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娥坐在超市门口,心情低落。
超市的生意不算差,一个上午下来,收入可观,还遇到了一件有趣的事。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刘小娥还没开门营业,就听到咚咚咚的敲门声。开门一看,原来是张家老头,快七十岁的人了,平日里慈眉善目,现在脸上却是一副小学生做错事的扭捏表情,两只手相互揉搓着,眼睛看着地上。
易水村地处偏僻,有十几户人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一直没人说得清楚刘小娥的来历,只知道她是二十五岁那年独身来到村里的,还在村口开了间超市,卖点生活用品。她的性格放得开,说起话来荤素不忌,渐渐有传言说她是个死了丈夫的寡妇,不然男女间的那些羞于启齿的事情在她嘴里怎么就跟吃饭喝水一样轻松随意呢?
经验丰富是优点之一,最重要的是刘小娥长得漂亮,当年在十里方圆里不知道搅动了多少风云,想娶她的人络绎不绝,这些人在半夜里哪怕敲烂了她的房门,她啐完一口也懒得应声。
唯独一人例外。
“老张,大早上的买什么?”刘小娥拢了拢头发,她不觉得张老头会对自己有什么想法,毕竟是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有那贼心也没那贼胆。
“呵呵,我买气球。”张老头的表情堪称羞涩,一张老脸布满皱纹,甚至露出了一丝罕见的红晕。
刘小娥心底一阵恶寒,心想几十岁的人了,又不是第一次来买东西,买个气球用的着这么害羞吗?不过她是做生意的,面对顾客没必要把真实想法表露出来,反而微笑着说道:“给孙子买的玩具吧?我这有气球,你自己挑。”
刘小娥到货架上抓了一把气球,五颜六色,递给张老头。
张老头盯着气球看了看,表情更不自然了,吞吞吐吐地说道:“不是这种……”
“小了?大的我这没有。”刘小娥纳闷,小孩子没那个肺活量,根本吹不起来大气球。
“大了,要小的那种,透明的,白的……”张老头跟做贼似的低头说道,声音已经完全结巴了。
刘小娥一愣,家里结婚办喜事挂在墙上的气球就是这种,小的不能再小,还要更小的,而且要白色透明,那是什么气球?
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张老头这表情也太明显了,可以被当成气球吹的东西有好几种,他说的气球,不会是那个吧?震惊之余,不禁感叹老头子老当益壮,精神可嘉。
“老张,你说的应该不是气球吧?”刘小娥促狭笑道。
“怎么不是,那东西一样可以吹的嘛。”张老头觉得今天真是把老脸丢尽了,要不是家里的老太婆看了电视上的广告,心血来潮非要试一试现在年轻人用的款式,在家里要死要活的,打死他都不会主动来买这个东西。
“你说是,那就是了。那种气球的款式可不少,你要哪种?”刘小娥心底已经笑翻了,脸上却很正经,怕老头受不了取笑而恼羞成怒,那可就倒大霉了。
“叫什么杜蕾斯的,表面带颗粒的那种。”张老头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明说了,心里已经打定主意,管他三七二十一,回去先把老太婆揍一顿。
“会玩啊。”刘小娥终于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不过她立马闭嘴,转身给张老头拿了一盒那种“气球”。
张老头抖着手接过去,匆匆付了钱,逃命似的跑了,至始至终都没敢抬头看刘小娥一眼。
刘小娥望着张老头敏捷得不像个七十岁老头的背影,哈哈大笑。
但一会儿她就笑不出来了,她想起一个场景:那个留着鼻涕的死小子,半夜敲开她的房门,趁她热饭的功夫,偷偷吹了一个那种气球。她气得不行,要去抓他,可小屁孩乐呵呵的满屋子乱跑,跟插了翅膀一样,根本抓不住,边跑还边得瑟,把气球扔到她脸上。
想着想着,刘小娥的心情就低落起来,整个上午都没恢复。
快到中午,刘小娥没心情开店了,打算上网看电视剧去,剧里面的男主角和死小子有那么一点点神似,尤其是眉毛眼睛,只要一看见,就电得她神魂颠倒不能自拔。
正要关门的时候,村口土路上突然冒出一个人影,太远了看不清长相,身形却很挺拔,慢慢的朝着超市走来,看样子是要买点东西。
刘小娥决定等他买完东西再关门。
人走近了,刘小娥终于看清,那是个背着迷彩背包的少年,一头圆寸短发,古铜肤色,不是靠脸蛋吃饭的那种长相,但搁人群里又没法让人不去注意他的气质,至于其中的原因,阅男无数的刘小娥也很不解。
考虑到少年最多只有十六七岁的年龄,她也就释然了,归结为此人绝对不是易水村这片穷山恶水能够产出来的种,而是某个有些历练并且长得足够耐看的世家子弟,多半是来游游山玩玩水,打发有钱有闲的无聊时光。
“小帅哥,不认识路啊?”看见少年四处张望,刘小娥认定这就是个来旅游的。
少年走到村头,正在左看右看,听到声音后一转头,看见了一个野生美女。
美女身上有两团十分诱人的凸起,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暗中给个好评以外,也没什么多余的想法。事实上,经过两年时间的生死磨练,他早就从调皮捣蛋的小色鬼变成深藏不露的老司机了。
然而现在是久别重逢,声势还是要做足,不然就太不给人家面子了。
“哟,我当是谁呢这么扎眼,小娥姐,隔了十里我都闻到女人的气味了,特别香!我一路追着这香味,五里外就知道是你,这易水村的姑娘姐姐们,哪个的皮肤有你白有你亮?站在这里跟仙女一样,让人想不注意都难啊!”
