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在‘吱呀’声中打开，一位满头银发的妇人出现在门口，探着头看向外边，似乎在奇怪怎么突然如此喧闹。
妇人双眼无神，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一举一动间显得极为疲惫，似乎每一个动作都会抽空她身体里所有的力气，仿若一位年过古稀的老人，但她面容并不苍老，反而还有点年轻。
远远看到这位‘老人’，月清真的脚步一下子顿住了，待她看清这位‘老人’的面容后，心尖猛然一颤，脑海一片空白。
难道…
他回过神来，快步走了过去，这时候‘老人’也认出了他，惊喜不已，待得他走近前来，‘老人’才伸出颤抖地双手抓住他的肩膀，一脸激动的道：“你是…小真子？”
“是我！”月清真同样激动的打量着面前的‘老人’，同样是激动，但心情却完全不同，“二娘，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二娘，便是他另一个兄弟浩子的娘亲。
浩子，小名耗子。
三年前的二娘正值花信年华，是村里出了名的美少妇，娇美的面容与身段，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不知引得多少热血的少年、青壮年浮想联翩，一些少年更是没少在浩子面前开他娘亲的玩笑。
浩子经常跟人打架，就因为这个。
二婶的变化已经足够他吃惊了，而二娘的变化更大。
他无法想象，到底是怎样的经历、怎样的苦痛，才能在短短的三年里，让一个不到而立之年的妇人变得仿若古稀老人。
他这一问，二娘的双眼一红，几欲落泪，不过还是被忍住了，二娘吸了吸鼻子，挤出一丝苍白的笑容，摆着手不敢看他，将视线转到一边，轻声道：“没什么，落了一些小病症就成这样了。”
这话他自然不信，就要再问，话到嘴边被他生生止住了。
放开抓住二娘肩膀的双手，他勉强一笑，关切道：“二娘你好好休息吧，我出去走走，回头再来看你！”
“嗯！”二娘轻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开之后转身关上房门。
关上房门的一瞬间，二娘再也控制不住的发出一声哽咽，生怕被人听见的她双手死死的捂住嘴唇和鼻子，泪水犹如决堤之洪，奔流而下，顺着脸庞很快沾满了双手，打湿了身下的土地。
艰难下蹲，不管她捂得再紧，哽咽声还是从紧闭的指尖发出，伤心欲绝，却始终不敢去面对身后那多出来的灵位。
…
从二娘家门走出来了时候，月清真的手中多了一条白条，这是他从门把上随手拿下来的，房门上有白条在平常说明不了什么，但现在，这白条更加肯定了他的猜测，或许浩子已经在战场上遭遇不测了。
白条不算很旧，看来这事还没过去多久。
他紧紧握着手中的白条，指甲深陷掌心却毫无所觉，两腮鼓起，双眼已布满了血丝，这也是他心性成熟，换做常人此刻早已暴走，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无法遏制心中的怒火，喘着粗气死死压抑着。
许久，他深吸了口气，这才勉强平复下来。
“耗子，哪怕你是葬身战场，我也要弄清楚到底出自谁人之手，等着吧！”在心里，他暗暗下了决心。
将白条揣入怀中，缓步向前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思量着。
按照蓝海公国的规定，男子在过了十五岁之后要从军入伍，这是强制性的，不得违抗，另外，如果是前线告急、兵力不足等情况出现，十二岁以上的少年也会被‘特招’入伍，强制从军。
‘特招’入伍这事他也只是听说，却从未在村子里发生过，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何，也不想去探寻，不过这一点倒是为他提供了一个依据，从时间上推算的话，自己这几位兄弟入伍从军至今，应该还不到半年。
以耗子的机灵和实战能力，竟然在从军不到半年就葬身沙场，让他不由得猜测这其中或许另有隐情。
如果真是葬身沙场，那对耗子来说算是最好的归宿，但若是因为卷入各大世家的斗争之中，他怎么也要报这个仇。
随后，他又走访了另外两位兄弟的家。
而让他意外的是，平子竟然没有入伍从军，虽没在他家里看到他，但这是平子他爹告诉他的，错不了。
在他们五兄弟当中，二婶的儿子华子排行老二，平子排行老三，二娘的儿子浩子是老四，老五则是元子。
而他，则是老大。
这倒不是五兄弟中他的岁数最大，以武为尊的世界，达者为先，因此这个排行是靠实力排出来的。
谁强，那谁就是哥。
至于平子为何可以不参军，他从平子他爹的脸上就能看出个所以然来。
如果他猜的没错的话，现在的平子已经残废了。
只有残疾人，才不需要上战场。
残疾人不仅作用不大，还有损国威，让敌国以为己国再无可战之兵，说是涨敌方士气，灭自己威风也不为过。
再者，一个身体健全的男性，若是拒绝或逃避从军，这是公然违抗军令，到时不仅连累父母家人，甚至要株连九族。
国家一向重视人口资源，每一个村民的身份都被登记在册，谁又能瞒天过海。
更何况，越是战争频发的国家越重视培养军事人才，比如常年陷于纷争的蓝海公国，战场无疑是夺得功名利禄、实现自身抱负的最直接有效的途径，只要你有足够的实力，很快就能扬名立万。
哪怕死亡率再高，想上战场的士兵依然前赴后继。
就李家村这才百户出头的小村庄，每年从前线传来的噩耗不下几十起，丧事从年头办到年尾也不算夸张，但即便如此，也丝毫没影响到后人对战场的热衷，反而激发了后人对战场的渴望。
战乱年间，没有怕死的男儿。
马革裹尸，是热血男儿最好的归宿。
从平子家出来，他稍微思量了一下，便断了去找平子的念头，抬眼看向远处的山林，虎啸狼嚎的声响依稀传来，让他一阵热血沸腾，“好久没上山了，身子骨都快生锈了，先去弄把趁手的武器。”
说着，他缓步朝铁匠铺的方向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