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好处,人还在蜀地。
军中议事耽搁了时间,眼看是要迟到了,耿介步子飞快,齐鸣倒是伶俐,早就备好了马,是玄渊留下的及雨,及雨飞蹄,出了蜀州城,一路向南,跑进满山苍翠中。
一座小亭,酒气氤氲,满山初生的新绿,风和暖,水潺潺。
“你可来迟啦,罚三杯!”晓行云吆喝道。
耿介笑:“认罚,认罚!”
见耿介痛痛快快地饮尽三杯酒,晓行云满意道:“这就对啦,是我远道而来,还叫我等你!”
熹月道:“你就是闲的,才会往蜀州跑。”
晓行云撇嘴:“我明明是走镖来的,这叫公务!”
“你这几年,走了多少蜀地的镖?”熹月笑,“你自己数数!”
晓行云揽过星辉的肩膀,问:“来丫头,跟爹说,几回?”
星辉根本没听见他爹的话,眼睛只看着邻水而坐的少年,有些出神。
珝歌见过了元家的辉煌,愈发明白了自己要学的还很多。这些年来,在熹月和耿介的教导下,昔日寡言的孩子,已经有了几分小侠的影子。
当时,罗骁说对了,只需要时间而已。
晓行云看出几分意思,连忙捂住星辉的眼睛,道:“别看了,你是姑娘家,你得矜持点儿!”
这些人里,晓行云是最常来的访客,他不说,熹月也知道,他在遗憾什么。
元家手艺雄风再起,熹月曾在珍品铺子里见过一件翡翠如意,上面的标价令熹月瞠目。
罗骁来信,说他也当了父亲,更是抽不出身来了。
江南最大的剑庄,明玕坐稳了头等,钟长野也曾试图寻找柳自如,但没有找到,在岚心的劝解下,便随缘而去了。
一方和顽老都没有传信来,一个是不善言辞,另一个大约是浑忘了。
华帝还是错了一件事,他以为乘风盟是组建起来的,但是,熹月什么也没做,乘风人却都知道自己是乘风人。
这是写入灵魂里的执念。
春夜眠花,山亭望月。
一如二十多年前的样子。
月似当时,人似当时否?
熹月在心里问,风拂过她的脸颊,是不是回答。
珝歌吹起笛子,还是熟悉的调子,清扬的声音,追着风而去。
“天之远兮,云之清逸。
风之舞兮,芳草依依。
生于山巅兮,傲气神鹰。
神祗之目兮,洞察吾意。
游于人世兮,随风而行。
……”
据传这是适真居士信手拈来,哄孩提时的平阳的,原来,是安眠曲。
忽然,一只青鸟扑打着翅膀,落在桌台上。
自从元鹰离去,罗骁调教了一只青鸟,送给了熹月。
“什么事?”耿介问。
小纸条上只有一句话,熹月看后,微微叹息,只道:“蝉噪林逾静,林欲静而风不止。”
世间是循环,一切如旧。
世间是螺旋,日日不同。
世间有起伏,唯心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