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四十多年都没有交流过的国家，没有打起来就算好的了。”奥古斯汀望着窗外远处的教堂尖顶，“我真想让教皇来萨恩河看看两国的边境线，这样他就能明白，自己提出了一个多么愚蠢的要求。”
“也许是因为兽人的威胁很大，所以教皇才要两个国家联合起来？”塔尔说出心中的猜想，“毕竟连光明神都降下了神谕，况且我也亲眼见过，那些兽人有些不对劲，他们连邪神都召唤出来了。”
“我想，神还是爱着世人的。”塔尔自小生活在镇子上，虽然因为自身的异变对教会有些恐惧，但从心里，他还是或多或少受到了镇民的影响，耳濡目染中，对光明神也有着一份敬畏。
“神爱世人？”奥古斯汀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眼中掠过一丝笑意，“到底还只是个孩子。”
他从椅子上站起，“神的确一直在注视着我们，但在神眼中，我们就像一群小虫子，我们的祈祷对神来说，就像是虫子的叫声。”
“你会去爱一群对你嗡嗡叫的虫子么？”
塔尔默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走吧，我们已经谈得够久了，红枫大公。”国王伸了个懒腰，抬手直接碰到了屋顶，“回去准备好，再等一天，等教会的使者来之后，我们就一起去白牙堡。”
“去和那些辉耀的家伙结盟。”
听到对方的话，塔尔心中涌出些许愤怒的情绪，又是这样，随便就替别人下了决定，
自从来到红枫城后，凡事就没有人问过他的意见，他就像一个提线木偶一般被人控制着，这种感觉真是糟透了！
兴许是看出少年心中的想法，国王笑得有些冷，“你没有拒绝的权力，这是国王的命令。”
丢下这句话，奥古斯汀就推门出了房间。
“既然这样，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少年独自站在卧室里，听着房门外国王离开的脚步声，愤怒过后，他又突然觉得有些可笑，“我留在这里不就是为了找到身世的秘密么，今晚就去探查一番，找到真相后，我就直接离开。”
目光落在窗外的后院高塔上，少年嘴角勾起，这些天来，他也曾在男爵宅邸中进行过调查，但却没有什么发现，冥冥中他有一种预感，自己想找的线索，说不定就隐藏在那座高塔中。
等他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后，就直接离开这里，找个机会加入教会，塔尔没有兴趣，也不想被卷进这些北地权贵和教会的纷争之中，他甚至已经有些后悔答应成为男爵的养子，这样也不会碰上那么多无妄之灾。
“打不过你们，我还能跑过你们。”
少年看着手背上一闪而逝的匕首印记，喃喃自语，但塔尔没有发现，受到体内另一个沉睡的灵魂影响，他的性格正在发生某种变化，虽然并不明显，但就这样持续着，潜移默化中影响着少年。
下定决心后，塔尔就推门出了卧室，站在二楼走廊上，能看到那个国王正在客厅里坐着，明明是客人，却以一副主人的姿态命令女佣们给他端茶倒水，令塔尔心中隐隐生出些不满，但也只是一瞬。
见国王没有注意到他，少年收回目光，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推门而入。
但紧接着，他身子就突然顿了一下，鼻尖微微耸动，“什么味道····？”
空气中飘荡着一股子淡淡的清香，莫名令他想起一个人，女管家辛西娅。
这种味道他曾经在对方身上闻到过，五感强化后，再配合上他记忆恒定的能力，塔尔甚至能够依靠气味来辨别识人，而现在，他就在房间中闻到了一股辛西娅身上的味道。
辛西娅刚才来过他的房间？塔尔心里浮现出这个念头，思索着。
“咔哒。”
窗户摆动的声音让少年回过神来，他才发现侧面的窗户没有关上，神色中闪过一丝疑惑，少年上前将窗户关上，坐在床上长出口气，接下来，他就只需要等待夜晚到来，在夜间行动不易让人发现，也为他探索后院的高塔增添了几分把握。
“离晚上还有······”塔尔算了算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干脆再看会书吧。”
他趴在床上，将摞在床上的那几本书拿过来，但正要翻开书时，塔尔目光一闪，“哎，怎么少了一本书？”
