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虽说还是盛夏,但银雪城已经是稍有入秋的感觉了,夜晚的风裹挟着寒意,冷冷阵阵萧瑟不停。
一位身披狐裘的老头,独自在偌大的院子中缓缓而行。
江湖中,总有一些人被成为天之骄子,毋庸置疑,这身体孱弱的老头定然算是其中数得上的佼佼者。
其实,他儿子也算一个。
想起那少年,这老头那万年冰霜的脸庞上,总是会牵起一丝温纯笑意。这老头抬起头,看着天空中的星星点点,不免有些唏嘘。
“繁星啊,老夫老了,不知还能帮孩子们撑多久。”
此时,从他对面走来了一名身材高大,但颇为消瘦的青年书生,那青年麻衣麻鞋,神采飞扬。
“若炎先生,这么晚了怎么还在院中,小心着了风寒。”
青年手中,拿着一本老旧书籍,那书的纸张有些泛黄,虽然没有折痕和破损,但封面的边缘已经有些褪色,看样子,已经是阅读了许多次。
“唉,想儿子了,睡不着。”
那被称作若炎先生的老头,叹了口气,轻轻摇头。
“杨公子离家也有一年多了吧。”
老头点点头,他看着那书生清澈的眼神,心中莫名有些可惜。书生意气风发,入了朝堂又该如何呢!
“书文啊,今日一早有雪儿的信传过来,其中提到了一名少年,我看她字里行间说的,怎么感觉和你前几日遇到的林沙国小子有些像。”
魏书文一怔,他思虑有倾,微微叹息,抬眼看着星空轻声说道:“因为她的棋,都已经开始动了啊。不知我这一颗,能不能走活啊。”
老头“噗哧”一笑说道:“你我她都只是它的棋子,有什么好叹的。”
他伸出手指着天空,一双精明的老眼似乎比以往更透彻了些许。
书生恍然,自嘲一笑。
“是啊,天下也不过是一盘棋,世人皆为棋子。”
此时此刻,书生杂念已尽出,秋风清凉拂麻衣。世间等闲皆非人,只有棋子如繁星。
八方阁兑池之中一串气泡“咕嘟咕嘟”的冒出,似乎有两道金色光芒从那池子底部直射而出,但这金芒只在水面停留,却不曾射入空中。
莲叶随着水面的涟漪轻轻波动。一颗熟透莲子悄然落入莲池之中,生根为藕,生茎起叶,生花为莲,生子又为根。
老头已经回去休息,书生依旧立于原地,久久不曾出声。
突然,他抬头望星辰,张开双臂,呼吸绵长!豪气与意气浑然一体,他轻轻勾起嘴角,但看星辰似有所悟!
翌日,晌午,割叶城清水斋
一男一女正在北玄院中的小凉亭里,男子微微一笑,看向对面女子轻声说道:“大姐,孙康真是飞儿杀的?”
女子骄傲的瞥了他一眼。
“那是,还不相信咱弟弟的本事?你我都不曾得到杀子之称,他却以不到黄级的实力得到杀子丙的称号。他的杀人刀,在我们几姐弟之中应是最快的一把。”
男子“嘿嘿”一笑,点了点头。
“咱家有小飞儿接老爹的班,我们几个乐得清闲嘛,不过前提是咱得保证他能活着回来。”
女子瞪了他一眼,伸手在空中做了个拧的姿势。
“唉姐,你可别对我动手动脚的啊,把我拧丑了找不着媳妇咋整。”
“你不就是想去暗中保护飞儿,直说就得了呗。”
此时,亭子外缓缓走过来一小腹隆起的女子,这女子的模样,虽不是极美,可那温婉的气质却是世间罕有。
“嫂子。”
“嫂子好。”
亭中两人看见是这女子走来,都是站起身,笑呵呵的走过去扶着那怀孕的女子。
“要不怎么是兄弟姊妹,你们这想法还真是一模一样。”
她动作缓慢的坐在凉亭中的竹椅上,对那二人说道。
“咋的,大哥也想去看看小飞儿?”
男子坐在一旁,一手托腮,脸庞之上一抹浅浅欣喜溢于言表。
“你大哥知道飞儿亲自动手杀孙康,莫名其妙的就发起火来,说这小子是不是脑袋灌铅了,这事直接跟家里说啊,何必自己动手云云,可烦死我了。”
她自顾自的倒了杯清茶,润润嗓子继续埋怨道:“飞儿亲自动手自然有他的理由,你说你大哥操的哪门子心啊。再说,不管怎么样,我觉得小飞儿这一手出的妙,我就不信雪儿那妮子这样还不动心。为了媳妇,受点伤算什么。”
这女子的话,绝非如她的相貌气质一般温婉,听着倒是有股子匪气。
那亭中另外两人都是点头如筛糠,两眼亮闪闪,终于是找着知己了。
“嫂子,爹娘是怎么个想法啊?”
女子一边给这怀孕女子扇着扇子,一边问道。
“爹娘的心思难猜,不过应该不会让我们过去,毕竟飞儿走之前就说好了的。”
“那偷偷的……”
男子话还没说完,眼角余光便看见一紫袍中年人缓缓走进。
他立刻噤声,拿起方几上的折扇,拼命扇风。欲盖弥彰,大概就是如此了。
“正好你们几个都在。”
那身着紫袍,气质如仙的中年男子看着凉亭之中的几人,剑眉微挑。
“爹。”
三人异口同声,一男一女扶起怀孕女子站起身,给那中年男子腾出地方。
中年男子摆了摆手。
“我就不坐了,来就是想和你们几个说一声,我和你们娘要去九华山还愿,明天启程,你们几个都老实在家呆着,哪都不许去。”
亭中男子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些什么,中年男子及时打断他即将出口的话说道:“尤其是焕儿,我已经和你们几个所在分部打好招呼了,所有事情皆有二掌柜全权代理,你们就老实在家呆着,实在闲得慌就去后厨帮着洗菜。”
说完便是不顾亭中三人一脸茫然,转身离去。
“姐,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女子翻了个白眼,一脸无奈。
“还不都是因为你和大哥。”
她坐下喝了口水,拿着扇子不耐烦的扇了两下。
“你们演技太浮夸,被爹娘看出来了,人家要出去逍遥一阵子无心管我们,所以就禁足咯。”
怀孕的女子掩嘴一笑,摸了摸滚圆的小腹,暗暗安下心。谁希望夫君在自己临产之时去江湖上冒险呢,只是,有些对不住这两个小家伙了。
一时间,凉亭中皆是闷闷不语,哀声叹气此起彼伏,两朵愁云悠悠然挂在亭中,那云似乎在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