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秋雨一阵凉,早起的宫女出门得多添一件衣裳了。这天一早,芸儿一如往常到院子里给晴妃养的十几只画眉喂食,可她才拿着竹篮走到一半,就被眼前的场景吓得几乎失了魂,手中的篮子掉在地上,鸟食散了一地。
她赶紧回头往宫里跑,想找其他宫女商量,却不料遇到了同样早起的晴妃,晴妃望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得心生好奇。
“怎么了芸儿,慌慌张张的?”
芸儿紧张的双手掐在一起,支支吾吾的说:“回……回娘娘,奴婢正要给您的画眉鸟喂食……谁知……”她停顿了下,看了眼晴妃诧异的眼神,心想早晚要知道,不如现在就坦白,“谁知那些画眉都……都死了……”
这消息来的太突然,晴妃还没完全听明白:“你说什么,画眉怎么了?”
“您去看看吧,好吓人啊……”
她顺着芸儿手指的方向快步赶去,才走进院子,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昨天还好端端的鸟儿们如今竟毫无生气的倒在笼子里,她捂着嘴,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走过去,看清了,一只翠绿的画眉以一种僵硬的姿势睡在笼子里,不仅仅是这只,所有的画眉全都一命呜呼了!
下一刻,她捂住双眼,全身无力的瘫坐在地上,身后陆续跑来几个宫女,一边劝慰她,一边检查所有的笼子,果然,没有一只是活的。
“芸儿,昨晚是你喂食的,你给它们吃什么了?”一个宫女朝芸儿质问,而她早已吓得神色慌张语无伦次。
“我也不知道啊,喂的食物都是和以前一样的,昨晚我看着它们吃都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
“会不会天气太凉了呀?”一个小宫女帮着芸儿说话,但其实她心里也没底。年龄稍长一点的宫女跪在晴妃身边,一个劲的安慰她,可是这有什么用呢,她最爱的画眉一夜之间全都丧了命,每一条都是鲜活的生命,怎能让她不心痛?
此事一经流传,不久就顺其自然的入了嫆妃耳里,她佯装毫不知情的挑了挑眉毛,便带着自己的宫女摆驾云月阁。
她到的时候已经有一窝人围在双眼红肿的晴妃身边了,晴妃看到嫆姐姐到来,还不忘起身请安。
“听丫头们说你的画眉全都死了,到底怎么回事啊?”嫆妃一手按在晴妃肩上,用美丽而无辜的双眼盯着她,晴妃刚要开口,眼眶又湿了。
“我的画眉……”
“好了好了,就是这么回事儿吧,妹妹先别哭,怪叫人心疼的。”她轻抚着晴妃湿润的脸颊,抬头问一位眼熟的宫女道,“平时是哪个丫头管着画眉的呀?”
被问及的宫女微皱双眉,犹犹豫豫的将手指指向旁边:“是……芸儿。”
“奴婢该死!”芸儿立刻跪地磕头,嫆妃走过去,什么也没说,撩起一巴掌就往她脸上打去,所有的宫女都吓得全身一抖。
还是晴妃站出来替她说话,她红着眼睛说:“其实不能怪芸儿,是……是有人给画眉喂毒,画眉才……”
“下毒?已经查过了?”嫆妃转身问道。
“是。”一位身着官服的长者拱手作揖道,“回娘娘,鸟笼里有残余的毒粉,画眉的身体里也有同样的毒性,因此可以断定晴妃娘娘的画眉鸟是被毒死的。”
嫆妃又幽幽的将脸转向芸儿,鲜红的双唇在严厉的声音下显得更为慑人。“谁知道会不会是这丫头干活干腻了,索性弄死这些鸟……”
“奴婢没有!奴婢发誓,奴婢绝对没有想过要伤害它们!”
“芸儿不会这么做的。”另一个宫女跪地求饶,“昨晚上奴婢一直和芸儿在一起,奴婢可以为她作证。”
“姐姐不必怀疑她,芸儿喜欢小鸟,不可能害死它们的。”
嫆妃转眼看向泪眼汪汪的晴妃,问道:“那么还有谁会这么做?”
“我也不知道。”
“可怜了这些画眉,养的这么好,要是皇上知道了,肯定要心疼了。”
晴妃轻轻抽泣了下,委屈的抿了抿嘴:“皇上前几天还说,等天凉了就要把画眉都搬到宫里去,可是现在……”
话没说完,她的眼泪便又夺眶而出,嫆妃伸手给她擦眼泪,嘴里还一个劲说着:“别哭别哭,这件事交给姐姐了,姐姐定会帮你查个水落石出,要是哪个丫头心存不轨故意毒死这些鸟,本宫决不会放过她!”