刘小娥听了,又惊又喜,这番话虽然夸张,但听起来舒服,顿时惹得她眉花眼笑,心想老娘待会儿白送你几瓶水解解渴。
“你认识我?”刘小娥扭了扭腰,腻声说道,不过这个少年看起来面生,莫非是隔壁村的?要是这样的话倒不奇怪,自己这些年美名远扬,翻山越岭跑过来勾搭的也是大有人在。
“是啊,小娥姐,不会忘了我吧?以前我还睡过你的床呢。”少年嘴角扬起,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脸,显得特别真诚。
饶是刘小娥久经战阵人老成精,此刻也不禁脸色微红,啐道:“我又不是你妈,你怎么会睡过我的床?”
可少年依旧笑得十分诡异,刘小娥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越看越不对劲,最后难以置信地说道:“满仓?是满仓吗?鹿满仓,你个死小子,这两年跑到哪里去了?”
一个上午都因为这个死小子而心情低落,他却如同天降一般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刘小娥不敢相信,很长时间回不过神,以为在做梦,眼睛开始发酸。
名字土得不能再土的鹿满仓走到刘小娥身前,放下背包,张开双手直接来了个熊抱,幽幽说道:“小娥姐,可想死你了,还以为你把我给忘了,唉,刚才我都不想活了。”
少年的语气感人肺腑,一副情深似海的样子,刘小娥微微一愣,确定不是做梦,情不自禁也伸出手环抱住少年,心中慢慢生出熟悉的感觉,叹息说道:“亏你还记得姐姐,是个有良心的。回来就好,姐姐还给你做那些好吃的……”
然而,在刘小娥看不见的角度,此刻鹿满仓的表情却跟深情款款没什么关系,反而一副很享受的样子,软玉在怀,抱着这么一个大美女,有那么点心猿意马的意思。
“小娥姐你不知道,在外面只要一想起你做的红烧肉我就忍不住掉眼泪,那是家的味道,一辈子也忘不了啊,呜呜……”鹿满仓开始假惺惺地哭诉了。
“够了够了,哼,你小子什么德性我还不清楚?别在这虚情假意的。”刘小娥拍掉身上那两只不安分的咸猪手,推开鹿满仓,顺便给他一个白眼。
鹿满仓嘻嘻一笑,也不当回事,很随便地到货架上拿了瓶矿泉水,扭开瓶盖就是一顿猛灌,然后抹掉嘴角的水迹,说道:“怎么样,变帅了吧?”
面对眼前这个比她整整高了一个头的少年,刘小娥上上下下仔细端详了一番,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变了,刚来易水村时还是个老爱躲起来偷偷哭鼻子的小屁孩,后来虽说不哭鼻子了但几天憋不出一句话,一说话更是跟他那老不正经的师傅一样的闷骚货色。
现在的话,不仅脸上的轮廓有棱有角的,连气质也有变化,渐渐的像个男子汉了。
回忆起这两年对他的想念,刘小娥觉得很不是滋味,佯怒道:“变你个头,你是睡过老娘的床,可你怎么不提尿床的事啊?再说了,消失这么久也不捎句话,老娘一把年纪不跟你计较,可人家小冬菇每年都来等你半个月,左等右等不见人,经常跑到我这里来哭,还当你死了呢。这些事,你知道吗?”
鹿满仓握着矿泉水的那只手不易察觉地微微一抖,有几滴水洒落了出来,他低头抿了抿嘴,轻声道:“是吗?我不知道。”
“算了,先不说这些,我去炒菜。你在这坐好,待会儿再给我老实交代。”刘小娥伸手捏了捏鹿满仓的脸颊,又觉得不解气,恨恨说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刘小娥进了厨房后,鹿满仓发了会儿呆,他有点想小冬菇了,她不是鹿家的血脉,在那个表面和煦却暗流涌动的家族里,也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
不过,鹿满仓的性格随遇而安,很快就把注意力转到当下,刚才怀抱小娥姐后的香味还残留着,轻轻一嗅,他开始浮想联翩:“小娥姐风采不减当年,我也快成年了,到底还让不让我上她的床啊?不行,有条件要上,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