“那个红本去哪儿了？”
·······························
艾文睁开眼，眼前是一片黑暗，眼睛被一层黑布蒙住，看不清四周的环境。
她试着活动身体，却发现双手被捆绑在身后，动弹不得。
“这里是哪儿？”艾文没有惊慌，心思转动，想起自己失去意识前的那一刻，自己似乎是被人袭击了，再联想到这些天所经历的事情，少女就已经猜出了一个大概，“阴魂不散的刺客·····”
心里沉了下，艾文没想到那个已经被杀死的刺客竟然还有同伙，也是她自己大意了，认为刺客只有一个，才敢一个人到城西的废旧街区，导致她被刺客袭击。
“刺客把我抓起来到底想干什么······”艾文又试了试，发现捆住两手的似乎是一种由植物编制的麻绳，格外坚韧，难以挣脱，将她的两手勒得生疼。
“把我抓起来却不立刻杀了我，难道是想把我作为人质？”艾文试着想要调动神术挣脱，却发现手腕上的麻绳突然散发出一种刺骨的酸麻感，竟然使她体内的神术因子变得紊乱狂暴，仿佛失去了控制一般，非但没有挣开麻绳，反而在她体内横冲直撞起来，迫使少女不得不平息用神术挣开的念头。
“啧，该死，我可没有时间在这儿浪费。”
艾文被四周的寂静弄的有些烦躁，声音提高了几分，朝四周喊了一声，“你是谁？把我抓起来做什么？！”
四周仍是一片安静，只有一些隐约的回声，空气中混杂的灰尘令艾文呛了一口，她剧烈的咳嗽起来，紧接着就对自己所处的地方有了大致的猜想，这个味道，看来她是被抓到了一处类似于地下室的地方。
北地气候寒冷，大部分居民都会在房屋下建造一座地窖来贮藏粮食或蔬菜，自己昏迷的时间不算长，兴许那刺客将她带到了废旧街区的某一座地窖里，如果自己制造些声音，说不定还能吸引到在附近巡逻的士兵，或者驻扎在这里的教会军团。
“有人么——！”
想到这里，艾文也顾不得其他，放开嗓子大喊道：“救命啊——！”
“嘎吱~”
头顶传来木板被打开的声音，在阴冷寂静的空间内格外清晰。
“凯尔？”
话一出口，艾文就是一怔，怎么会下意识叫出那家伙的名字？但紧接着，她就听到一个有些沙哑的磁性声音响起。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脚步声自上而下，渐渐临近少女身边，在她脸测停下。
紧接着，艾文能感觉到脸上蒙着的黑布被扯开，令她得以看清眼前的刺客。
出乎艾文的意料，眼前的刺客穿着一身样式古怪的黑红色皮衣，发色雪白，垂落在身后，皮肤微黑，两只眸子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灰蓝色，皮衣勾勒出高挑的身材，这刺客竟然是个女人，身上还充斥着一股子异域气息真正。
但真正令人惊讶的，是对方那张和辛西娅一模一样的脸。
不，艾文回过神来，虽然相貌一样，但这个女人的声音，以及她身上那种气质，都和辛西娅迥然不同，两人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就像是两个极端。
“很意外？”
刺客看到艾文的眼神，微微一笑，“女人就不能做刺客了？”
她的目光有些冷，带着皮套的手指划过少女的脸颊，“别看我是个女人，我杀过的人所流的血，足够让上面浮起一艘捕鲸船。”
“而且我也没想到，男爵的侄子会是一个女孩。”
刺客又看了少女一眼，站起身子打了个响指，身后亮起一团火光，令艾文看清了此时所处的环境。
这里是一座有些年头的地窖，四周弥漫着一股灰尘的味道以及些许不知名的腐臭味，角落里摆着几个破旧的木桶和一堆稻草，头顶四周结着密密麻麻的蜘蛛网。
而在地窖中间，摆着一张木桌，上面放着盏样式怪异的紫色风灯，刚才亮起的火光正是从其中放射而出，也照亮了木桌上摆着的许多瓶瓶罐罐，还有一枚看不出原先种族的怪异头骨，上面放着一支蜡烛。
没有理会艾文打量的视线，女刺客站在木桌前，借着紫色风灯的火焰，将蜡烛点燃。
枯骨头颅上的蜡烛点燃后，燃烧的火焰也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紫色，透着一层跳动的光焰，仅仅是看了一眼，艾文就觉得有些头晕，知道这火光有问题，连忙移开视线。
