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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少女

却说光阴似箭,转眼又至阳春三月。藤壶母后周年忌辰之期刚过,朝野上下尽皆褪去丧服,换上平素衣装。四月一日更衣节,满朝文武皆衣冠华丽。四月中旬的酉日,又到了举行贺茂祭之时。是日天气晴朗,前斋院模姬却依然孤居独处,闷闷不乐。庭前桂树历经初夏熏风,更是碧枝摇曳,生意盎然。众传女触景生情,回首小姐初为斋院那年贺茂祭的情景,连声叹息。源氏内大臣传书一封问候道:“斋院今年父丧期满,该除去丧服了。贺茂祭拔楔之时,也该心情舒畅了吧。”又赠诗道:

“君当又逢斋院日,山溪中办拔楔仪。

谁可料得今年摸,恰是君行除服期。”

紫纸黑字,封成严格的“立文”式系于一枝藤花上送至根姬处。其形式与时宜甚为和谐,精美而极富情趣。模姬回信道:

“昔日身着丧服日,情在眼前犹依稀。不觉除服期已至,流光空掷殊可惊。

真乃迅速之至。”仅此而已。源氏细细品味。模姬除服之日,他又托宣旨转与控姬众多礼品。模姬却不领旧情,宣称要如数退还。宣旨想道:若除此礼物外另附情书,那么还是退还为妙。但他现在不过送礼而已,再说小姐作斋院期间,也常收其礼。真心一片,拒之无理呀!她深感踌躇,左右不是了。

至于五公主,源氏逢年过节亦定赠予礼物。五公主感激不尽,便不住对他赞叹道:“这位公子,我看他几日前还是个孩子!孰料一眨眼长大成人,彬彬有礼了。且生得相貌堂堂,心地善良无比呢!”传女们听了皆悄然而笑。

五公主每每会见摸姬,便劝她道:“此大臣对你一片真心,你为何还犹豫呢?且他倾慕你,并非始于今日。令尊在世时,因你作了斋院,不能与他喜结良缘,时常哀声叹气呢。他曾道:“人道父命难违,这孩子却置若罔闻。”每言此语,皆黯然神伤。从前左大臣家葵姬尚在,我惟恐得罪三姐未曾劝说干你。如今这位尊贵的正夫人已经去世,依我之见,你起而代之,最合适不过。且源氏大臣尚对你迷恋如初,向你求婚。我认为你们之合是天造地设的呢。”模姬听得此番陈词滥调,很是不悦,答道。“我将终生不嫁!父亲生前我尚难从命;如今他仙去,我反而更改初衷,这成何体统!”见她一副羞恼之态,五公主只好团而不谈了。模姬见宫邸内众人尽皆纵容源氏,便觉此人不可不防。而源氏本人呢,也只好平心静气,忠诚如一地等待着,并不想强她所难。

葵姬所生小公子夕雾,已年方十二。源氏欲早早替他行冠,仪式定在二条院举行。然夕雾的外祖母太君极欲亲睹这仪式,希望在自家宫邸举行。如此要求也合情理。为不使其失望,遂改在故太政大臣邪内举行。夕雾的亲母舅右大将和清母舅等公卿贵官,皆为朝廷权责,他们带来隆厚的贺仪,自然做了仪式的主人。此次冠礼隆重非凡,普通臣民,也都前来朝贺。源氏大权在握,凡事皆可逞心而为,本想如世人之所料,封夕雾四位官爵。但夕雾尚年幼无知,若让他一跃而登四位,反成权臣故技。因此灵机一动,改封六位,赐穿淡绿官袍,并特许上殿。

太君得知此事,甚感意外,心中颇为不平。她接见源氏时,问及此事。源氏只好如实启禀:“夕雾年纪尚幼,本不该行冠,让他强扮成人,意欲使之提前两三年进入大学素,以求积知广识。此间,仍视他为童子。将来学业有成,才能委以重任,使之报效朝廷。自思年幼之时,生长于九重宫殿,不港世事。昼夜侍奉父皇,所阅之书,实乃有限。虽承蒙父皇亲授,但因浅薄无知,无论研习学问,还是吹拉弹奏,皆不精深,是以不能与高手并美。世间虽有青出于蓝胜于蓝之例,但却鲜见,倒是一代不如一代者居多。因有此虑,所以欲使小儿入学。且贵族子弟,官位世袭,荣华富贵,已纵娇成习,常将研习学问视为苦差,不屑一顾。此般子弟,不学无术,竟照样升官晋爵。于是趋炎附势者,虽腹中讥笑,仍竭尽吹捧之能事,博其欢心。这等子弟平日高傲自大,至高无上。但若时背运乖,父母仙去,家道中落,就会遭人轻海而孤立无援了。如此说来,做人总须博学饱识,再备大和魂乃得以强者面目见之于世。目前观之,这未免耗心劳神,浪费时日。但将来登进仕途,成为国家栋梁,父母辈也含笑九泉了。目前虽爵位不高,但仅着父辈庇前,他人不致耻笑。”

太君长吁道:“体智谋深远,自有道理。但右大将等人却忽略于此,只道你封夕雾六位,甚感意外。且夕雾也为不悦,小孩子好胜心强,从来未将母舅的表兄弟放在眼里,如今他们都身居高位,而他自己却身着一身淡绿袍子,委屈得很呢。”源氏笑道:“小孩子家也知心生怨恨,如何了很!不过他年纪尚幼,尚不懂得的。”又觉得儿子很是讨人喜欢,接着说道:“待他知书识理之后,此怨自会消解。”

夕雾人大学家研习汉学,源氏决定给他取个字号。此仪式在二条院东院内的东殿举行。达官贵族,及殿上人等,都好奇地跑来观赏。那些儒学博士睹此盛况,拘绩不前。源氏对众人说道:“不必拘忌小节,依照儒家之惯例严格执行,不得更变!”儒学博士便强自镇静,故作泰然之姿。有几人身着借来之服,仪态奇特,极不称身,却仍自鸣得意,一副儒学大师之态。说话漫不经心,踱着方步,次弟落座。贵公子们见此奇景,忍俊不禁。

此次与会侍者,皆为老于世故,不苟言笑之人,只管执模斟洒。只因儒礼繁杂,虽右大将和民部卿等慎之又慎,终不合礼仪,遭到儒学博士斥责。一儒学博士呵道:“尔等身为奉陪之人,竟如此无礼!不知我乃著名儒者,真乃蠢笨之至!”众人听了,皆嗤之以鼻。博士又斥责道:“肃静!无礼取闹,速速退下!”如此一来,更可笑了。从未见过此种仪式之人,心中顿感稀罕。作为大学出身的公卿们,深谙此道,都颔首微笑。他们见源氏内大臣崇尚学识,教之于子,皆敬佩不已。

座中偶有人窃窃私语,众儒家博士便厉声呵止,斥责他们不懂礼节。暮色降临,灯光摇曳。众傅士板着脸,凸额凹腮,面黄肌瘦,一个个貌若戏台小丑,实在可笑。源氏内大臣说道:“糟了!像我这样顽劣之人,定要大受呵斥了!”只放隔帘而视。一些大学生姗姗来迟,见已座无虚席,转身欲走。源氏得知,宣召他们至钓殿格外受赏。

