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路标我一直走到了一条通衢大道上,此道两旁皆是朱漆红墙,墙上立着鳞次栉比的瓦片,顺着墙头往里望去,里面亭台楼阁、绿树成荫,显示出非凡的富贵气概,我查询了一下两旁建筑的所有人,发现左侧是乔府,右侧是秦府。这两个大府占了整条府桥大道。
我往右侧走去,只见朱漆金钉的大门三间,中间那扇门尤为高大,顶上有着繁复精美的雕饰,其下的门匾上写着“秦府”两个鎏金大字。
回头一看,秦府与乔府正相对着,也是朱门三间,也装饰得美轮美奂,两宅的气派程度如出一格。
大白天正门是关着的,但左右两扇门开着,看到我,守门的家丁搓着手走了上来:“二小姐怎么一个人在外面呢?这多危险啊……”
他虽然疑惑,但更多的是卑微的口吻,表达他出于一个下人的关心。
我问他:“大兄现在府里吗?”
那人有些不解:“大少爷……今晨刚回府,二小姐不知道吗?”
我气愤道:“哼……那么久不回来如今回来干什么!反正也只是回来暂住一会儿,不如等他走了我再回府算了!也免得一时看见他一时又看不见他!……”
说完我就又往府外走,家丁立刻明白过来,我是和大少爷闹脾气从府里离开的,于是立刻就有家丁往内院跑去,通知家人。
三五个家丁忙拦住了我,有一个年长的苦口婆心地劝说我道:“二小姐,您其实是想着大少爷,不是吗?……大少爷确实这五年来一点音信也没有,可还是回来了呀!您怎么能轻视兄妹之情,连他一面都不肯见呢?何况一个人外出多危险啊!以后不可如此!”
我就是不听,往外跑去,他们立刻围住我,那个家丁又劝道:“再怎么说,这也是关乎一府颜面的事,二小姐,你这样在大街上,被人家看到,要说秦府家风不好咧!”
我于是消停下来了,这时从门口走出了一个束发儒巾的年轻男子,长得温润如玉,符合他通身的书生气息,但他其实是我的二哥,二哥走上前来扶住我,面带忧色对我说道:“茗儿,你到哪儿去了?让我好不担心。”
这时家丁汇报我在府门前出现的种种情况。
二哥面带薄怒:“都怎么守门的,就让二小姐随便出府了!出了事你们哪个负责!都长点记性,有下次我可不饶!”
家丁齐声应是。
我忙劝他:“二哥,是茗儿不对,你不要怪下人。”
二哥扶着我正走进府门,只见从影壁后走出了一个年轻公子,他穿得锦衣玉服,头戴公子冠,宝珠抹额下是一张温然俊秀的脸,这则是我的大哥,看到他我就掐了自己胳膊一把,眼眶瞬时湿润了,我掩面不肯朝他看去,他则犹豫着仍是赶了上来:“好妹妹,是哪个混账东西惹了你?……”
我哭着道:“还能是谁?没有别个!”
听我这么说,二哥忙轻拽了我一下,走到大哥面前道:“兄长,你不要介意,茗儿还小,口无遮拦的。”
秦岳长面色黯然道:“我离家五年,在她心目中早已不是她的兄长,我今天早晨回来了她一直不肯露面,如今为了躲我更跑到府外去,可见心里是没有我了……”
此言一出,我愤然打掉了二哥拉着我的手,从两人面前跑开,一路上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我听得到秦峰长在后面用有些重的口气对秦岳长道:“兄长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茗儿怎么可能不认大兄,她是伤心你这么久了才知道回来啊……”
我跑回了“春锦斋”,这是我和秦茹的住处,见我满脸泪水,秦茹拿了毛巾给我擦泪,有些心疼道:“你这傻妹妹……”
我渐渐止住了泪水,只听秦茹有些忧心道:“当初大哥走时对父亲说的是‘到您同意为止,我绝不会再回这个家’,我以为他要一生在外漂泊了,没想到……竟然回来了,还带着当初那个女人。”
我问她:“姊姊,你什么意思?”
