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辆大巴车扭头拐进树林里之后,车上的乘客在短暂的愣神终于清醒过来,他们这是上了贼车了。
张十三透出车窗随意的扫了眼周围的环境,脸上依旧带着很浅的笑容,没一点紧张情绪,这片位于高速公路边上的树林子规模不小,挺大一片面积,匪徒选择将大巴车停在这里,刚好能躲避高速公路上行驶车辆的视线,这很显然匪徒是事先就踩好点的,绝不是临时起意。
车厢内乱糟糟的,有胆小的女人甚至哭了起来,每个人脸上都或多或少流露出紧张和胆怯,在张十三的视线当中,原本几个农民工打扮的汉子从随身携带的麻布口袋里头抽出明晃晃的砍刀,一个个凶神恶煞的站在车厢内,原本有几个打算反抗的男人在见到那明晃晃的刀片后也都老老实实的坐在座位上没敢再有啥小动作,这时那个因为忍受不了胖子朱彪猥琐眼神而离开座位的丰满少妇却笑吟吟的站了起来。
“大家都别怕,乖乖的在自己位子上坐好就行,我们只求财,不害命,还望大家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
女人说完往张十三那方向看了一眼,眼神明显有几分忌惮,当见到那个长相一般,自打上车起就独自一人望着车窗外发呆的年轻人微笑着看向自己,脸上一点紧张感也没有的时候,她额间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这一次携车抢劫她们已经谋划有一段时间了,行车的时间,途经地点,载客量,逃跑路线,她有想过可能会发生意外,甚至也许会有人反抗,可是当这三个不论是外貌或者性格都相差甚远的人上车之后,她心里还是被那个身高足足两米出头还剃了个刺眼光头的魁梧青年给震撼住了,可是随后一路上她有意无意的去试探这三人的深浅,除了那个望着车窗发呆的年轻人偶尔会搭句腔,就像是一个书呆子,而那个令她心生震撼的大个子则却是连个屁都不放,自始至终都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闭目养神,唯有在年轻人问话的时候才会说话,并且还会咧嘴憨笑,整一副傻大个模样,至于那个一路上都在不断朝她狂抛媚眼的大胖子,则是一个典型的猥琐猪哥,这才让她提起的心慢慢放了下来。
“叔,那娘们在瞅咱。”
被张十三训斥了一顿的大胖子朱彪小声说了句,胖乎乎的脸上哪有一丁点担惊受怕的表情。
张十三看着那女人在自己的眼神注视下将视线投向别处,他嘴角微微上扬,没说话。
“你们这些坏人,我不会怕你们,警察叔叔一定会来救我的。”
车厢前面的座位上背着个卡通书包的小女孩大叫了一声,手里面拿着把砍刀的黝黑汉子朝小女孩走了过去,晃了晃手中的刀片表情凶恶恐吓道:“别以为老子不杀小孩,再敢多嘴老子给你放放血。”
小女孩瞪大了她那双属于天真孩子特有的清澈眼睛瞅着凶神恶煞的黝黑汉子,眼眶渐渐泛红,然后哇的一声被吓得大哭了起来。黑脸汉子恶气冲冲的骂了一句:“别哭了,吵的老子脑瓜子疼,小屁孩真烦,再哭老子弄死你。”
坐在小女孩身旁应该是她母亲的女人吓得赶紧捂住小女孩的嘴巴,死死的将她搂在怀里,眼眶里全是泪水,紧紧搂着小女孩的肩膀在微微颤抖,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见到这一幕的张十三脸上的浅笑依旧,老老实实的坐在车椅上,他既没有像个英雄那样挺身而出,也没有出言制止那黑脸汉子连小孩子都欺负的无耻行为。
毕竟“正义感”这玩意对他而言是个稀罕货,那个既当爹又当娘打小把他拉扯长大的糟老头子一声不吭死去的时候,他连一滴眼泪都没流过,为此村子里有不少人都在背地里戳他脊梁骨骂他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可悲的是他心里面自己也这样觉得,唯有跟两个姐姐在一起的时候他心里面才觉得自己也是一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大山里一头只知道生存没啥情感的畜生。
收回自己繁杂的思绪,张十三再一次将目光停留在那个被她母亲捂住嘴巴紧紧搂在怀里的小女孩身上,他心里面难免有些感慨,一个人成长的道路上大致都要接受个四个方面的教育,先是父母,其次是老师,然后是书籍,最后才是社会,而往往有趣的是,后者似乎总是与前三者背道而驰,这小女孩怕是长大以后再也没有这个时候的勇气和胆量了。
他扫了眼车厢内乘客脸上的表情,除了极个别胆子很小已经被吓哭的女孩子,绝大部分人脸上除了有恐惧之外,还流露出一丝愤怒,但却被内心的恐惧给死死压制住,无人敢挺身而出仗义执言。正如每个人在成长的道路上都会有所收获,但也必定会抛弃一些旧的东西,有人丢掉了梦想,有人丢掉了热情,有人丢掉了勇气,有些人甚至连自己都丢掉了。
他挪动了下身子,扭头将视线从车厢内投向窗外的天空,坐在他身后的大胖子朱彪和光头青年曹莽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早晨升起的暖暖阳光透过车窗玻璃折射在他的身上,像是披上了一层光辉,俩人只能看清他的侧脸,随后不太清晰的听见那个背影传来一道低沉的呢喃声。
“我又丢掉了什么呢?”
是那个把自己拉扯长大的糟老头子,还是那个自尊心极强却为了自己去挨家挨户的给全村人磕头下跪,最后还是为了自己,一个人就敢去满是野猪豺狼黑瞎子等凶残畜生的大山深处,寻找那颗就连村里面赵傻子都不相信存在千年灵芝的二姐赵凝脂,那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心疼得哭了出来,邋遢老头一声不吭死去的时候,他哪怕心里再难受也得咬碎了牙往自己肚子里面咽,再疼再想哭也得憋着,为啥?那个时候还是个孩子的他不懂什么是责任,他唯一知道的就是现在家里就只剩下他一个男人了,他绝对不能哭,他很怕很怕这个好不容易聚起来的“家”垮了。
邋遢老头是躺在床上死去的,当时两个姐姐哭的很惨烈,他站在旁边注视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的糟老头子,看了许久,然后转身就走出屋子,背靠着门槛旁的土墙上,嘴唇被他咬的满嘴是血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眼睛里的泪水被他硬生生憋了回去。
“叔,那娘们带人抄家伙朝咱走过来了。”胖子朱彪小声说了句。
听到声音,张十三收回自己的思绪喊了声:“阿满。”
也许是阳光太过于强烈,他微微眯起眼睛,没有扭头,眼神仍然注视着窗外的天空,只听见他轻声吐出两个字:“削她。”
那个被张十三训斥原本板着一张大脸做严肃表情实则却更显得滑稽可笑的大个子听到这两个字下一刻立马咧嘴笑了起来,贼憨傻那种。
大胖子朱彪则满脸遗憾的叹了口气,甩了甩他那一头油亮的中分,最后实在是不忍心多嘴说了句,颇有怜香惜玉的君子风范。
“待会对那个娘们下手温柔点,好歹也长了一个大.屁.股,挺不容易滴,关键是能生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