仪式完毕,源氏召集诸儒学博士及学者赋诗。其他深港此道的王公贵族也留下来捧场。博士们吟赋律诗,源氏内大臣及诸人皆作绝句。题目由儒学博士选择,均极富趣味者。夏日夜短,赋诗完毕东方已白,于是开始讲解诗篇,任命左**为讲师。此人眉清目秀,声如宏钟,朗诵诗篇气宇别致,风度翩翩,乃一德高望重的儒学博士。

夕雾出身名贵,享尽世间荣华。但他所作之诗,每句意味十足,勤学苦练之志也溢于言表。且诗中旁征博引,如晋人车脱萤灯攻书与孙康卧雪读经之典,信手拈来,让人赞不绝口;就是传入中国,也当属名篇之列。至于源氏内大臣之大作,更是美妙绝伦。其间热忱咏颂父母爱子深情之作,尤催人泪下。其后在世间流传甚广,读者趋之若鹜。作者一介女流,才学平平,对汉诗钻研不深。为避烦琐,不再细言。

其后源氏内大臣继续为夕雾入学之事奔波。他在东院为夕雾独辟一室,请来一位博学之人为师,授其学问。既行冠礼,夕雾便难得去外祖母居所了。外祖母一向溺爱外孙,朝夕呵护,视作婴儿。惟恐他在那边不能专心读书,所以源氏内大臣将他笼闭一室,每月只许前去拜望三次。夕雾苦闷不堪,心道:“父亲怎如此严厉!我毋需苦学至此,亦可身居要职,兼济天下。”不过他为人谨慎而不夸浮,能耐苦劳。打算尽量读完规定之书,早日跻身官宦,安身立命。四五月之后《史记》等书便已读毕。

夕雾现已可应试大学定。源氏内大臣想预考一下,便将之叫于跟前。同样延请右大将、在大井、式都大辅及左中弃等人前来监考。并命夕雾之老师大内记,找来《史记》诸卷,从中择出儒学博士正考时抑或涉及之疑难章节,叫夕雾诵读讲解。夕雾朗声而涌,一气呵成,而各处义理,也烂熟于心。聪慧之至,可惊可喜!监考诸人大为感动,对夕雾的天才赞叹不已。特别是大母舅右中将,感慨道:“若太政大臣还在,将会何等欣慰啊!”说罢,掉下眼泪。源氏内大臣也不能自己,叹道:“后生可畏,父母却日渐愚痴,此乃情理中事。旁观他人此番变化,便觉可笑,岂料自己还不算老,竟也如此。”说罢暗自拭泪。而老师大内记自以为教之有法,心中甚是得意,自觉满面荣光。右大将便举杯敬酒。大内记已有几分醉意:一饮而尽后,脸色更显蜡黄。这大内记虽学识渊博,却脾气怪异,一直不得志,穷途末路。源氏慧眼识珠,特聘他为夕雾的老师,待遇优厚。他受宠若惊,似觉脱胎换骨。或许将来尚可得夕雾无限信任呢。

考试那日,大学素的门前,车来人往,喧嚣不绝。满朝文武几乎全至。只见侍从如云,簇拥英俊浦洒的冠者夕雾公子款款而至,使得其它考生自惭形秽,躲于一旁。来者之中,尚有一批先前曾参与起字仪式的寒酸儒士,因被列席未座,正感委屈呢。与上次起字仪式一般,监考的儒学博士不时训斥于人,实是可恶。但夕雾从容自如。此时大学颇兴旺,与古昔全盛之时不相上下。各级官员子弟,争相趋从。因此世间才子,与日俱增。此次应考,夕雾所考项目文章生、拟文章生等均及第。此后师弟二人便更为刻苦。源氏举办诗会,博士、学者等皆神采飞扬,―一来哪参加。此真可谓文化之盛世也。

此时官中正逢议立皇后之事。源氏内大臣依藤壶母后遗言,欲梅壶女御侍奉皇上,遂提议立梅壶女御为后。但世人认为藤壶与梅壶皆为亲王千金,两代皇后同出亲王之家,恐有不当,因此不赞同。有官员禀奏:“入宫最早之人弘徽殿女御,当立为后。”此番议争,实乃两派暗斗。兵部卿亲王也涉与此事。他现已改为式部卿,又是国舅,深得是宠。其女人宫多年,与梅壶一样官至女御。支持他的人言道:“若立亲王女儿为后,则式部卿家之女与梅壶一样,且是藤壶母后侄女,更为亲近。母后仙逝后,代为照顾皇后者,她乃最佳人选。”三方各持一端,难分难解。但最终册立了梅壶女御,世称秋好皇后。时人闻讯,惊叹不已,认为梅壶女御命大福大,与母亲六条妃子迥然不同。

与此同时,源氏内大臣也荣升太政大臣,右大将官至内大臣。源氏太政大臣便让新内大臣掌管天下政务⑤。这新内大臣为人正直,且气度不凡。他学识渊博,昔日玩“掩韵”游戏虽不及源氏,但对公务并不逊色。他妻妾成群,子女过十。儿子身居高位,名声赫赫,女儿一双,一为弘徽殿女御,另一人云居雁,乃弘徽殿女御的异母妹,年方十四。其生母出身高贵,乃亲王家女儿,与弘徽殿女御之母相比,并不在其下,然此生母携女儿改嫁一位按察大纳言,并与之生得许多子女。右大臣认为女儿寄养于后父家中不妥,便接了她回来,烦祖母太君照料。但或许因云居雁生母之故,内大臣并未重视于她,虽然她人品外貌绝非寻常,却更为偏爱弘徽殿女御。

夕雾与云居雁同于太君膝下成长,二人年纪相仿,两小无猜。十岁之后,两人才各居一室。内大臣教训云居雁道:“夕雾表弟与你虽为近亲,然身为女子,不可对男子过分亲近。”分隔之后,夕雾那颗童心时时恋慕云居雁,每逢观花赏叶,或一起嬉戏之时,夕雾必与之形影相随。云居雁也倾心于夕雾,至今相见,两人仍纯真无邪,了无忌虑。待女、奶妮等窃议道:“如此有何不妥呢?两人尚小,形影相伴,已非一朝一日。如今将其拆离,教人于心何忍?”云居雁心扉纯静,天真烂漫。夕雾虽年幼无知,但隐隐私情,谁能言说:自分开以来,他一直闷闷不乐。于是开始鸿雁传情。二人书法虽尚稚嫩,然而也初露端倪,将来必定非同凡响。但毕竟心思欠细,不免四处丢落。众侍女拾得,得知他们暗中思慕,如此稚情,也不忍披示。故而只当视而不见。

且说自庆祝升官的盛宴之后,朝中也少了紧要公务。秋雨淋沥,闲来无事。一日秋夕,正是“获上冷风吹”时内大臣去参见太君,并命女儿云居雁弹琴。太君长于乐器,孙女云居雁朝夕与共,得其指点。内大臣道:“女子弹奏琵琶,恐伤雅观,然这声音却也悦耳。如今世上,能得名师亲授的恐怕为数甚微,屈指可数也不过某亲王、某源氏……”他列举几人之后,又道:“诸女子中,据说源氏太政大臣养于大堰山乡的明石姬,技艺超群。她生于琴师世家,传至其父,归隐明石浦山乡。这明石姬琵琶造诣极深,源氏太政常赞之不绝。凡音乐才能,异于其他技艺,需广众合奏,潜心磨炼,方能增进。而明石姬却一人独奏,能卓尔超群,委实不凡。”说罢,恭请太君弹奏。太君道:“我手久不拂征,怕已生硬了。”拂指拭拨,乐音甚美。弹毕道:“那明石姬命真好!听说人品也不错。源氏太政大臣一直想要个女儿。她便为他生了一个。大臣又恐此女久居山乡而致埋没,将其交与高贵的紫夫人抚养。众人皆因他行事谨慎而大加称道呢!”