却见那个女刺客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只是从身旁的黑色罐子里抽出几缕植物茎叶，捻成条状后放在烛火上点燃，一片紫色的烟雾升腾而起，随着刺客嘴里发出低沉古老的音节，在空中渐渐凝结成一个隐约的人影。
“莉莉安娜，我希望你给我带来的是好消息。”
烟雾凝结而成的人影动了动，随即从中传出一道苍老的声音，“你要知道现在正是我在沼泽里休息的时间，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打扰我休息是要付出代价的。”
“黑女巫大人。”被叫做莉莉安娜的女刺客对人影低头行礼，神态恭敬，“我把这个琼斯家族的女孩抓来后，就按照您说的去男爵宅邸探寻了一番，没有找到您说的那名巫师。”
“这个女孩只是罗威的陪葬品。”苍老的声音沙哑晦涩，令人想起了乌鸦的尖啼，“你知道我更在意的是什么。”
“黑女巫？！”艾文听到这个称呼，心里一跳，她似乎曾经在教会档案室的异端通缉录上看到过这个名字，一时却又想不起来有关的信息。
“事实上····”莉莉安娜的语气顿了顿，“我没有找到机会把男爵带来，那个男孩和国王都呆在男爵的卧室里，我没找到机会下手。”
“是么。”人影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这就是你找我的理由？”
“从你的描述中，那个男孩能够掠夺你的阴影刻印，确实可能是超凡力量的掌控者，但我不在乎原因，我只要结果。”人影中亮起两点漆黑的乌光，里面释放出一股令人战栗的气息，“而你现在没有完成我的要求，准备接受惩罚吧。”
“请等一下，大人！”
莉莉安娜见状，从怀里取出一个红皮本子，“虽然我没找到机会下手，但我在那个男孩的房间里找到了这个。”
“那是什么？”被称作黑女巫的人影停了下来，身上的气势也收敛起来。
“我还没有仔细看，只是随手翻了翻。”莉莉安娜接下来的话瞬间吸引了艾文的注意力，“我发现，这个本子似乎是男爵的日记。”
“罗威·琼斯的日记？”人影的语气中生出些许波动，“这的确勾起了我一丁点的好奇心，我的确想知道那个虚伪的小人都干过什么肮脏的事情，但这还远远不够。”
“把那个女孩带过来。”
艾文正听着两人的对话，心思都放在那本男爵的日记上，听到黑女巫这句话，顿时生出些不好的预感，抬头正对上女刺客莉莉安娜的目光。
下一刻，黑女巫的声音响起，令她的心脏如坠冰窖。
“杀了她，用琼斯家族的血液来取悦我，我就会饶恕你任务失败的错误。”
“这正是我原先要做的。”莉莉安娜也露出一个有些嗜血的笑容，径直走向还未反应过来的少女，“随您喜欢，我会让您看到什么叫杀戮的艺术。”
面对手提匕首走来的刺客，艾文已经醒悟过来，对方将自己抓回来，根本就没想过要将她作为人质，而是要将她活生生的在那个所谓的黑女巫面前杀掉。
一开始，他们就没想过让自己活下来。
面对生死危机，不但是因为心中的执念，更出于生命求生的本能，艾文再次尝试调动全身的神术因子，要释放神术脱身，这次虽然在掌心凝聚出了些许神术因子，但随着手腕上麻绳散发出的强烈波动，神术之力很快就溃散开来。
“还想使用神术？”女刺客笑得有些不屑，“你手上的麻绳是用谢尔丽藤蔓编织而成，具有压制任何神秘因子的作用，千年前就被斩首红鹰用来控制你们这些教会的牧师。”
她一把揪住少女的头发，迫使艾文抬起头，在对方耳边轻声开口，“不能释放神术，你们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牧师，就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我最喜欢做的，就是看到你们这种家伙临死前的表情了。”
“如果你现在放了我，我可以帮你们杀了我叔叔。”艾文忍住头发被拉扯的痛苦，对刺客说道。
“哦？”刺客愣了一下，“这个提议很有诱惑力······”
她沉吟一刻，似乎真的在考虑这个提议。
但下一刻，她眼中就露出有些狡黠的笑意，一把扼住少女的咽喉，“不过很可惜，我这位雇主要杀的，不仅是男爵一人。”
艾文喉咙被掐住，呼吸困难，渐渐的有些窒息，只能听到女刺客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要杀的，是你们家族所有的人。”