秦茹低眉道:“等父亲去世了再回来,这岂不是太无耻了吗?大哥断不是这么无骨气之人,当初,他为了那个女子叛出家门我其实并不那么反对,可如今……我只能说他是做错了。”
她又转过来对我笑道:“还是你单纯些,嗯?五年不见大哥,你就这么想他?”
这五年来,秦茹和秦峰长一内一外,扶持秦家家计,两人之间相互信任,从她的口气我听得出她向着秦峰长,当然从任务看来,我也一定是向着他的。
我不答反问:“姊姊,你看到了梁氏了,怎么样?”我吐了吐舌:“我们的嫂嫂。”
是的,当年梁氏只在秦家匆匆露过一面,就被秦岳长带走了,那年“我”十二岁,记忆模糊了是很正常的。
秦茹闻言道:“长嫂……美艳惊人,却怎么看也不似她以往的样子。”
秦茹的直觉果然准,我正想说什么,忽然门外一阵喧闹,我和秦茹携手去看看究竟,只听下人说“鬼仆”冒犯了二少爷。
我问秦茹:“鬼仆?”
她面色有些糟糕,回道:“今早大哥大嫂回来,忽然马受了惊,在府内一阵乱跑,后来撞上了冷枫林旁边的那个用来放置废弃物的阁楼,没想到从阁楼顶传来一阵嘶吼,大嫂说上头怎么有人,叫家丁把他放出来,那就是那个父亲在世时发了疯的仆人啊,他发疯后府内自然不肯留他,给他银两送他离府他不肯,总是要在门口趴着,父亲说路人看见了像什么话,就把他锁在阁楼顶上,命厨房的下人记得喂他饭……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没想到现在大嫂把他放出来了,他似乎还记得主子们的脸,总是说二弟的不是,说放他出来的大哥的好。”
秦茹说她要去看看秦峰长,我决定一起去,一走到,看到一个乱发蓬蓬苍白了的、驮着背的老人家正在秦峰长面前喷吐口沫、说着不知甚么,下人竟然没有一个能出手把他拉开的,秦茹怒道:“奴才对主子这样,成什么体统!你们还不快把他拉下去?!”
下人们道:“二少爷说这个旧日为秦家卖过命的人,如今变成这样,他也有错,所以不让我们动粗。”
秦峰长窘红了脸,却还在撑意气,秦茹和我都看不下去了,叫下人把他拉开,这鬼仆忽地头往天一仰,他乱乱的头发向四个方向垂下,露出了一张似人犹鬼的脸来,他眼珠子诡异地一转,竟看向了我,他向我疾走几步:“这是哪个?”
有下人道:“这是二小姐,不得无礼。”
那鬼仆往地上唾了一口口水:“呸。”
他打量窥视着我,忽地极尖利刺耳地道:“什么时候我多了一个要侍奉的主子了,几时起秦家有了二小姐了?……”
下人们听了这话大惊:“你疯了!不要乱说话。”
丫鬟来劝我和秦茹离开,鬼仆犹猖狂道:“要我看,秦家有什么好东西!你们这些,又是什么东西!我胡焕当年……”
因为我也受了惊,秦茹决定先不去秦峰长那儿了,她一下一下抚着我的背安慰我,这时,我才算知道了简尼口里的“棘手事”是什么……
那个鬼仆常年困锁在阁楼,没有被系统数据收录,所以他根本就没有被催眠,他一五一十地知道我是一个外人……
现在好在他发了疯,旁人不肯信他的话,不然我的处境将会很艰难。
等到了晚上,没有下人告诉我和秦茹去前厅用饭,只听前面传来消息说梁氏不肯,于是共用晚餐一事作罢。
于是我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并没有和我们对手见上一面。
然而来日方长,一切才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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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这个职业考验什么,其中一项必然是演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