内大臣说道:“女子若性情柔顺,便能得宠。”谈及别人时,却情不自禁想起自家儿女,便接着道:“弘徽殿女御可谓我一手栽培,品貌才学,世无其匹,岂料主后之事败于梅壶之下,我痛心疾首,直叹命运之难测。幸而尚有云居雁,我总要想方设法,让她当上皇后!几年之后,皇太子行冠礼,我暗自思量,让云居雁作太子妃,以了我愿。岂知明石姬洪福及天,所生此女,定是云居雁对手了。此女一旦进宫,恐怕便无人可及呢!”说时嗟叹不已。太君言道:“此言差甚!你父亲生前曾言:“皇后定会出于我家。弘徽殿女御之事,也颇费心机。他若健在,岂会有此等周折之事?”为此,太君对源氏太政大臣不免耿耿于怀。

且说那云居雁,生得乖巧玲珑,纯真无邪。她弹筝时长发飘,眉清目秀,温文尔雅。见父亲神情专注于她,竟有几分难为之情。脑袋微微侧偏,更觉美妙绝伦。左手按弦姿态极为别致,竟如一画中美人。祖母见之也觉无懈可击。云居雁从容自如地弹过一番,便将筝推向一旁。内大臣取过和琴,随意撩拨,弹出一段流行短调,音调凄婉动人,庭前秋叶纷纷飘落。年长的侍女们涕泪涟涟,在帷屏后静听。内大臣开始朗诵“风之力盖寡……”来。接着说道:“并非琴音哀伤,只因这惨凉晚景感人至深。清太君再弹一曲如何?”太君应允操琴,内大臣唱着《秋风乐》,与其相和,歌声优雅悦耳。太君本来乐于施爱,此时更觉得内大臣讨人喜欢。此时夕雾也至,太君颇为高兴。内大臣命张开帷屏,将云居雁隔于里间。遂招夕雾坐下,说道:“好久不见,何必一味俯首穷经?你父亲太政大臣自己也道书多味乏,为何尚强迫你如此苦嚼呢?终日囚于书斋,也实在苦累了你。”又说道:“功外之事也不可不学。例如吹笛,古代推土遗韵。”遂取一支笛让他吹奏。夕雾竟也吹得荡气悠扬,悦耳动人。内大臣即刻停止弄琴,轻轻按拍,情不自禁唱起催马乐“满身染上著花斑”。唱罢言道:“太政大臣也对音乐颇感兴趣,常借此排遣政务之烦。诚然,世事枯燥乏味,应该及时行乐呀。”便命斟过酒来,一饮为快。不多时,天色渐黑,室内华灯初上,众人一同用餐。不久,内大臣便命云居雁回内房。因有让她入宫打算,便将二人强行疏远,甚至云居雁的琴声,也严加隔绝,不让夕雾听闻。侍候太君的几个老年传女躲于一旁,窃窃私语:“长此以往,恐有不测!”

内大臣声言出去办事。岂料刚一出门,又偷偷摸摸地闪进了他恩宠的侍女房中,密谈逗闹一番,悄悄地溜了出来。半途忽闻有人在暗处私语,甚觉疑惑,便侧耳偷听,原来是两个侍女正在说他呢。但闻一人道:“老爷自作聪明,为女儿着想,其实天下父母何等糊涂呵!瞧着吧。照此下去定会出事的。常言道:‘知子莫若父。’此话却无道理。”她们正讥笑他。内大臣想道:“原来竟有这般丑事!我以前并非没有防范,难念及二人均为孩子。岂料竟让其钻得空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他这才如梦初醒,悄然而去。刚一上车,驱车者便大声喝驾。侍女们相互言语道:“都什么时候了,老爷才动身。不知他躲到什么地方去了,如此年纪尚不守规矩。”议论他的两个侍女说道:“适才一阵浓烈衣香飘来,还以为夕雾少爷呢,原来却是老爷!哎呀,不好了!他一定听到了我们刚才所说的话。这老爷可不好惹的。”大家心下不安。

内大臣一路思绪万千:“成全他们,也并非何等坏事。然站表姐弟结好,平凡俗气,难免外人说三道四。况且源氏压制我女儿弘徽殿女御,至今我尚难咽恨。若云居雁入宫伺候太子,也许还会为我争气,可借此女……真遗憾啊!”源氏与内大臣之间,表面一直和睦,但为权势却素有争执。想起昔日所吃之亏,内大臣又恼又恨彻夜难眠。他估计太君定然知道此事,只因分外疼爱这孙女与外孙,便顺其自然。又想起那两个侍女的嚼舌来,心绪甚是不宁。内大臣性情耿直,锋芒毕露。故此心烦意乱,难以自控。两日后,他又去参谒太君。太君见他常来请安,心中甚是喜悦,认为大可嘉许。虽接见儿子,但儿子终为内大臣,也需慎重。此刻她头发短若尼姑,身着新衣,正于屏后正襟危坐。内大臣因心绪不佳,直接对母亲说道:“儿子此刻前来参谒,心中极为不快。每次来此,连侍女也瞧我不起,真乃畏缩之至!儿子不才,但素来母训是懂的,从不敢违逆母亲。可云居雁这女子不守闺条,我恼恨之极,忍无可忍,不禁要埋怨你老人家了。”说着,以手拭泪。太君大为吃惊,那化妆得漂亮的脸骤然失色,眼睛也瞪很大了,问道:“到底怎了?我此等年纪,还要爱你怨气!”

内大臣也颇感唐突,忙解释道:“儿子将**奉托太君,自己没能尽为父之责。只因心系长女,煞费苦心送她进宫,当上女御,只盼有朝一日册立为后,岂知有此败局。儿子虽未抚育**,然深信太君教养有道,倒无所挂牵。岂知她与夕雾通好,遗憾之至!夕雾虽博闻强记,赞誉甚高,但若草率订下如此姑表之亲,传出去定会被外人耻笑。便是平常百姓,也会羞耻不已。为夕雾计,还是另择非亲之贵府,也可荣耀东床。再说,近亲结姻,源氏太政大臣必定不悦。太君若想成二人之事,也不能瞒着我这父亲,以便筹划,将婚事办得堂皇些才是呀!任之为所欲为,肆无忌惮,真让我痛心疾首啊!”太君做梦也未曾料得此事,觉得出其不意,答道:“此番言语,也不无道理。但两人的打算我茫然不知。倘真如此,我心更难安,怎能与他们一同受此罪责?自体将她与我抚养之后,我疼爱备至。周全思虑,比你过之而无不及,极欲将她养得至为优秀。但年幼若此,作为长者溺爱是有的,倘说我纵容他们谈情说爱,则从何谈起!且问你从何得知?轻信谣言肆意妄为,委实不该。证据俱无,你要毁掉人家的名誉么?”内大臣答道:“母亲息怒,孩儿不敢。众侍女狐言鬼语,我心有余悸。”说罢告退。

