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热骄阳炙烤着整个银雪城,似乎要在这短短的夏日里,给这城留下一个难忘的记忆。
城中的那最为宏伟的建筑之中,有一处景色怡人的小花园。
一身着金黄蟒袍的男子,正襟危坐在花园里凉亭正中的龙椅之上。
右手边比他座位稍微低一级的紫檀椅上,一位身着深紫色华服,双鬓微白的美妇坐于其上。
凉亭外的台阶下方,一身着朝服,面容俊逸,眉眼之间颇有些英气的男子正立于其前。
那男子眼眸略微低垂,拱手对凉亭中正襟危坐的两人说道:“回禀陛下,太后娘娘,林沙国的楚王和桐曦公主还在城中。”
那双鬓微白但脸庞之上并无老态的美妇,微微点头,嘴角泛着笑意对那身着朝服的男子说道:“姑苏国师不必多礼。”
她眼神稍微移向身旁躬身小心伺候的太监,那太监老人精似的,见这妇人眼神瞥过来,便是连忙搬了个凳子,恭敬的放到那被称做姑苏国师的男子身旁。
那美妇又是客气的微笑说道:“国师坐着说话。”
男子一拱手,恭敬道:“谢陛下,谢太后。”
说罢,便是轻轻坐在凳子上。
“国师是觉得若是轻易让他二人从银雪城出去,是放虎归山?”
妇人思虑有谨,蹙眉问道。
“回太后娘娘的话,据臣下所知,这桐曦公主,乃是林沙国兵法大家冷泉子的关门弟子,那冷泉子的大名,想必娘娘也是有所耳闻的,那么,他的弟子又怎会是常人。那楚王,在太子之争上虽落了下风,但文治武功、兵法韬略也绝非表面上看起来那般。皇子藏拙,必有猫腻。再说这两人,虽不是一母所生,但感情非常深厚,若是这楚王有何想法,想必桐曦公主定会鼎力相助啊。”
这男子低眉垂眼,脸庞上神色没有丝毫起伏。
那坐于高位的男子,若有所思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不过他眼角余光扫到那美妇正看向自己,并且是不动声色的轻轻摇头,便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继续端坐着。
那妇人伸出纤手,轻轻抚上那微微泛白的鬓角发丝,略有些感叹的对身着朝服的男子说道:“果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哀家真是老了,竟连这黄口小儿也看不透,幸而有国师在旁辅佐。不过,此事哀家还是觉得若是此时动手,怕是不妥。毕竟风颲国已经开战,我不能让边境上腹背受敌啊。”
那男子点点头,微笑着拱手应是。
这妇人又是开口:“话说回来,此前不是有消息称风颲国只是因风颲印之死撒撒气,可如今我们将黄冈城西南已经让出来,允许风颲国百姓随意出入做生意,可为何风颲国还未撤兵啊?”
只见那男子从凳子上站起,对那主位之上的男子深深一揖。
那妇人见此连忙说道:“姑苏国师这是为何啊?”
男子转向那妇人,又是一揖,神色微微有些凝重说道:“回禀太后,臣遣人探过,此事应是有人在风颲曌那老狐狸那里,说了一些不实谣言,令得风颲国本该班师回朝的大军留在了边境之上。”
妇人急忙脱口而出:“谁说了什么?”
那男子的神情似是有些为难,他抿起薄唇,眼神有些游移不定。
这妇人看出端倪也是没再追问,她从嗓子里挤出了一个“哼”声。
她身后的老太监,身着藏蓝色蟒衣,这种极为华贵的袍服,乃是一等大太监的袍服,在这大内之中仅有两人穿着,一个是皇帝身边的太监首领光浮生,另一个便是这位入宫前本名为李源,入宫后被太后亲自赐名李青的太监。
这太监不动声色的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那端坐于主位,那威严的金黄色人影,随即在这妇人身边轻声细语的躬身道:“老奴去风颲国的时候,路过蒙萨城,那时候光浮生在风颲印的身边,都活的好好的。可是等老奴刚回来,便有消息传来他死了,还有那风颲印和郑戚之也死了。太后娘娘,您说这事是不是有些太蹊跷了。”
中年男子听闻此言,心中大定,他对这老太监略一拱手说道:“正如李公公所言啊,这一连串的事情发生,不免让人觉得有些太过巧合,太后娘娘您仔细想想,原本是风颲国内讧,一出上好的篡权大戏,可这戏还没开头呢,主角死了,结果风颲国直接以蓝娑国谋害风颲太子之名打了过来。原本也只是那老狐狸借着幌子对我们出口恶气,却不料又生出了事端。”
他说到这,停了片刻,看着那妇人的神情与预料的没什么出入,便又是开口说道:“太后娘娘,此次莫要心软了啊。”
他这话刚刚说完,那身着金黄色蟒袍的男子便是眼神一凛,言辞中颇有些怒意道:“姑苏国师,你是否僭越了,朕的家事你也要管?”
妇人听闻此言,眉头轻蹙,她低沉着嗓音对那男子说道:“姑苏国师所言不无道理,哀家怎就没听出哪有僭越,皇帝莫要太宠她了。有些事哀家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些事,不能。”
这妇人神色威严,眼神之中皆是杀意。
男子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却是在看到妇人那凌厉眼神之时,硬生生的憋了回去,这样子可不像他端坐不语时那般威严,倒是有些窝囊。
太监李青,此时又是躬身轻道:“娘娘您觉得此事是内鬼?”
闻言,妇人疑惑的看向这太监问道:“你可有何蛛丝马迹?”
“老奴只是有所怀疑,娘娘听完可别觉得荒唐。”
妇人一摆手,“你但说无妨。”
“老奴曾听闻,当年围剿听雪楼的时候光浮生杀了泰震卓的儿子。老奴想光浮生会不会是听雪楼那丫头杀的,至于风颲印只不过是顺手做掉,用来做两国开战的引子。”
话音刚落,只见凉亭之中的几人神色皆是一沉。
那妇人微微出神,似是在理顺其中细节。
身穿朝服的姑苏广,偷偷给那老太监投去一个极为隐晦的眼神。
老太监则是嘴角轻轻勾起,算作是回应。
而那身着金黄蟒袍的男子在阴沉的脸色之下,却是慌乱不已,若是真如这太监所说,势力庞大的听雪楼与那风颲国里应外合,蓝娑国岂非危矣。不过在他内心深处,却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庆幸,幸好不是她所为啊。
几人各有心思,凉亭之中也是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