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到家的时候,巷子前头传来一阵喧闹,轿子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小莫在轿子里问道。
春歌忙回道,“殿下,前面是卫尉大人家的人,好像在抓一个逃奴。”
小莫打起帘子,正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向着自己轿子跑过来,身后一群人举着火把正在往这边追。待跑到跟前,小莫才看清,原来是个小男孩儿,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
脏兮兮的小脸儿,身上穿着破旧的衣服,似是受过鞭刑。虽然形状极惨,可是一双眼睛在火光照耀下,却闪耀着摄人的光辉。
小莫只是淡淡的瞟了一眼,就被惊到了。那双眼睛里,有仇恨,有愤怒,有不甘,有坚毅,有不服输,就像是一道尖刺,一下次刺中了小莫的心。
后面的人追上来要将那孩子抓住。那男孩儿似是颇有些身手的,那些仆人上来抓他,竟被他打伤了几人。不过到底只是个瘦弱的孩子,哪里敌得过这么多大人,挣扎了一会儿就被制住了。
来人在火把映照下看清面前是长公主的轿子,顿时一惊,立刻纷纷跪倒,吓得浑身发抖。为首一人赶紧上来告罪,“小人……小人见过长公主……我等一时鲁莽,冲撞了长公主,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小莫已放下了帘子,听到来人赔罪,淡淡的说道,“尔等是何人,这般吵闹又是何故?”
“回殿下,我等是卫尉大人的家奴,正在抓捕一名逃奴。那逃奴一路至此,故而惊扰了殿下,将殿下降罪。”那人说着,声音都发颤。
小莫见状,有心救下那个小男孩儿,答道,“本宫并非蛮不讲理之人,既然是那逃奴逃至此地,冲撞本宫的自然是这逃奴,你等职责所在,并无过错。只是这小奴儿实在不能饶,本宫要带回去好好调-教一番。你们可去回了你家卫尉大人,这小奴花了多少,稍后自会让人送到府上。”
那人诚惶诚恐,赶忙说道,“殿下宽宏大量,哪里还敢要殿下破费。这小奴本就是捡来的,并无明契,殿下尽管将他带走。我家卫尉大人一直敬仰殿下,还望殿下不要对我家大人有所怪罪。”
小莫一笑,“你倒是个忠心的,那就替本宫谢过你家大人。”
春歌带了两个武士将那小男孩儿接过来,一行人就继续往长公主府行去。身后卫尉府的一众奴仆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等他们都走远了,才都长出了一口气,原来大家都已是一身冷汗。
小莫坐在轿子里,有些感叹。
权力真是让人又爱又恨的东西。自己成了长公主,从未在人前露过面,已经被传的纷纷扬扬。出了太尉一事之后,市井间怕是早把她传成了一个飞扬跋扈凶蛮任性之人。只不过是路上遇见,就把那些人吓得连话都快不敢说了。
回到府上,小莫让人带那个男孩儿去梳洗,换了干净的衣裳,上了药,才叫带过来见她。
再看见的时候,小莫几乎有些认不出来了。没想到他样貌生的极好,尤其是一双眼睛,亮的让人移不开眼。
只是那孩子仍是一脸戒备,紧紧的盯着小莫,浑身紧绷,就像一头蓄势待发的小豹子,随时可能跳起来伤人。
见他站着不行礼,身旁的武士本要强行押他跪下。小莫挥了挥手,让人都退下,大殿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小莫露出一个自己觉得还算亲切的笑容,轻声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那男孩儿只是盯着小莫却不回答,梗着脖子硬声说道,“你想把我怎么样?要打要杀就快些,我不怕你!”
小莫见状,收起笑容,有些无奈的说道,“你不怕我,为何浑身如此僵硬?我知道你身手还不错,不过看你今天和他们打斗,虽然招式不错,但不够狠辣,所以才会被抓住。我猜,你一定没有杀过人。”
那男孩儿被这样一说,有些心虚,脸色一红,身体却更加紧绷。
小莫继续说道,“我若要杀你,又何必将你带回来?看你长的像个伶俐的,竟不会动脑子吗?你可知道你跑出来的那家卫尉大人是何身份?”
男孩儿脸更红了,答的倒是干脆利落,“知道!卫尉位列九卿,仅次于当朝丞相!”
“那你知道,今日他的家奴见到我诚惶诚恐,又是为何?”
小男孩儿想了想,答道,“他们叫你长公主,你比卫尉大人品级还高,他们不敢得罪你。”
小莫点点头,“没错,他们不敢得罪我。因为我是长公主,在云梦,除了国王,没有人,敢得罪我。你既知道这些,就该明白,在这云梦,你若要藏身,我能护你;你若要报仇,我可以给你支持;没有哪里比我这儿更安全。”
男孩儿紧张的看着小莫,“你怎么知道……?”
小莫知道自己猜对了。“你的眼神,告诉我你有仇恨。你有身手,只是缺少些经验。跟着我,我可以给你足够的空间,让你拥有能够报仇的能力。怎么样,要不要投靠我?”
小男孩儿对小莫的话似是有些心动。
“我只是个逃奴,以你的身份,为何会看中我?”
“是逃奴又如何?”小莫摸了摸那小男孩儿的头,“姐姐今日教你一句话——人人生而平等。逃奴也是人,我也是人,有什么区别?”
男孩儿吃惊的看着小莫,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脸色平静,似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一件事。
“当然不同!有人生为贵胄,有人生而为奴,怎么会平等?”
小莫知道,她这样的想法在这里很难被接受,摇了摇头,“那姐姐就再教你一句——运气也是一个人实力的一部分。有的人运气好,就生在了好地方,有的人运气不好,所以就比较辛苦。就比如我,我就是运气好,所以就成了长公主。不过,身份并不能决定一切,只要自己够强,身份这种东西还不是说有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