熟知内情之人,对此深为同情。那日晚上偷偷嚼舌的那两个侍女,也唉声叹气,后悔莫及。云居雁本人则一无所知,依然如故。父亲窥其药房,见她那可爱模样,心中甚感可怜。他埋怨乳母等人道:“她年纪尚幼,不料竟这般糊涂。我还对她寄以重望呢!实在糊涂透顶!”奶娘们无言可对,窃窃私语道:“儿女私情,不足为怪。即便帝王之女,也难免过失。以前小说中常有此例。且往往得知内情者从中促成。惟有这一对,数年朝夕共处,老太太视若心肝宝贝,我等侍女,哪能将他们拆散,而不让一块儿玩呢?目前年起,老太太也有明显变化,将他们分开相居。有的孩子品行不端,找空子模仿成人所为。可这位夕雾少爷,人品正直,怎会与小姐胡来呢?我们做梦也不曾想到啊。”说着,连声嗟叹。

内大臣又对乳母与众侍女说道:“行了,此事不必再提,也不许四处声张。虽然终是难以瞒过外人的,但你们听人说起此事时,须得尽力解释。我即日便令小姐搬到我处居住。对于老太太,我也略有些怨意。你们几人呢,恐怕也不愿此类事情发生吧?”众侍女知道他并无责怪之意,愁叹之中又觉几分欣慰,便献媚道:“请老爷放心!我们还担心被大纳言老铲晓得呢。夕雾少爷虽品佳貌美,但毕竟为人臣子,有何足惜?”

云居雁终究是个小孩儿,父亲极尽言语,劝她不与夕雾往来,却偏偏不听,内大臣急得泪都流出来了。他只能私下向几个贴身侍女讨教:“如何救得小姐,不致埋没呢!”他只管对太君抱怨。太君对孙女与外孙皆极疼爱,而对夕雾更甚。见他小小年纪便懂得爱情,甚可欣喜,反而怪内大臣太古板。她想:“何须这般小题大作!内大臣对云居雁向来不甚关心,并无将她教养入宫之急。怕是见我对她如此重视。才欲送她入宫作太子妃阳。若希望破灭,也听天由命,嫁与臣下,当然夕雾是最佳人选。无论人才品貌,均无人可及。依我之见,云居雁能嫁夕雾,倒是夕雾受了委屈呢,他所攀之亲,应是身分更为高贵之人。”想来过分疼爱夕雾之故吧,她对内大臣也生了些怨意。内大臣若知,定要加倍怨怪了。

夕雾尚不知这边正因他闹得不可开交,径直前来探望太君。前日来此,因耳目众多,连找个岔子与心上人倾心交谈的机会也未觅得。相思苦长,好容易待到黄昏,他便匆匆前来。太君一改昔日模样,见他来了,板脸将他叫至跟前,对他说道:“因你之故,你舅舅对我怨气不小,让我左右为难啊!你如此胡思乱想,惹人恼怒!我本不想唠叨,又怕你执迷不悟。”夕雾本来心有所忌,答道:“到底何事?我近日闭门不出,与外界隔绝而潜心习读,对舅舅并无失礼之处呀?”他说时面带羞色。太君怜悯之心油然而生,说道:“不必再言此事,总之你以后谨慎些便是。”言及此处,转换了话题。

夕雾想起今后与云居雁难得通信,甚感悲戚。太君劝他进餐,他有口难咽,低低欲睡,其实心中却惴惴不安。挨到夜深人静之时,悄悄拉挪通向云居雁房间的纸隔扇,不料这日竟被锁住了,房间里悄无声息。他甚感乏味,便倚纸隔扇面坐。云居雁尚未入眠,她躺着倾听风吹竹动的沙沙声,又听到远方群雁飞鸣之声,哀愁更生,便独吟古歌:“雾浓深锁云中雁,底事鸣声似秋愁?”童声娇滴,惹人喜爱。夕雾听了心急如焚,便在门边低声叫道:‘十侍从在此么,快开一下门。”然而无人应答。此小侍从者,乃乳母之女。云居雁听得夕雾声音,知道刚才的古歌,已被他听去,顿感羞涩难当,只管用被子蒙了脸。她隐约地感到清思萌动,不免心中厌烦。又害怕惊醒睡在旁边的乳母,只得纹丝不动。二人隔着纸隔扇,相对无言。夕雾独自吟道:

“苦雁夜呼伴,获飞愁更增。”愁苦深深,沁人心脾。他回到太君房中,深恐连声嗟叹,将其惊醒,只得躺于床上,辗转反侧。

翌日初醒,夕雾犹觉几分莫名羞耻。他回至房中,便与云居雁写信。但送信的小诗从却没了影踪。不能去云居雁房间,夕雾胸中好是憋闷。云居雁呢,因受父亲斥责,深觉可耻。她单纯开朗,天真无邪,对于别人评论,她满也并不在意。对自身命运,也不多加恩虑,依然纯真可爱,不惊不厌,也无与夕雾分离之意。只可惜乳母与侍女整日在身边谋煤不休,使得她不便与夕雾通信。若是年长,遇此困境,定会设法巧妙解脱,惟夕雾年幼,无计可施,只得独自悲伤罢了。

内大臣此后一直不再前来,对太君怨恨甚深。内大臣正妻,闻知此事,却也权当不知。因亲生女儿弘徽殿女御不能册立为后,她已万念俱灰。内大臣对她说道:“‘梅壶女御已被册立为后了,而弘徽殿女御正空与悲切呢。我同情她,心中苦不堪言,我想让她静心息养几天。她虽未立后,仁皇上分外宠爱。几乎夜夜临幸,使她不得休息,连贴身宫女都不得安宁,正不住叹苦见”内大臣次日便向皇上告假。冷泉帝初不许,但内大臣固执己见,冷泉帝也只得强颜应允,让他将女御带回。内大臣对女御说道:“你一人孤寂难耐,叫你妹妹前来陪你玩玩吧。太君那里,本不必担心,然而那个男孩子常来打扰。他人小心大,你妹妹年幼尚小,本不该接触男子。”便突兀地赶到太君处迎接云居雁。

太君极为不悦,对内大臣说道:“我仅有一女,不幸夭折,不免感到十分孤寂。幸喜逢着这孩子,实指望她能与我朝夕相伴,以卒天年呢。岂料你对我却不信任,教我好不伤心2”内大臣甚感歉疚,忙答道:“母亲息怒!儿子只是不满此事,并非怀疑母亲。我们家女御。自宫中归宁,一直寂寞无聊,心事重重,委实可怜。我姑且将云居雁唤回来,以慰其心,此乃暂时之事,”接着又道:“云居雁蒙受太君抚育之恩,乃得长大成人,此思自将铭记在心。”这内大臣性格倔强,一旦主意已定,纵九牛二虎之力也难劝阻。因此太君甚是不悦,叹道:“人心叵测,令人烦忧。这两个孩子年纪尚小,竟与我如此生外,说走便走,全无依恋之心。年幼无知,尚可原谅,怎么连知书识理的内大臣,也偏要来争夺这孩子,意我生怨呢?我看在那里,是不会比在此处过得更安适吧?”说着啜泣起来。

