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历星空八百年,终于收齐星斗本源。
接下来,自就该照猫画虎,炼制周天元辰了。
如何炼制,弥罗早有计较,不过很显然,四万八千三百六十五颗星斗,哪怕只是先将雏形,逐一炼制出来,也是前所未有的大工程,总要择一清静地,专注而为,才算稳妥。
他游历洪荒万年,到过的灵山福地,实是数不胜数,随意择上一处,开辟为临时洞府,应就能满足需要,再不济,到丰沮山或不周山玉虚宫,借住个几百上千年,相信十二祖巫和三清,也会欣然相迎,不至为难拒绝。
只是当弥罗很随意,就要有所确定之时,却突然又改了主意。
他忽而想到,最合适的去处,似乎是玉京山。
玉京山是师尊鸿钧的道场,对弥罗而言,自就是师门所在,而他拜入鸿钧门下,至今已有两千年,两千年为人弟子,竟都未曾回过师门,这当然无论如何,都有些说不过去。
而今既随意哪里,都可以潜修炼法,自然一举数得,上玉京山最为适合。
打定主意,弥罗便取出鸿钧予他的法珠,查阅清楚方位,直接遁破了虚空。
玉京山之名,实际在宗教时代,诸多道教典籍中,都有提到。
虽祖星道教神话中的玉京仙山,与洪荒之玉京山,绝非是一回事,但由盘古、三清等似是而非的对应,弥罗却也难免猜测,洪荒之玉京山,必是一座真正的仙山。
当然,以联邦时代修者的眼光看,洪荒任一座灵山,其实都堪称仙山。
弥罗自不会以如此低的标准,来衡量师尊鸿钧的玉京道场。
此时的他,身份早已转换,不再是联邦的某位道家修者,而是洪荒的一尊大罗金仙,故他所认为的仙山,标准乃是对大罗金仙而言,还要称得上一个“仙”字。
这一“仙”字,实际的意味是,要超乎于想像之上。
洪荒第一山,无疑是不周山,但不周山,以仙山来视之,却就很不恰当。
在弥罗看来,不周山独一无二,乃洪荒天地之枢,只有看似简单却意味无穷的“天柱”之称,才堪与不周山匹配,除此之外,其他任何的形容,加诸于不周山,其实都算贬低。
何谓仙山,具体的标准,弥罗虽说不太清,但他以为,至少应该体现一种道妙。
以此而论之,他亲身到过的诸多山岳,似只有丰沮山,才有资格称仙山。
丰沮山是十二祖巫的居所,十二祖巫不炼元神、专修肉身,虽道法迥异于三清、弥罗,但目前来说,大家的情形实际一样,道行臻至大罗层次巅峰,便会停滞不前,无论如何,也难突破藩篱,踏入混元境界。
唯一的例外,似就是鸿钧。
弥罗拜师之时,就清楚体悟到,师尊鸿钧的道行,早一只脚踏入了混元。
十二祖巫居丰沮山,丰沮山乃是仙山;三清居不周山,不周山虽不能以仙山论之,但单看昆仑丘的话,其实也算仙山;师尊鸿钧的根脚,虽弥罗猜不出来,但既然洪荒开辟以来,偏他修行上,能突破大罗藩篱,迈入混元境界,自然根脚也是不凡,如此看的话,师尊所居的玉京山,自毫无疑问,必不下于丰沮山、昆仑丘,乃是真正一座仙山。
祖星宗教时代,道教对玉京山,可是极为推崇的。
在道教,玉京山亦称玄都山、玉山、萧台、玉山上京、郁罗萧台等,有说是元始天王的居所,有说是太上老君所居,也有说是西王母所居。而不管玉京山的来历,道教各宗各派如何编纂,都无一不是,将此山列为了仙山之冠。
《玉京山经》曰:“玉京山冠于八方诸大罗天,列世比地之枢上中央矣。山有七宝城,城有七宝宫,宫有七宝玄台。其山自然生七宝之树。一株乃弥覆一天,八树弥覆八方大罗天矣。”道教三十六天的最高层大罗天之中,玉清之上,就是以玄都玉京山为中心,由四面诸山环绕的三境之山。
道教第一仙山,即为玉京山,堪称是无上圣地;比玉京山稍差一个级数的,乃是以泰山为中心的五岳十山;比五岳十三更差一个级数的,是所谓十洲三岛。
弥罗遁破虚空之时,实际都还在想,师门所在玉京山,究竟是何种模样。
不周山居于洪荒之东,玉京山按方位,却在不周山之北。
弥罗注意到,以不周山为中心的话,玉京山的位置,非但座落在由中至北的轴线上,而且其到不周主山的距离,恰是十二万九千六百万里。天地之数,一万八百为一会,十二会为一元,即一元之数,乃是十二万九千六百。玉京山到不周主山的距离,恰就是万倍之天地元数,若说这当中,没有任何说法,恐怕任谁都不信。
虚空遁破,一个闪念,就是数百万里。
弥纶法舟只用片刻,就出现在了玉京山方位。
不过触目所见,只有氤氲一片,并未曾看到仙山。
弥罗转念,就猜出端倪:“原来这玉京山,竟也是一方洞天!”
