着。因为我已经决定离开了,该踏上自己的路了。再不舍也得走下去。
说到这里,大婶来了兴致,“对面街的王二,剑术是我们这一带数一数二,大家都知道他,基本是要进守护兵的队伍的人啊。说起这王二啊……”滔滔不绝地声音不断地说着,谈着以前的王二。
“额,大婶,大婶?”,我连声重复了好几下,“剑术大家的确可佩”,
“有那种,嗯…绝世人物吗?”,
绝世人物?他们两人对视一下,有些不明白。
“影响整个世界格局的那种有吗?”,“比如你们朝拜的那雕像是谁呢?”。
而大叔突然眼神中流露神往。不等大婶说话,开了口。
“我知道,我们的‘虽愿公’,传说中的人物!”
我没有打断他。
“据说就是他,结束了一切战乱。以前,是九国,。”
我紧紧盯着大叔的眼睛,而大婶也出奇的没有说话,同样露出向往之色。
“你不可能不知道!”,你抬起头逼视着我,我第一次看到大叔这么严肃的表情。大叔直接放下了碗筷。
“我…真的不知道”,接下来我们沉默了很久。
“我不是来自这里,大叔你应该也猜到了吧。”
大叔诧异过后便是平静。
“只希望不要被打破这样的平静…”他嘴里轻轻念叨,我的力量,让我听到了这句自语。
他们其实一早就猜到了什么,只是一直没有问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