此时夕雾到来。他近来时常彷徨于此,期求邂逅云居雁。他一见内大臣车子停于门前,羞怯不已,只得转身径归东院。此刻内大臣的公子左少将、少纳言卫佐、侍从、大夫等人,也都聚于厅上。但太君却将他们拒诸帘外。内大臣兄弟左卫门督与权中纳言等,纵非太君所生,但他们谨守太政大臣在世时之规矩,不敢有违,常来看望太君,竭尽孝顺之意。随同也带了儿子前来。满堂儿孙,品貌实乃夕雾最佳。太君对夕雾也倍加疼爱。夕雾迁去东院之后,太君心底空空如也,而身边的云居雁,则成了她掌上之珠。太君对她悉心教养,百般抚爱。不料如今内大臣将夺了她去,太君甚感戚戚。内大臣对她说道:“此时我便要进它去了,日暮来迎接她。”言罢退去。

内大臣心中想道:“此事难办了。不如顺水推舟,成全了吧。”然而终究不能接受,又想:‘洗得让夕雾升了官位,使我们也脸上有光。然后将其对云居雁的爱情考验一番,再作商定。倘要允许,举行婚礼也不可草率。若依旧让两人住在一起,纵然警辞相训,但年幼不请事理之人,很难说不会出乱子。只怕太君还要庇护呢。”他便以陪伴弘徽殿女御为由,向太君邪内及私邸内之人撒了谎,将云居雁接去了事。

云居雁归家不久,太君来信,信中道:“恐怕你父亲又将埋怨于我,你可知祖母念你之情,盼你早来相见。”云居雁即刻花枝招展,翩翩而至。此女年方十四,果然是一个温柔可爱、娇媚大方之楚楚少女。祖母对她道:“你一向与我形影相随,朝夕不离,你去之后我好孤单啊!我乃风烛残年,常常忧虑:可有时回目睹你荣华显贵之日?如今你觉舍我而去,令我伤心难过啊!”言至此处,不由垂泪。此时夕雾乳母宰相君来了。她悄悄对云居雁道:“本愿小姐做我家女主人,可小姐迁至那边去了,好不遗憾。婚姻大事,小姐再不可听信舅老爷另许之人。”云居雁羞而不答。太君与宰相君说道:“罢了!不必白费口舌了。听天由命吧!”宰相君仍怨愤道:“并非白费口舌,舅老爷目中无人!我倒要请他访一访:我家少爷何处不若他人呢?”

此刻,夕雾正于暗中偷看。倘在平日,他深恐别人讥评,是不会作此行径的。但此时他恋情苦痛,无所顾忌,便独自在那里抹泪。乳母见他可怜,便与太君商量,让他们趁天黑人烟稠杂之时,在另一室内相会。两人一见,脸上鲜红,只觉得心若大海波涛,竟有口难言,泪水静淌。夕雾言道:“舅舅也太绝情!我本想。他若带你走,就随他去罢!也可让我死了此心。但日后不见,相思更苦!可惜昔日竟未能常相守啊!”云居雁答道:“我何曾不这样想?”夕雾又问道:“你思念我么?”云居雁颔首频频,状若孩童。

掌灯时分,退前的内大臣,径往太君处接云居雁。前驱一路厉声喝道。太君邪众侍从都道:“老爷驾到!”竟一时骚乱起来。云居雁惶惶不安,浑身颤栗。夕雾人少气壮,义无反顾,拉住云居雁,不肯放行。云居雁乳母前来,见此情形,心中叫苦连天。想道:“天啊!看来老太君早知内情。”便对夕雾怒怨道:“活见怪!老爷知道了定会生气,若那位按察大纳言老爷知道了,又当如何?无论你何等才貌,初婚配个六位小京官,终不成体统。”言罢,径往屏风背后而来,尽怨二人的不是。夕雾知道奶娘轻视他官位太低,不免愤然,意兴稍减。他对云居雁说道:且听乳母所言!我此刻是:

血泪湿双袖,浅绿何年红!”感到羞耻啊!”云居雁答道:

“个薄妾忧怨,你我缘未知!”言犹未尽,内大臣闯入哪内,云居雁无奈,只得逃回闺中。夕雾留于原处,也深感狼狈,只好退回房中躺下。闻得内大臣唤云居雁速速上车之声,三辆车子悄然离去,心中好不怅然。太君派人来唤,他佯装睡着,纹丝不动。却泪如泉涌,辗转忧伤至天明。因恐太君再次来叫,且被众人发现双目红肿而难堪。因此他便一人冒着晨间浓霜回到东院,准备一心闭门读书。一路寻思道,此皆自寻烦恼而且,是时天空阴暗,四围漆黑。夕雾触景吟道:

“凛夜暗难睹,泪眼更昏蒙。”

再说今年的五节舞会,所需舞姬共五人,源氏太政大臣家欲遣舞姬一名。虽然此事并不特别烦忙,但日子渐近,随从舞姬童女等人的服装,须得赶紧置备。东院的花散里,负责舞姬入宫时随从人员所穿的服装。源氏自己管理总务。新立秋好皇后也从旁协助添置诸多艳装丽饰,且配备了童女和下级差役的衣衫。去年因藤壶母后去世,五节舞会暂停。为补去年之憾,今年众人兴致极高。各家争相选送舞姬,竞争激烈,务求完美。今年宫中颁布新规章:会散后舞姬均留住宫中,提任女官。故此众人皆愿送女前往。连云居雁后父按察大纳言与内大臣之弟左卫门督,尽都欣然参与。地方要员方面,现任近江守兼左中异的良清也送上一女。

源氏太政大臣家所遣送舞姬,乃现任摄津守兼左京大夫淮光朝臣之女。此女面容姣好,有美人之誉。淮光因出身寒微,不免难为情。旁人安慰他道:“按察大纳言所遣送为测室所生之女,你将正房爱女送出去,有甚不可?”淮光闻之举棋不定。念及当过舞姬之后便可在宫中充任女官,便下定决心。叫她先在家中练习舞蹈。随身侍女,皆精挑细选。在试演那日黄昏,便将女儿送至二条院。源氏大臣将诸院所荐女童及诗人,―一叫来亲审,为舞姬挑选随从。所有入选女童,想及将来,个个喜形于色。源氏规定御演之前,先在自己面前试演一次。选定童女容貌姿态优美,欲除去几个,竟难以割舍。笑着说道:“要是再送一个舞姬便好了。”只得再根据仪态神情复选。

夕雾进入大学家后,一直精神恍惚,不思饮食。心情极抑郁,也无法静读了,整日只是闷卧于床。此时欲出门去解解闷,便信步二条院,四处游玩。他相貌俊秀,仪表堂堂,年轻侍女们无不赞叹。但他来到紫姬的住处,竟不敢走至帘前。源氏深有体会,深怕又生不测,因此阻止他与紫姬接近;紫姬的侍女们也躲着他了。此日为迎接舞姬,二条院一片忙乱,夕雾趁机混至紫姬所住西殿。舞姬由众侍女搀扶下车,至边门前临时设立屏风后小想。夕雾便近去窥望。但见这舞姬倦体横卧,年龄与云居雁相仿,身子却还要高挑些。神采飞扬,风流娴雅,竟比云居雁有过之而无不及。此时天黑难辨,但觉酷似云居雁。并非移情之故,惟觉仅此一见,不能满足,便伸手扯其衣裾。舞姬不知何事,惊诧不已。夕雾赠诗道:

