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期末考前的紧张终于在又休日假期的来临得到了一些放松，冬日的天气也似乎变得有些温暖了起来。
年月蓝不知道顾凉西从哪里找来的医院，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那么一大笔钱，只知道他一大早地就带着她来到了这家比较偏远的医院，经过了一系列的检查后，将手术的时间定在了下午。
“手术前六个小时不要吃东西，可以少量的吃一点流食。”这是医院里的护士叮嘱的话，仿佛他们对来这里做手术的学生见怪不怪了，也没有什么异样的目光，但年月蓝还是觉得难以面对，不管走到哪里，都不敢抬头去看别人，好像害怕别人认出自己一样。
中午。
顾凉西随意地找了医院附近的一家餐馆吃饭，也特意地只给年月蓝点了稀饭，对于他这样体贴的举动，她心中一暖，就算再不想吃东西，还是勉强地低下头一口一口地吃着。
席间一时无话，只听得到餐馆外时来时往的车辆驶过的声音，还有其它桌上的客人吃饭时的欢声笑语，与他们这一桌形成的鲜明的对比，吃着吃着，年月蓝觉得嘴里一片苦涩，回过神来间，竟发现自己的泪不断地往碗里掉着。
看到这样的一幕，顾凉西顿时一怔，看着年月蓝的模样心底猛地一痛，记他不由自主地抽了一口气，声音却极尽温柔：“怎么了，不爱吃吗？可是护士说你不能吃其它的东西……”
年月蓝抹去了眼泪，而后摇了摇头：“不是，不是……”
“是在害怕吗？”顾凉西柔柔地问道。
害怕吗？
年月蓝心里默默地念着，怎么可能不害怕呢？才十七岁的自己，明明是像花一样的年纪，却要偷偷地来医院里，打掉一个鲜活的生命，而这个生命还和自己血肉相连，虽然痛恨，却又难以割舍。
“不要害怕。”一只温暖的手覆盖在了她冰凉的手背上，另一个手却伸过来轻抚过她脸上的泪水，“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不管你发生什么事情，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什么都不要想，听医生说，手术的过程只是你小小的睡了一觉这么简单，醒来之后就一切都结束了。”
一切都将会结束。
或者都曾经希望那些不好的事情都不曾发生，不曾开始，那便不会有今天这样的事情发生，只是身在当时，我们都了解不到将来会发生的事情，也许到真正了解的时候才会感觉到后悔。
下午两点半，距离手术进行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年月蓝被护士带到了等候室里提前打点滴，她从小就害怕打针，仅管顾凉西一直陪在身旁，还温声细语地安慰她，可还是害怕。
手背上传来的一阵刺痛让她清楚地知道有着冰凉的针头刺进了自己的身体里，不过一会儿的时间，手背上就感觉到了一阵的冰凉，有源源不断地冰冷的药水缓缓流进了身体里。
“药水打到一半的时候，叫一下我，我就在隔壁。”护士叮嘱一声便转身离开了，转身之迹似乎用一种无奈的目光看了顾凉西一眼，年月蓝正好看见了，心里不自觉得进过这样的感觉——
护士一定认为她怀的是顾凉西的孩子。
嘴角一扬，年月蓝泛起一丝苦笑，如果真的是顾凉西的孩子，那她应该不会像现在这样苦闷了吗？
“在想什么？”顾凉西轻声问道。
年月蓝侧过头看着他：“你看到刚才那个护士小姐的眼光了吗？”
“什么眼光？”
“我猜……”年月蓝顿了顿，望向了房间外面，缓缓道，“她一定是认为我怀的是你的孩子。”
顾凉西一怔，几秒之后竟失声笑了起来，面目格外清朗：“随便她怎么认为啊，不过，如果是我的话，我一定不会让你有机会到这种地方来，不会让你有放弃掉与自己血肉相连的这条生命的。”
即使那一天在走廊里已经亲耳听到了他给自己的答案，但此时此刻又听到他这样的言语，一时间更加的无言以对了。
这样残缺的自己，不配得到的东西真的太多太多了，可是偏偏就有那么一个人愿意陪着她，守着她，不离不弃，许下永不背弃的誓言，即使有一天他做不到，但那些属于他们之前的回忆，也将会成为她一生的珍藏，从相识的那一刻开始，便是永恒。
年月蓝低下头看着透明的药水流进自己的身影，又细细地感受着自己的心跳，觉得真实，又觉得这是一个梦，像是自己在笔尖之下所绘制成的故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顾凉西虽然没有说话，但还是时刻的注意着药水注入的情况，等到只剩下一半药水的时候，便走出去叫隔壁的护士出来。
护士很快就过来了，取下那瓶药师，盯着年月蓝道：“现在就要去做手术了，不要害怕，睡一觉就会过去了，你男朋友就在这里等着。”
年月蓝跟着护士走，又回头看了顾凉西一眼，却发现他也跟着她和护士小姐一起向外走着，甚至在她说：“别怕，我会在这里等你的。”
听到这样的话，年月蓝只觉得心里一阵安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头也不回地跟着护士朝着走廊尽头的手术室里走去。
医院里的气息总是充满了消毒水的味道，总会让人有一种十分寒冷的感觉，站在手术室外，护士便让年月蓝换掉鞋子穿上医院里准备的拖鞋，然后又让她站在门口的体重称上，看了看上面显示的重量，便记录在了随身带着的表格上。
走进手术室里，迎面扑来的便是一阵阴冷，年月蓝忍不住地缩了缩身体，怯生生地看着几个穿着白衣服做术前准备的医生们，其中一个中年的女医生一见她便叹了一声：“这么瘦小啊……”
年月蓝立刻低下了头。
又一个年轻的女护士却轻轻一笑：“来，姑娘，先躺在手术台上。”
年月蓝应声躺了下去，又按护士说的脱下了裤子，只见护士小姐将她打开的双腿固定在两边，然后继续微笑道：“放松，深呼吸。”
她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呼出，而刚才说话的那个中午的女医生却将一个外接的塑料管接在了她手上一直打着的点滴里，紧接着，年月蓝便失去了意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