此言一出,底下立刻一片死寂。
直到太后姗姗来迟,晴妃再一次把画眉的事重复了一次,那个倒霉的宫女已经吓得面色苍白,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起来,幸好太后不是那种盘根问底的人,只是简单的问了几个问题也便打住了。
现在只可断定鸟儿是在昨天夜里下毒致死,至于谁下的毒却毫无头绪。
就在大伙交头接耳的揣测着各种可能的时候,晴妃忽然想起什么,起身吩咐一个小宫女道:“怎么忘了呢,你快去银杏林,嫣城姑娘一定还在那等本宫呢,你让她回去吧,今天不学琴了。”
小宫女轻轻回应了声,快步跑出宫,她刚走,机敏的嫆妃就上来询问,她早听断元说过晴妃近日在跟某个乐师学琴,就为了晚上弹琴给皇上听,今天正好逮到机会可以问个清楚。
“宫里新来的乐师,就是中秋那天晚上弹古琴的姑娘,名叫嫣城。”晴妃一五一十认真解释道,还不忘转身对太后说了句,“她一直在教晴儿弹琴,她什么乐器都会。”太后心有所思的点着头,道:“难怪你这几天天天抱着琴往皇上那儿跑,就是为了这个。”
“听说那姑娘来历不明啊。”嫆妃站在旁边,不冷不热的插了句,太后转眼看向她,问:“听谁说的?”
“宫女们都在说,太后娘娘和妹妹都不知道吗?”
“晴儿只知道是沈大人通融招她进宫来的。”晴妃实话实说道,嫣城曾告诉过她她与沈润川之间的一段邂逅,但她隐藏了甄选那晚意外杀害了旧东家的事情。
“这只是一部分,妹妹不知道吗?那位堪称京城第一女乐师的姑娘还认识一个了不得的人呢。”嫆妃看着满目诧异的晴妃,接着说,“她的老相好可是大丞相的儿子上官瑞清。”
晴妃不由得捂住了嘴,她是当真不知道:“真有此事?可嫣城姑娘没跟我说过呀。”
“这才有问题。”
“嫆儿这话是什么意思?”始终没开口的太后说话了,她并不喜欢后宫有流言蜚语,哪怕流言不关皇室,她也不许任何在宫里当差的人与流言有关。
这回嫆妃算彻底来了劲,面上却不经意的说:“嫆儿只是觉得有点怪,为什么有人要害死这些无辜的小鸟,莫非那个人想加害的不是小鸟而是小鸟的主人,为了让妹妹伤心难过才故意对小鸟下手。但是妹妹为人和善不可能得罪人,况且宫里来来往往就这么些个人,也没见妹妹与谁结下怨子啊,现在突然出现了一个来历不明的乐师,妹妹的小鸟就不幸遭了毒手,难免让人不怀疑她。”
听完嫆妃的分析,晴妃立即摆手否定:“不可能、不可能,嫣城姑娘绝不会这么做的,她根本没到云月阁来过。”
“只要她知道你喜欢画眉就行,你说,她知道吗?你跟她说过吗?”
“说是说过,不过嫣城不会这么做的,她不像那种人,而且,她也没有理由毒死我的画眉啊。”
“妹妹错了。”嫆妃抿嘴一笑,表情清冷而孤傲的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同样是女人,妹妹是当今皇上的妃子,将来还有可能成为皇后,而她身怀绝技,却只能在幕帘后给人弹琴,这心里的不公妹妹当然不可能体会,嫉妒心就这么起来的,你以为她为什么要进宫啊?原本就是首屈一指的乐师还怕饿死在大街上吗?进宫不就为了见到皇上博取皇上的欢心,然后攀龙附凤平步青云,妹妹这么单纯难免要吃亏。”
被她这么一说晴妃也没了主意,虽然她面上还在为嫣城辩解,可眼神已经很不自信的瞥向了太后,希望太后给她出出主意。
“嫆儿的猜测虽说不无可能,但在见到那位姑娘之前咱们还是不要妄加猜测,免得冤枉了别人。”太后的话很是忠恳,她的不置可否自然也是多年来的经验,随即她瞅了眼伺候左右的公公,吩咐道,“慧公公,麻烦你去一趟乐府,把那位京城第一的女乐师给请过来,哀家倒要看看她究竟有多少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