“给结同心初相逢,寄语天人情仍浓。我一直在牵挂你。”此举唐突之至!他的声音虽异常轻柔动听,但舞姬并不熟悉,推感胆颤心凉。此刻,侍女们慌忙赶来为她添妆了。人声鼎沸,夕雾只得憾然而去。

夕雾对自己那袭六位官的淡绿色官袍至为嫌厌,因此连官也懒得进,门也不常出了。但五节舞会期间,宫中特许不照官位穿袍,他便着了便袍前往。夕雾年纪尚轻,清秀俊逸;步态昂然,面貌远较年龄老成。自皇上以下,王公贵族无不爱怜备至。如此恩宠,史无前例。

五位舞姬人宫仪式隆重异常。服饰匠心独具,美不胜收。源氏太政大臣与按察大纳言家所荐舞姬姿色出众,讨人喜欢。但源氏家淮光的女儿身上那种天生丽质,却是大纳言家的女儿所不及的。淮光之女装束雅致,其高贵之态胜过她原来身份,赢得众人连声赞誉。是年所选舞姬,年龄稍长于往年,因此别有一番韵味。源氏太政大臣人宫观赏五节舞蹈时,忽忆起昔日五节舞会中的筑紫少女来。便于第四日正式舞会辰日,传书于她。信中言词不言而喻,所附之诗为:

“当年少女今胜昔,昔日增郎今已老。”回首往事,他深感此女可爱,情不自禁作出此举。五节舞姬收到此信,怀旧之情油然而生,颇感人世变化莫测。她答诗道:

“眼前浮现当年事,舞袖传情心自知。”其信笺绿色花纹隐约,正合舞姬辰日着绿之意。墨色浓淡相宜,字体多为草书,显得洒脱随意。源氏细细品味,觉得筑紫姬人如其书。

夕雾钟情淮光之女,常欲偷偷与之亲近。然而那女子神态庄重,难于接近。孩子家生性腼腆,也只有空自嗟叹。他想:“云居雁既然与我缘份浅薄,这女子相貌姣好,我且前去结识,以慰此心。”

舞会完毕,众舞姬当留于宫中,提任女官,但此次先回家中,改日人宫。近江守良清之女回辛崎技楔,摄津守淮光之女回难波拔楔,皆匆匆退去。按察纳言暂将女儿带回哪中,奏清改日送人宫中。左卫门督所送舞姬,非亲生女儿虽遭人非难,但终于容许入宫。

淮光向源氏太政大臣恳求道:“宫中典侍尚未满额,希望赐小女以典诗之职。”源氏答应为之设法。夕雾闻此,甚感失望。他寻思道:“倘若我年纪稍长,官位尊高,这美人非我莫属了。如今我满腹心事也无从告知,真是伤心。”他对五节舞姬虽思慕不深,但添上对云居雁的相思,免不了整日涕泪涟涟。这五节舞姬之兄,是位殿上童子,常去侍候夕雾。一次夕雾与他极为亲近地交谈,问道:“你家那个舞姬妹妹何时进宫?”童子答道:“听说是年前。”夕雾说道:“她姿色出众,我很爱她呢。你有良机见她,我若是你就好了!能否助我一臂之力?”童子答道:“我哪里敢?妹妹的闺门,连我也不能越雷地半步,父亲说男女有别,即使兄妹,也千万不可,何况你呢!”夕雾说道:“这样吧,你给我送封信去如何?”童子畏惧不敢应允。但夕雾又哄又吓,他也无法坚拒,只得带信回去。那五节舞姬虽说年幼,但情窦已开,得了信喜不自胜。但见绿色双重筹,精美元比,笔力虽欠老练,但可窥见前途无量。字迹也隽秀可爱。信中有诗:

“少女翩处舞,至爱苦难诉。”正看信时,父亲淮光突然闯了进来。两人大为惊异,急欲藏信,可惜为时已晚。父亲问道:“为何信?”遂拿起信来看。两人顿时脸色鲜红,父亲见了信骂道:“你们干得这般好事!”哥哥便要逃走,父亲呵住了他,追问“此信为谁所写?”哥哥答道:“太政大臣家夕雾公子,……”淮光听得此话,立即转怒为笑,说道:“公真乃风流多情,可爱呀!你们与他年纪相仿,还是不知事的傻瓜呢。”他称赞了一会,转身将信与夫人看。对她道:“夕雾公子出身高贵,能看得上我们家女儿而爱她,与其让她当个寻常宫女,还不如与公子为妻呢。我了解大臣的性情;他一旦相中某个女子,便爱慕至深,甚是可靠。有其父必有其子,我愿做明石道人。”但别人皆为舞姬入宫之事忙得不可开交。

夕雾不能与云居雁通信;但在他的心底,云居雁远胜于淮光的女儿。于是思念之情,与日俱增。整日在家忧愁悲叹,不知何时再能相见。也无心造访外祖母了。忆起云居雁所居之室,或是年前共处的游钓之地,更加觉得此情难舍。连云居雁自小居惯的太君整座宫邸,也唤起千般思恋。他只得在东院闭门苦读。

源氏请求东院西殿里的花散里作夕雾监护人。他对她道:‘太君年老,恐不久于人世。我将这孩子托付与你,让他自幼与你亲近,太君仙去后,便有你关照他了。”花散里对源氏,从来唯命是听,便欣然应允。从此对夕雾疼爱周全。夕雾依稀常见花散里容颜。他想:“这继母相貌粗陋,父亲竟也舍她不下。”又想:“我因耽慕姿色而苦恋这不能相见的云居雁,实在无聊,还不如另寻柔情如花散里之女子。”但转念寻思道:“终日面对一张丑陋面目,未免乏味。父亲数年照顾这花散里,深悉其容貌品性,所以对她平平淡淡,反而得以长久了。正如古歌‘犹如密叶重重隔’,不无道理。”他为生出这无聊的想法而羞愧。外祖母太君虽妆若老尼,但风韵清秀。且平素所见,佳丽如云。谁这花鼓里,本来貌不出众,年事既高,毛发又稀疏,很是看不入眼。

又是年底,太君撇开诸事,一心为夕雾制备新年服饰。虽做了许多套漂亮服装,但夕雾视若不见。他说道:“元旦入宫贺年,我不一定去呢,外婆大可不必这般忙碌!”太君说道:“你哪能不入宫贺年!又不是老人病夫。”夕雾自语道:“怕是未老先衰了。”说罢淌下泪水。太君明白他是为云居雁而流泪,甚是怜悯,也不由伤感起来,对他说道:“你身为男儿,纵然出身寒微,也应有大丈夫气概。何况如此高贵,又怎能垂头丧气呢?你心里有何忧愁?别伤了身子啊。”夕雾道:“我有何优?一个小小六位官儿,别人哪里看得起?虽说暂时,但我有何脸面进得宫去?外公若是在世,我不会如此备受**哩。父亲哪里还算我的亲爹,连外人也不如,他的房间也不许我擅自出人,我只能在东院的西殿里与他接触。虽说继母疼我,但倘生母在世,我自无忧了!”说着转过身去,涕泪涟涟。太君见之更觉可怜,也潸然泪下。后来她说道:“人无贵贱,但凡母亲早死,皆属可怜,然而老天自有限,长大之后有所作为,谁还敢轻视。你千万不可伤心,要是你外公能延喘几年才好。但如今你爸爸会和外公一样尽力照顾你的,我也仅恃他。则不称心之事甚多。外人都称赞你舅舅精明强干,然而他待我,已不同于往日。我即使长寿,也是多受煎熬而已。你还小,前程无量,总要遭遇一些小小的忧患。可知世间本来苦多乐少!”说罢以袖拭泪。

