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陈留不算雄伟的城墙内传来了城外护城河边的战鼓声。
“黄巾又开始填河啦~”
随着一声叫喊声传来,一片死寂的陈留城好像受到电击一样突然的活了过来。
城墙西北角箭楼上一个举着牙旗穿着一身红色粗布衣衫的小校,半敞着胸襟奔了出来。沿着城墙边跑边喊。所过之处一片喧哗。
一队队的士兵抱着盾甲奔向自己的岗位。长弓拉起弓弦,硬弩装上箭矢,城门左右两侧的城墙上,一口口巨大的油锅也开始冒起了青烟。
呜呜~
城内也吹起了号角,一群一群的民丁,在城中各个破破烂烂的院落里走了出来,他们有老有少,甚至还夹杂着衣不遮体的妇人,和打着赤脚的孩子。
他们在各自乡老,族长的带领下,开始有序的拆房、取石、取木,以便向守城兵马补充滚木礌石。
已经五天了,这个人口不满七万,守军不足三千的小城。整整顶住了十万悍匪五天的凶猛扑杀。
这五天时间里,城中丁口少了三层,城中的守军折了两层。滚木礌石扔出去了不知多少。“县尉大人到”
一个身长六尺,头戴方巾的文士,带着两名军将走上了过来。
只见他快步走向城垛,枯瘦的手指抚着被熏得漆黑的城墙,向下望去。
城外的黄巾军又有动作了。焦触的大旗又带着一堆堆的悍匪,去护城河边的营地上驱赶炮灰填河了。
那些扛着农具打着赤脚的面色晦暗的炮灰,有的是被黄巾破了家园,烧了房屋,杀了妻小一路裹挟着来到陈留城下的,而有的则是被官府大户逼迫的过不下日子,一咬牙一狠心杀了人造了反,跟着你黄巾一路抢掠过来。
不管他们怎么来的,反正来之前都是一些只会种地的农夫。对他们,黄巾将领们也懒得投入什么心思。反正本来他们也没什太多心思。就是抢、就是杀。
抢的时候,这群农夫在后面,杀得时候这群农夫在前面。
连续打上几场仗,如果还能活下来。那么恭喜你,你就从农夫成功的蜕变成了一名合格的黄巾兵了。如果这期间你运气比较好,顺手在哪个犄角旮旯里捡个官军的铠甲兵器什么的,那么恭喜你,你肯定会成为某个黄巾将领的亲随。这可是黄巾军里的精锐。不是那群傻不拉几,命比草贱你的农夫可比。
可能有的朋友会问,这群人真的心甘情愿的按着黄巾兵的安排,一步步往上走。没人造黄巾将领的反?
其实这特么跟传销有点像,进传销组织之前是个人都知道这玩意骗人,有点血性的人就会反抗。可是当他们知道反抗不了之后。他们很快就会适应这种生活。并且会尝试的让自己和身边的人也适应这种生活。
他们会自己麻痹自己,让自己相信自己的生活才是正轨。
黄巾兵也是那样,这些人一开始只是觉着生活是个苦难,内心特别压抑。而自己并不知道这种压抑从何而来,往何处释放。
他们只是默默的承受。木然的过着自己一团浆糊似得的日子。
可这时候忽然一团凶悍的造反派,非常暴力的闯入你的生活,杀了你的妻小,抢了你的粮食,烧了你的房子。
你他么的这时候忽然发现自己得了几十年的抑郁忽然没了。
正所谓抑郁一去浑身轻松。
你拿起不知道在哪捡到的农具,冲进人流,尽情挥霍着你的狂野,你的憋屈,你的不如意。当然肯定还有那么一团,失去家小的疯狂。
可他么你跟着烧杀一阵子之后,你就会发现。我特么这是在哪?
家没了,亲人没了。激情也没了,剩下的全是杀人后的恐惧,外加那么一阵阵的快意。就像射了一样。射过了那时可能有些后悔——这特么有点像犯罪,可是如果有下次就会,你还会射。
还有就是,你心中有疑问——自己该去哪。
不知道该去哪,那就留下跟着干,去杀,去抢,去犯罪。混的好自己也能当个将领,佣兵百万,妻妾成群。
这就是黄巾兵到处烧杀抢掠,怎么还特么像是很得人心一样,势力越滚越大。
其实他们并不是得人心。他们只是释放了魔鬼。
当然这里面总有一些不一样的,他们心底的善念最终会战胜那股子,射了后的快意,而抛弃黄巾兵这个邪恶团体的。
是的,没错。几百万的农夫中这种人是有的,而且还不少。但是有什么用呢,你以为那些已经摇身一变成为精锐的黄巾兵,会让你活着?
呵呵~别天真,你的这条命也就是人家,一把钢刀一挥手的事。
所以,陈留城外,护城河边的这些炮灰,虽然被人拿着刀驱赶着,一个个打着赤脚推着着小独轮车,冒着箭雨去填河。他们并没有太多的抵抗。
因为抵抗死得快,不抵抗可能当将军。
“来人,准备火油!”
“大人,火油已经不足!”
中年文士,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部将,见他烟熏火燎的脸上已经满是浮肿,文士紧了紧嘴唇。
再望向城外护城河,上游的有一段河道,已经被人马的尸体堵塞的差不多。
之前那种,黄巾贼进攻后,沿河倒猛火油放火的法子,这次估计也是不好使了。
文士心中一片苦涩。
想自己本是寒门出身。年少时便游学四方,结交海内名望。本是抱着一腔保国安民的热血,托友人举荐,在这小小的陈留县,做了县尉。
本打算,大展身手,以酬心中抱负,可谁知...
一转眼就是数载,白白蹉跎了岁月。
待心中热血慢慢冷却,本以为就此聊以一生,安享岁月。可偏偏有了张角等不臣之辈,上蹿下跳。随后大将军何进,谏言各州选拔乡勇精锐,一举打破了,之前官场由世家门阀与外戚、宦官把持的牢笼。
陈宫内心沉寂多年的心又登时活了过来。
此时城头之上,陈留城之内的最高长官,就剩下了这个陈留县尉陈宫陈公台了。
年前他听说,张角起义。便知自己一展所学的时机来了。于是,积极的招募乡勇,修葺城墙。只等战场上大显身手。将来取得个封妻荫子,富贵千秋。
可特么谁知,自己点那么背。小小的陈留城,尽然成了大贤良师数十万大军南下的要点。
竟然一下招来了十万大军的围攻。
陈宫想到此,狠狠地锤了下墙垛。望着城墙下,堆积的滚木和烧焦的尸体,已经搭到了城墙半腰。
恶臭的腐尸味混搭着焦油味,让连续两顿米水未进的陈宫,一阵阵的反呕。
再看愈来愈窄的护城河,陈宫知道。今日可能就是自己与着千年的古城一起殉葬的日子了。
向远处看,目光所及,都是一群群散乱的黄巾兵在奔走,嘶喊。以及时不时的一队奔回来的斥候,和在附近村落赶回来的“借粮”人马。他们像赶牲口似得的将民壮赶进炮灰营,将衣衫散乱,失魂落魄的妇人赶进,中军帐。
随着借粮队的到来,中军大营,又是一阵喧嚣。野兽般的嬉笑,以及撕心裂肺的哭喊。
抬头望望远方,广宗的方向的援兵,依然没有动静。
咚咚咚~
焦触的帅旗压了上来。
嗷~
炮灰营的民壮,顿时发出,狼一般的吼声。整个护城河北岸,密密麻麻的独轮车,瞬间提高了往返速度。
而护城河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