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歌将我带到一扇庄重的木质房门前,为我解开手铐便离开了。另两位叛军将我押入房间内。
柔和温暖的灯洒满室内。淡黄色花纹的墙壁镶嵌着贵重的挂饰,画有自由之鸟的蓝白色革命军旗帜静静地伫立在两侧的角落中。在房间中部,宽大厚重的会议桌向前后延伸,一旁黑色舒适的椅子上,零散地坐着几名叛军长官在低声细语着。房间尽头背身看向挂在墙上的巨大地图的会议主导者,在座椅背后露出银白色的发丝。
我微微一笑,忽视了房间内的其他人,自顾自地说道:“地下腐臭潮湿的环境可是会影响到老人的身体。”
仍旧背身朝我的主导者用低沉厚重的声音答复我:“健康的身体是不会因为一点潮湿而疼痛。”
“可是老人的拐杖却会在这样的环境中腐烂滋生蛆虫。”我不动声色地说,在最后两个字上加重了读音。
“强壮的人不是用拐杖支撑出来的。”不给我回应的时间,他又继续说道:“而且谁又会需要一个濒临崩溃的老朽呢?”像是对我的讽刺一般,他也同样加重了“崩溃”二字的读音。
“这次会议就是这样,你们都先出去吧!”他用令人难以抗拒的声音对与会者下达了命令。很快,偌大的房间中只留下了我与他。
万籁俱静中他对我说道:“那么,瘸腿老人的拐杖,欧阳雪凛,我们步入正题吧!”
“求之不得,腐烂中滋生的蛆虫,欧阳耶路,我逝去的父亲。”我注视着曾经是亲人的他转过身来,露出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
“我们如此相似,亲爱的儿子。相同的血脉在我们身体中流淌,你同样继承了我的智慧和意志。”他颤抖的双唇说出的话语令我作呕。
我不屑一顾地回答他:“赤月华事件夺走了我所有亲人,无一幸免。我的父亲吗?他早已在那鲜血与罪恶交织的谎言中溺亡。”
“不,我存在于你面前,你看见了我,并终将取代我走向胜利的辉煌。”他激动的从椅子上站起,向我走来。
“呵呵,见鬼去吧!你是谁?混蛋!还自称父亲,你是一个连自己家人都无法守护的懦夫!”我抓住他的衣领,难以控制内心的愤怒。那往事的记忆仍在脑海中回荡,他所犯下的绝不能容忍的罪过。
“那件事情我很抱歉,一切,都超出了我的估计,是我的失误……”
“如果,如果一切都可以用道歉来得以挽回,那将是多么美丽的世界!你是那恶魔,将一切美好吞噬!那逝去的亲人,我的爱和信任,所有的一切,永不再有!永不再有!”我冲他怒吼着,用力一拳打在了他的胸口,但他庞大的身躯却没有丝毫颤动。
“我知道你对我的恨,但现在,一切皆已无法挽回!既然走上了这条道路,就不能再去回头!我的儿子!我的儿子!你要明白,你的父亲是为了这个世界而战斗!是为了那些在痛苦中呻吟的人民而战斗!是为了那些受到压迫和剥削的人而战斗!是为了那些被这个该死的社会所抛弃的人而战斗!我们将改变这个不合理世界,我们将创造崭新的未来!这是我的使命,亦是你所继承的意志!”他用有力的双手抓住我的双肩,不停晃动着。如同被死神的爪牙所束缚,瘦弱的我难以挣脱。
“你知道吗?你就是一个可悲的混蛋!愚蠢的懦夫!失去了家人,失去了所爱的人,世界的存在,信仰的价值又有什么用处?只是虚假,伪善,肮脏的产物,一文不值!一文不值!你所涂抹的毫无意义的粉饰早已在散发着恶臭。你的假面,同那胭脂化作乌有,只留下一副丑陋不堪的嘴脸!”我用尽力气一拳有一拳的将我内心的愤怒发泄,这些年的痛苦,我再也难以去忍受。
“为什么?我要遵从你的选择?我不想,不想这个样子!将你的意志强加于我的身上,你有什么权利!我所追求的,我所珍爱的,我所希望守护的,你无权剥夺!是你将我逼入了这绝望的深渊,如今却又用此来对我劝诱,我早已听够了你那虚假的谎言!什么为了人民为了国家,多么空虚而又愚昧的谎言,你所说的那些人,我才不会在乎,让他们都去死吧!社会是什么样子,与我又有什么关系!让这一切都见鬼去吧!连同这个该死的世界!见鬼去吧!我已经受够了……”再也难以遏制的感情如洪水般倾泻。早已忘却流泪是什么感受的我眼睛如同出血一般痛苦,将晶莹的热泪播撒在污秽之上,转而便化做为虚无。
“以前哭泣的总是你的妹妹,你是保护她的骑士,你变成这个样子,她会高兴吗?”
他在将我的妹妹作为谈判的筹码,是谁?是谁将她杀害?可笑的骗子!谁也不了解她,谁也不了解我们。只不过是一群利益的傀儡,没有心,又怎能去感知灵魂!
我死死地抓住他的衣领,像是要将它撕裂“我爱她,我会去守护她。但不是你说的堂吉诃德!如今你还有何颜面用那沾满污秽的嘴去说诉说她的圣洁!厚颜无耻!我的痛苦,你永远无法理解!我们在你眼里,不过只是利益的工具罢了,你什么都不明白,只是一个冷血的混蛋!”我的头颅像是那生锈的机器一般僵硬而又卡顿地向一边倒去,一切早已失去了理智的控制。
“我知道,我也同样爱她,我也很痛苦……”
我不等他说完便用痛苦怒吼大断了他:“不!你不知道!那是不同的爱,你永远无法理解……”
“够了!这一切,都是为了自由和信仰!你无权选择,无论你愿不愿意,你都要去承担这项职责!”他将我扔到地上,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对我强迫到。
“呵呵,你被那腐烂的信仰和堕落的自由遮蔽了双眼。疯狂的信徒,烈火早已焚烧了理智,你就在那腐烂与肮脏中毁灭吧!愚昧的人类!”我倒在地上有些癫狂的冲他喊道。
“顽固的儿子,只有痛苦才能让你清醒吗?”他从腰际拔出手枪,用漆黑的枪口对准我,他曾经的儿子。扣下扳机的瞬间,我在鲜血中失去了意识。虚幻的世界愈加缥缈,只是感觉与那光明,有着如此遥远的间隔。
……
“一定要保证他的安全,如果他有什么意外,你们都得死,明白吗!”
……
“抱歉,儿子。我只是想保护你们,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