时至元旦,源氏身为太政大臣,不必入朝贺年,便闲处于家。正月初七日白马节会,按照古昔藤原良房大臣规矩,将白马牵入太政大臣邪内,一切仪式效仿宫中,盛况空前。二月二十日,冷泉帝行幸朱雀院的日子。此刻,早樱已经开放,颜色颇为亮丽。本来当于春花烂漫时行幸,因三月乃藤母后忌月,所以提前了。这日,朱雀院内布置得典雅别致,极为讲究。稀罕珍玩,应有尽有。随驾行幸的公卿亲王等,皆衣冠楚楚。他们面白里红的衫袍上罩着绿袍。冷泉帝则一身红袍。因颁旨宣召太政大臣同行,故源氏也随行至朱雀院。他也身着红袍,因此两人一样光彩艳丽,几乎教人有目难辨。此次行幸,各人装束及种种布置,皆比往昔讲究。朱雀院虽已退位,清位犹甚当初,容姿优美异常。

此日行幸之会,未宣召专门诗人,只用才华出众之大学学士十人。仿照式部省文章生考试规矩,由皇上勃赐诗题。此次考试似专为太政大臣之公子夕雾而设的,他们各自乘坐一只不系之舟,放之于湖。几个生性怯懦的学生模样狼狈。日迫西山,乐船游七,船台上轻歌曼舞。轻风将乐声向湖面送来,悠扬婉转。夕雾独坐舟中赋诗,苦不堪言,想道:“我又何必进大学家作什么大学生,也与他们一样观舞寻乐罢。”想想心中不免怨恨。

乐船上奏起了舞曲《春驾转人朱雀院闻后,忆起桐壶帝当年举行花实时的情景。慨然道:“那时的盛况,怕不会再有了!”源氏也想起昔日盛景,历历如在眼前,舞曲奏罢,源氏便向朱雀院敬酒,又献诗道:

“春光鸯语景依旧,赏花朱逢故人询。”朱雀院和道:

“别院芬歌伴燕语,九重造距也能听。”源氏之弟,帅亲王,现任职兵部卿,亦向冷泉帝敬酒,且献诗道:

“清涂笛声音依旧,婉转芬啼语如初。”吟时声音宏亮,显见出自诚心,令人心喜。冷泉帝答道:

“供鸣鸯飞怀旧事,思是调零春花残?”此次吟诗作赋,因非朝廷的正式诗会,仅是临时触景生情,故唱和之人不多。

乐船隔得较远,乐音缥缈传来,不甚清楚。皇上遂命取来诸般乐器,欲君臣同乐。琵琶当属兵部卿亲王,和琴由内大臣抚弄,筝则奉呈于朱雀院,太政大臣少不了七弦琴。请人皆为乐坛圣手,一时各施妙技,合奏妙曲,其声便自非同凡响。许多善歌的殿上人于一旁侍候,他们又歌催马乐《安名聋》,唱词道:“符铁美哉,今日尊贵!古之今日,未有其例。简铁美哉,今日尊贵!”,接着又歌唱《樱人》。月色朦胧,中岛一带篝火熊熊,此次行幸之游方才告终。

夜阑人静,冷泉帝回驾,路经朱雀院之母弘徽殿太后宫邓时,觉得过门不入有失礼节,便进去探着。源氏太政大臣亦一同前往。太后甚是喜悦,即刻出来相见。源氏见太后老态龙钟,不觉忆起已故的藤壶母后。他想:“世间原本有此等长寿之人,藤壶母后早亡真太可惜广太后对冷泉帝道:“我如今年迈,记忆欠佳。今日御驾亲临,感激不尽,我正忆及当年桐壶帝时旧事呢。”冷泉帝答道:“自父皇母后弃养以来,我对良辰美景,亦无心赏玩。今日得见太后,心情欢畅。他日定来问候。”源氏太政大臣如此这般,一番客套话后说道:“日后再来请安。”太后望见盛大仪仗队簇佣着源氏匆匆回驾,心中顿生警戒。她想:他倘将往事铭记于心,不知作何感想?原来命中注定他必将独揽朝纲啊。当初具不该对他无情!她的妹妹尚待俄月夜,闲来也追忆往昔,感慨万千。时至今日,仍不失时机与源氏书信往来。太后常于冷泉帝前鸣不平。对朝廷颁赐年俸,年爵时有不满,或其他诸种不遂人意之事。她恨自己为何不死,以致老来如此凄凉,常梦想恢复昔日盛况,对眼下诸事皆觉厌烦。太后年纪愈大,牢骚愈多,她儿子朱雀院也难以忍受,苦不堪言。

这一日夕雾赋作甚好,考取了进土。此次考试,题目极难。所选十个学生,虽才华出众,但及第仅有三人。秋天任免京官时,夕雾晋升为五位,作了待从。他对云居雁依旧念念不忘。但内大臣防范甚严,教他奈何不得。他也不便勉强,仅是巧寻时机,互通音讯罢了。好一对可怜的情人啊!

却说源氏太政大臣欲营建一所新邵。他筹划定要比如今的邻第更为宽敞堂皇,以将闭居于四处而难谋面的情人汇集到一处,尤其是那位僻处山乡的明石姬。便于六条妃子旧哪一带,选了风水宝地,分为四区,择日破土动工。下一年便是紫姬父亲式部卿亲王五十寿辰,紫姬正为祝寿之事费心准备,源氏也认为此事不可怠慢,应尽早筹办为是。既是祝寿,若于新郎举行,定更显气派。便命加紧筑造,务须早日竣工。

腊尽春至,营造宅邻与筹备祝寿均进入紧张时期。源氏正为府第落成之后的贺宴操办乐人与舞手的挑选等事奔忙。经卷与佛像、举行**时所需装束及犒赏物品等,尽由紫姬全面操持。东院花散里也来相助。此人情谊甚密,和睦相处,时日倒也愉悦。

源氏家两桩大事,当时名噪一时。式部卿亲王也略知一二。他对近来源氏的所为,颇为不满。尽管源氏是他的女婿,但源氏宁将恩宠加于别人,也不愿施舍于他。心想源氏定是为流寓须磨时式部卿对他冷淡而故施报复,不由疚怨交加。可是源氏在他成群姬妾中,对他的女儿宠爱之情,与众不同,却又让他觉得脸上有光。如今为了给他祝寿,排场盛大,举国皆知,也算暮年之幸,心中又十分惬意。但他夫人老沉着脸,她一直困源氏当年末提拔她的女儿进宫当上女御而耿耿于怀。。

