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是短暂的黑暗,下一次的爆炸声将我唤回了这个充满血腥的世界。头部的创伤隐隐作痛,但我所关注的并不是肉体的残损。挣扎着从车窗中跳出,靠在被爆炸气浪所损毁的车厢上。
那不远处的拐角所进行的激烈冲突戛然而止,在鲜血与死亡蔓延的土地上摇曳着猖狂的火焰,那仿佛在诉说痛苦与绝望的耀眼红光在我的脑海中渐渐清晰。身着灰色制服的反叛军,没错又一次,我又一次看见他们。瘫软无力的倒在赤红色的土地上,周边的残骸像是举行一场华美的葬礼一般将我的理智埋葬。仇恨,唯有仇恨占据了灵魂的主导。
“各位公民,我们是新世界联合自由革命军,新政府解放军。是来拯救你们的。如今国家腐朽不堪,你们已经被抛弃,而且此后会有更多的人将会被抛弃掉,我们绝不能允许。我们生来便有存在的意义,他们无权剥夺!各位,跟随我们,一起创造没有压迫的新世界!”那丑恶的嘴脸诉说相同的污秽之言,虚假与欺骗,寄生于心灵。
“他,是他……”那人身着有银色流苏的灰色制服,胸前挂着那名为自由之鸟的蓝白色飞鸟正展翅嘲笑那倒下的躯壳。被黑色面罩遮挡的面庞渐渐与记忆重合“父亲……”
“该死,该死,都去死吧。”我想将那无限的仇恨化作利剑向其砍杀,此时肉体亦然失去了任何痛觉,只有那狂躁的灵魂,充斥着流淌鲜血的胸腔,和那尚未腐朽的心脏。但很快,很快我便冷静下来,我什么也做不了,正如那一日,那一切不幸开始的日子,那目睹亲人所犯下反叛之罪责的日子。我悄悄向另一边的丛林中移动,极度紧张的精神使肉体感知麻木却又对周围的一切无比敏感。
我仿佛寻找什么一般无意向身后扫视,却看见那名为优莉娅的少女躺在路边。我想快些离开,却难以移动那生根于污浊大地的双脚。仿佛命运之神的有意玩笑一般与那记忆如此相似的场景,只不过那一天,倒下的是父亲女儿,我的妹妹。仅仅作为博取信任的牺牲品,为了彰显对贵族的仇恨,叛军杀死了无辜的她。那猩红的鲜血混迹于肮脏的泥土玷污了纯白色的衣服,以及那前一秒仍然红润的苍白双颊。
我使劲摇了摇头,向她跑去,希望以此忏悔那一日的懦弱。我抱起她轻盈的身躯,仿佛没有一丝重量的柔软。艰难地移动到一棵被炸断的大树之后,慢慢将昏迷中的她放下,那平静的神色,沉睡于美好的幻梦。而在我眼前,却只有死亡,血腥,火焰,绝望以及仇恨和恐惧。
“咳咳……”一声轻轻的咳嗽声表示她的苏醒。我转头看向她,即使在火焰的灼烧之下,那赤红色的瞳孔仍然如血月一般冰冷,火与血中锻造的利剑闪烁着耀眼的光华,不曾消褪的高贵于柔美。
“怎么……”在她大叫之前我唔住了她的嘴。转头看向那些身着灰色制服的叛军。仿佛来自地狱的使者,来毁灭人世的魂魄。我目不转睛的望着他们,一股股鲜血冲向头脑。混杂闷热气息的血腥味以及爆炸和开枪所产生的刺鼻硝烟顺着鼻孔传入早已馄饨不堪的大脑。我用极度紧张的精神压抑着那随时可能迸发出的绝望和迷茫。手紧紧握住,指甲甚至将手掌刺破也没有察觉。牙齿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愤怒不停相互撞击奏响那葬礼交响曲。
“嗯……啊,啊……唔……”少女使劲拍打着我的胳膊才使我回过神来。原来我一直紧紧捂住她的嘴,而且由于过于紧张而使得力气太大了。
“抱歉……”我急忙将手拿开。
“怎么回事。”她小声地问。
“绝望乡的反抗军,你应该听说过。”
“哦我知道,他们说现在的社会是虚伪的繁华,在富裕的背后隐藏着贫穷的危机。声称政府欺骗了民众,剥夺了自由和民主。号召人们为了争取平等而对抗政府……口号是……”
“自由之土的希望之鸟飞离虚假乌托邦响应来自人民的号召,消灭贵族,消灭权势,建立新世界。”我对此倒背如流,没错,敌人的一切,没有人会比我更加清楚。
“啊,是吗……”她略带惊异的望着我。
我静静的看了一会,等待反叛军离开之后,我便直其身向丛林深处走去。
“喂,你去哪?”
“优莉娅小姐,军队应该会在十分钟之内赶到,会有人来救助你的,到时候先说是贵族再离开掩体。”我头也不回的向丛林深处走去,不想再看见她的脸,她的眼。
“你,为什么这么明白?喂,你不等待救援吗?”她在我身后喊道。
我微微一笑,当然熟悉,否则我就不会活着了。“我有我应该去的地方,是你们所无法涉足的净土。只有失去期待的灵魂,才能寻得的归宿!”事到如今我也不打算再去追究什么贵族礼仪。如此一来,终于解脱了。紧张的精神松弛下来,剧烈的疼痛却如开闸的洪水一般冲撞我的躯体,眼前降下黑暗的帷幕。我倒在了坚实的地面上,失去了意识。
鲜血正从胸口靠边的伤口中缓缓溢出。
“喂……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