女刺客的手臂上一瞬间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道，将少女凌空提起，猛然甩在前面的木桌前，荡起一片灰尘，却在临近烟雾时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开来。
“咳咳····”艾文喉头一甜，嘴角溢出鲜红的血液，刚才这一下，简直要让她的内脏都摔得移位，脑袋里也是嗡嗡作响，只觉得眼前的事物都模糊了几分。
下一刻，女刺客就来到少女面前，看着少女的脸旁，轻声出了口气，“可惜···你这种眼神，倒是挺像我姐姐的。”
伴着这句话，她捂住少女的嘴巴，强迫她露出光洁的脖颈，一刀划过，殷红的血液一瞬间喷涌而出，沿着地面向四周蔓延，莉莉安娜紧紧捂着少女的嘴，使她只能颤抖着身子，却无法做出反抗。
数息后，艾文挣扎的动作渐渐弱了下来，瞳孔也涣散开来，她已经濒临死亡，只是还凭着心中的执念在吊着一口气。
就这样死了么·····艾文心里想着，眼皮发沉，意识渐渐坠入一片无底的黑暗中。
“她就要死了。”女刺客松开手，看着漂浮在空中的人影，“大人对我的表演可否满意？”
“只是稍微出了些气。”黑女巫语气平淡，“但也足以平息我的怒火。”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去把罗威的头颅取来，或者在我面前虐杀他，不要再像你愚蠢的的同伴一样失手。”
“是。”女刺客长出口气，知道自己不用再受那可怕的惩罚，只是听到黑女巫的话后，眉头皱起，“说起我的同伴，他最近有联络过大人么？我已经一天没有见到他了。”
“那个叫埃里的？”人影晃了晃，声音也抖了一下，似乎受到了什么干扰“我没有收到他——”
“噗呲——”
人影的话戛然而止，莉莉安娜也不敢置信的低下头，在她胸前，一只苍白的手掌穿胸而过，正捏着她的心脏。
“怎么·····可能···？”
女刺客强忍着痛楚，回身看向原本倒在地上的女孩，眼中弥漫着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我明明······已经杀死你了？！”
艾文脸色苍白如雪，眼睛里弥漫着异样的血色光芒，闻言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我的确死了。”
“但我又从地狱里回来了！”
她嘴角冒出两根尖利的獠牙，猛然咬了下去！
···································
此时在不知多远的一片村镇外，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袍中的年轻男子回身遥望北方。
“怎么了，老骨头？”
“啧···”男子目光有些出神，“本以为找到了一枚好用的棋子，怎么就这样死了呢？”
“你已将找到了适合计划的人选？”
男子身前是一条湍急的宽阔河流，远处是一座横亘的大桥，上面能见到手举火把来往巡逻的卫兵，此时在男子身边停着一条小船，上面站着一个红发少女，做普通的牧羊女打扮，只是再朴素的衣服，也难掩她那双翡翠般的亮绿色明眸。
少女有些生气，“既然找到人选，怎么不先通知我们？”
“死都死了，再找个喽。”和艾文见过面的男子，丁格尔无所谓的一笑，“我走时在她身体里下了一个新研发的契约禁制，等她死后就会把她转化成死亡傀儡。”
“下次回去，我又能多一个好玩的玩具。”
“你就不怕会发生异变么？”少女撇嘴，但还是想起正事要紧，“我们赶紧回去吧，其他学派的人都到了，在外游历这么长时间，团长还是头一次回来呢。”
“我还有些问题要问她。”
“走吧。”丁格尔听到团长回来，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他踏上小船，一股无形的推力随之生成，带动小船向前驶去。
“对了。”坐在船头，红发少女突然开口，“你找的那个家伙是什么人？”
丁格尔沉吟片刻，“她是个很有想法的人。”
“也是个很疯狂的人，如果有机会，我都想把她收为学生了。”
“真可惜呢。”少女不再问他，转头看向远处大桥上的火光。
“是啊，真可惜·····”
远处的天幕上，有微弱的星光闪动。
夜晚，到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