八月中,六条院便竣工了。众人准备乔迁入内。四区内:未申一区,即西南一区,曾为六条妃子旧邸,现仍属其女秋好皇后居住。辰已一区,即东南一区,由源氏与紫姬居住。丑黄一区,即东北一区,由原住东院的花散里居住。戌亥一区,即西北一区,拟为明石姬居所。原有池塘及假山,不尽人意处,一律改建。流水淙淙与石山百态,为之一新。各区中景致,皆按女主人品性布置。紫姬所居春院,以赏春花为主。怪石构成的峻峨假山,曲折境蜒的池塘,极为别致。区内栽植有无数春花:如五叶松、樱花、紫藤、橡栗、娜锡等,独具匠心,令人心旷神信。其间又间植些秋花。

秋好皇后所居的秋院,最适宜观秋景。原山上栽有或浓或淡的红叶树,从远处引来清澈泉水。为增大水声,筑岩以形成瀑布,这便扩大了秋野。其时秋花斗妍,景色宜人,与峻峨大堰一带的山野相比,真是美不胜收。

花散里所居夏院,则为避暑盛地,清凉的泉水环流其间。夏天里古木校青叶茂,参天入云。窗前植有淡竹,其下凉风轻拂。树木高大挺拔。水晶花篱垣围四周,极具山乡风韵。院内种有“今物思畴昔”的橘花,蔷蔽花,霍麦花,牡丹花等诸种夏花,有春秋花木杂植其间。马场殿位于此区东部,院内建有围以栅栏的包马场,供五月赛马。水边种着郁郁葱宠的基蒲。对面筑有马厩,饲养着举世无双的骏马。

明石姬居住的冬院,北部隔开,建造仓库。旁边种着苍翠的苦竹与茂盛的苍松,一切布置皆适宜于观赏雪景。秋去冬来,傲霜秋菊,绚丽摧保;柞林似火,傲然屹立。此外栽植有许多不知名的深山乔木。枝叶郁郁苍苍。

乔迁定于秋分时节。本应举家同迁,但秋好皇后生性孤僻,没有同来,便拖延了些日子。秋分之夜,则只有花散里和紫姬一同乔迁。紫姬所爱的春院,虽与此时节令不合,但也趣味盎然。紫姬用的车辆,计十五台,由四五位京官护送。亦有六位殿上人,皆为亲信。此排场不算盛大。为避世人诡责,故一概从简,并未铺张浪费。花散里与紫姬所用车辆,仪仗有些相像。夕雾作为大公子,于乔迁时全面负责,一切井然有序。各院皆设有侍女室,一人一室。新院设备极为周全。五六日后,秋好皇后从官中亦迁入院。其仪式亦颇盛大。此院各区相互隔离,但有曲廊相连,可以来往。因此诸女友时常相会,其乐无穷。

时至九月,山上红叶似火,格外明艳。皇后院内秋景宜人,美不尽言。一日夕暮,秋风萧瑟,皇后将诸种红叶盛于砚盖上,派一童女亲奉送与紫姬。此女童年龄稍长,身材苗条。上身着浓紫色社子,外罩浅紫色外衣,系一袭红黄色披衫,容貌颇佳。她穿廊过桥,来至紫姬院内。此属一种风雅的仪式,一般派年长的侍女奉送。但因此女童十分可爱,秋好是后便特派了她。此女童惯于伺候贵人,举止端庄,仪表典雅,他人难以企及。皇后赠紫姬诗:

“君心最喜春最好,盼待小园沐春光。

我家秋院风舞叶,编路**翻红浪。”青年侍女们争着招侍女童,其情状亦颇为可爱。紫姬的答礼是于那砚盒盖内铺些青苔,装饰若岩石样。又于一枝五叶松枝上附诗一首:

“红叶随风翩翩去,空枝秃秃足可怜。

怎比岩前一树松,春色青青寄人间?”松树枝插于青苔堆垒的“岩”间,仔细看来,恰似巧夺天工的盆景。秋好皇后见紫姬即兴写出如此好诗,足见其才思敏捷,可叹可佩。源氏对紫姬说道:“皇后送此红叶与诗,让人不快。等到来年春天,你可报复她一下。现在贬斥红叶,怕对不起立田姬。只好委屈你了。将来樱花盛开,你便可逞强了。”夫妇媒笑闹谈,趣味盎然,教人不胜艳羡。要论住处,此六条院最为理想,诸夫人相处和睦,时时问候。

明石姬虽住在大堰哪内,自念身分卑微,不愿与他人同时迁入。待十月间,其他人均已居定之后,方暗暗迁居。但迁居仪仗,诸种排场,均不逊于他人。源氏考虑到明石小女公子的前程,待明石姬异常优厚,与紫姬等并无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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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一个从小被命运遗弃的女孩儿,被父亲猥琐,被坏人拐卖,被人买回家当了童养媳,最终因为生存进入了夜场。我一直都被男人的恐惧支配着,我在男人的世界中跌跌撞撞。可是我发誓要打破这个黑暗的世界,我要让男人开始尊重女人,我要让所有的男人都知道这个世界上另一个物种的功能不仅仅是让他们愉悦与为他们繁殖后代。我要让所有的男人都臣服在我的石榴裙下,我要让他们都叫我“女王”。
  • 栖云真人王志谨盘山语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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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
  • 四女同穿:绝色逆天御灵师

    四女同穿:绝色逆天御灵师

    【逗比作者奇葩文,《安科列尼贵族学院》姐妹文,女强男强,一对一爽文,校园+玄幻,就是这么任性!!(群号:卿忆萱书友群80816162)群地址已更改】她们本来是世界顶尖特工,拥有互相感应的异能,却再一次任务中意外身亡。她们一同穿越,成为四大名门的废柴落魄小姐,不能修炼。前有渣姐为难欺凌,后有狠毒后妈,左有凉薄未婚夫,右有拦路当街狗,祖母不疼?父亲不爱?庶妹欺凌?还被各自的未婚夫退婚?有如此标配,她们真真是醉了。既然上天有心让四人穿越,那她们不再委曲求全,不再做提线木偶,果断出击,整治渣姐,退掉渣男婚约。待看她们如何在这枭玄大陆翻云覆雨!
  • 手的保健细节和养护(现代健康丛书)

    手的保健细节和养护(现代健康丛书)

    手掌作为与人体各系统联系最为密切的器官,能自然、准确、及时地反映机体内部的活动状况,成为人体健康的晴雨表,反映出人体尚未公开暴露出来的种种潜在疾病。人的脏腑器官在手上几乎都能找到相对应的地方,可以通过这些反映部位上气色形态的变化看出人身体的各项机能。
  • 星战:红男爵

    星战:红男爵

    玩乐之作,请尽情的吐槽。一个普通的开荒青年,遭遇一次事故,从此踏上了一条不归路。星战:种族之争外传,欢迎观看本传。
  • 大方等大集贤护经

    大方等大集贤护经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
  • 那些年我们追忆的时光

    那些年我们追忆的时光

    我以为错过了时光,却发现错过了你,我以为拥抱便是承诺,喜欢便是在一起,到头来才发现一切只是我自己的意淫,那些年我们追忆的时光。
  • 一半荒芜,一半繁华

    一半荒芜,一半繁华

    等了。很久还是没有等到那句晚安,厌的。却在那里变成赌注,总是。有很多理由来抵挡失望,无谓虚妄,何患得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