虽明知玉京山,就隐于虚空之中,但弥罗逡巡半天,却愣是毫无发现。
无奈之下,他只得取出法珠,给师尊鸿钧传讯,说明了自家情形。
几乎立时,法珠就有了回音。
很不巧,弥罗那便宜师尊,此刻并不在道场。
鸿钧言道,他先前与弥罗分别,回到玉京山道场,接待过几位尊客之后,便为调查一件事情,孤身去了西荒,眼下西荒之事,虽已查到些眉目,但因内中另有诡谲变故,他恐怕还要在洪荒之西,待上很长一段时日,才能回返玉京道场。
当然,师尊不在,山门还在。
鸿钧将封启玉京洞天的法诀,透过法珠传给了弥罗,并特意交待了他,可以安心在玉京山静修。若能等到他回山,师徒当面一见,那自然是最好,若实在等不到,只要依诀封闭仙山,弥罗随时就可以离开。
见不到师尊,弥罗固然觉得可惜,但能进玉京山,至少算没有白跑。
他袍袖一挥,五指如轮,次第绽放。
法诀才施,虚空便似一幅画卷,从中央裂开一道缝隙,徐徐卷向了左右。
一条丈宽的玉石道路,自缝隙之中,蜿蜒伸展,铺到了弥罗脚前。
顺路向上观望,一座飘渺仙山,便展开在眼前。
弥罗惊叹片刻,才闪身而入,沿那玉石道路,拾阶而上。
这玉京山,非但是仙山,而且是最合乎他想象的仙山。
一路行去,只见处处烟霞散彩,时时日月摇光。
千株老柏,带雨半空青冉冉;万节修篁,含烟一壑色苍苍。石崖突兀青苔润,悬壁高张翠藓长。时闻仙鹤唳,每见凤凰翔。仙鹤唳时,声振九皋霄汉远;凤凰翔起,翎毛五色彩云光。廊外奇花布锦,桥边瑶草喷香。玄猿白鹿随隐见,金狮玉象任行藏。
正神清气爽,弥罗心中,忽地一动。
这玉京山上,随意徜徉的瑞兽,出现得似乎有些突兀。
仙鹤、凤凰、玄猿、白鹿、金狮、玉象,这些瑞兽,除非在他滞留星空八百年间,洪荒已逐一演化出来,否则洪荒不见踪迹,独出现在玉京山,却真就太奇怪了。
当然,毕竟以洪荒之广大,他到过的地方再多,相较而言,也只是很小的区域,故玉京山这些瑞兽,究竟有无演化出来,他实际也不敢确定。虽是如此,但起码有一点,他还是看得出来,那就是这些瑞兽,绝非是从玉京山外,抓进洞天里来的。
胡思乱想中,就已到了山腰。
这时再向上看,便见玉京山顶,有瑞气千条,自虚空垂落,结成了一片紫霭。
紫霭万亩大小,离地十二丈九尺六分,悬于半空,徐徐舒卷。
氤氲之中,一座古朴宫观,若隐若现。
弥罗一抬脚,便上了紫霭,出现在宫观前。
他一打量,便发现宫观正门楣上,正悬了一块斑驳匾额。
匾额乌黯无辉,上书三个小篆:紫霄宫!
弥罗以元神相试,却无论如何,也窥不破虚实。
当然,这也未出意料。
其实,鸿钧特意交待过,说玉京道场里面,独这座紫霄宫,切切不可乱闯。
难窥虚实倒无妨,但眼前这宫观,却有一点,让弥罗感觉很怪。
就是那匾额上的“紫霄宫”三字,不知为何,竟是以先秦小篆写成!
需知,弥罗与十二祖巫、三清交流,所用到的语言及文字系统,一般称作“大道神文”,大道神文虽不显神异,却明白无误,属于一类道篆。而小篆则不同,这是联邦成立之前,中华颇为古老的先秦时代,官方所用的文字。
先秦所用的官方文字,竟莫名奇妙,出现在了洪荒天地,而且写成了紫霄宫的匾额,除非真真是凑巧,否则再怎么看,内中都透着一种古怪。
弥罗打量那匾额半天,越往细里琢磨,越是觉得迷惑。
他索性不再理会,转身下了紫霭,站在玉京山顶,俯瞰起仙山全貌。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李太白被联邦道家尊为青莲剑仙,他这几句诗,弥罗恰是读过。
见眼前层云飘渺,决意荡胸,弥罗不经意就吟了出来。
余音未落,他突地又是一怔!
怔然良久,弥罗忽而惊叫起来:“原来这玉京山,果真有五城十二楼!”
俯瞰仙山,他终而醒悟,若将玉京山上每一条玉石道路,以及玉石道路所连接之亭台楼阁,俱提升到同一平面,最后呈现出来的面貌,竟的的确确,就是五城十二楼!
不过修行之地,楼还好说,城又该作何解?
古老的道教典籍里,玉京山亦称玄都,难到这意指之“都”,还确有都城之意?
无来由地,弥罗又记起一句话。
“诸夏入鸿蒙,玄都生紫府。”
或许,只有那位冥冥中的存在,才通晓内中之隐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