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被杖责后,在床上躺了七天。
这七天里她没有说过一句话。我问母亲,二姐这是怎么了?母亲说,这是一个人自尊心受到不公正待遇后常有的表现。那是我还小,并不能完全明白母亲的意思。但看着二姐苍白的脸色,我还是不由得为她感到难过。
二姐说,这七天对她来说像七年那样漫长。因为在这段时间里,她想明白了很多事。我问那是什么?她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告诉我,一个人只有经历了一些事情才会变的圆滑和强大。
二姐变圆滑了吗?我不知道,但七天后她仍旧神采奕奕的去了政务殿,又回到了武后身边。
朝堂上的权力变动总是那么快,快的让人甚至一下子无法接受。在弘触怒武后事件后,宣城和义阳两位公主成功的找到了婆家,而且还是武后指的婚。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两桩婚事更像是一场笑话。堂堂大唐帝国的公主尽然都嫁给了名不见经传的低级官员,虽然武后给的嫁妆很丰厚,但场面跟亲生儿女的比起来,显然是冷清了许多。
更让人无法理解的是,圣上居然没有对女儿这桩不般配的婚事有过丝毫的反对,在整个过程中,他一直是个沉默的父亲,似乎一切都抱着无所谓的态度。甚至在女儿出嫁时都没有见她们一面。
总之,这件事就这样被匆匆提出,又被匆匆解决了。好像在这个过程中,谁也没有想起问问当事人的意见。两位公主到底愿不愿意呢?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当然也没人关心。整个皇室也没有因为少了两个人而有什么不同。
不过,它的余波却产生了大震动。武后在闲赋几十天后又重新执掌了大唐的权力,这也让她和太子的积怨越来越深。有的时候,甚至母子俩会因为一件政事而吵得面红耳赤。
二姐愕然的看着这一切,她不知道这对母子的怨恨会在什么时候结束,但女孩子的敏感让她从武后看弘时愤恨的神情中察觉到了某种不祥。
当树上的叶子全都掉光的时候,拖了有一个月之久的洛阳之行终于启程了。二姐和婉儿作为随行的女官跟着武后和圣上浩浩荡荡的仪仗队出了长安城。
此时,已经进入初冬了。天气变得越来越冷,车子里太冷,宫人们不得不在里面点起了炉子。但这也并不能带来多少暖意,反而让人觉得越加的寒冷。
“静玉!你快看外面。这里好辽阔啊,想不到长安城外是这样的!”婉儿整个人缩在棉斗篷里,靠在窗格子上往外望,鼻尖冻的通红,一脸兴奋的喊道。
窗格缝里吹进来的风冷的让二姐打了个哆嗦,她紧了紧身上的斗篷,说:“你不怕冷吗?快关上窗子!”
婉儿转头嬉笑道:“你这个人就是这样没情趣。外面如此佳景,我才舍不得错过呢!”
二姐顺着婉儿的目光探头,远远瞧见,不远处是一片火红的柿子林。此时,正是正午时分,火红的干叶子倒映在对面的河流中,衬着远处堆在白雾中的青山,让人觉得心间仿佛喝了一口凉水那般沁然。
二姐眨了眨被刺痛的眼睛,缩回头来,又冷的打了个寒颤。她刚拿起火钳要拨炭火,就听婉儿嘻嘻笑了起来。
”什么事那样高兴?“二姐问。
婉儿狡黠的眨了眨眼睛,说:”你猜我瞧见谁了?“
”是显?“
婉儿摇摇头,轻声说:”是李敬真,李将军!他就在前面呢?要不要我把他喊过来?“
二姐脸一红,赶忙道:”喊他做什么!李将军有要务在身,我们不要打扰他。“
婉儿哼了一声,打起窗子也不顾二姐的阻止硬是将李敬真叫了过来。看着李敬真骑马朝自己而来,二姐感觉自己耳根子都红了,她一个劲地埋怨婉儿太冒失。
婉儿才不管她,她打起帘子盯着李敬真笑问道:”李将军还记得我吗?“
李敬真余光扫了二姐一眼,说:”姑娘,不是天后身边的女官婉儿姑娘吗?“同时,对二姐点了点头。
”是啊!将军记性真好,还没忘了我们。“婉儿说。
”两位姑娘找我有什么事吗?“李敬真岔开话题。
婉儿调皮的瞅了二姐一眼,笑说:“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静玉有件事要和你说。”
看着李敬真将疑惑的目光移向自己,二姐现在恨不得掐死婉儿这个多嘴多舌的家伙。
“将军别听婉儿胡说。其实,我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上次将军将笛子落在我这儿了,想还给您。”二姐急忙打圆场道。
李敬真点头微笑:“想不到姑娘还留着。”
“没有。。。我也是留着玩儿罢了。。。”二姐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不知将军什么时候用空,我叫人给你送去。”
李敬真好似看出了二姐的窘状,说二姐随时可以来找他。到洛阳后,他会一直在宫里当差。
”那敢情好!“婉儿插嘴道,”静玉一定会去的。“全然不顾二姐狠狠瞪视自己。
李敬真离开后,二姐瞪着婉儿,脸气得通红,问她为何要戏弄自己。
婉儿笑说:”这那算戏弄。我这时再给你制造机会。“
”什么机会?我看你根本就是有意看我出丑。你明知道,我和李将军见面会尴尬,你还。。。“
婉儿涎皮赖脸的拨开静玉的手指头,笑道:”我还不是为你好。宫女到了一定年龄就会放出去嫁人。你现在不找个依靠,将来要是天后娘娘随便给你指一门婚事,看你怎么办!我瞧着李将军一表人才,英武不凡,你如果嫁给他,那是再好也没有了。“
”你还真爱操心!“二姐咬牙切齿的戳了婉儿一指头。
”谢谢夸奖!不过,你到底去不去啊。我看,那李将军八成对你有意思,要不然也不会像刚才那样含情脉脉的看你了。“
”我真是谢谢你了!“二姐撇过头,不理她,由着婉儿在她耳边叽里呱啦的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