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把手里刚行凶的弓箭胡乱塞到李叔手上,背着手,走回村中。连斑金蛮熊都不曾压弯的脊梁,此时却显得有些佝偻,步履间带着些许蹒跚。
揉了揉略发浑浊的眼睛,扫了扫周围,记忆的波纹与现实重合。
十一年前,似乎就是这个位置。
还年轻的汉子站在自己面前,一如现在的魁梧。
“爹,我要去山里看看。“汉子焦急不安,皱起得眉头几乎拧在一起。大手握着不曾出鞘的钢刀,指节泛白。
“不行,山里突然爆发了兽潮,咱们村子已经损失了一个好汉子了,不能再损失了。“那时的老村长,头上还正黑白参半。
“爹,还没确定就一定出事了呢!再不去就来不及了!“汉子急的眼睛都快滴血,粗着脖子,青筋暴起,几乎是吼出来的。
“不行!现在的情况实在是太危险了,根本不是咱们能够做些什么的,整片林子都在疯狂兽潮,而且已经过去如此多天,就算你是去了,也没什么用,反而会添乱!“老人闭着眼睛,拧着眉毛,狠心说道。
那一天,老村长身受重伤,洪师傅昏迷不省人事。
那一天,一对父子的关系彻底崩裂。
那一天之后,老村长真的成了老村长。
也许,这才是大山真正的残酷吧。
老人回头,看着远处隐约群山的影子,无声的叹息。
鲜红的血迹,让看到的人,被刺的眼睛发痛。
真实的疼痛。
。。。。。。。。。。
大雪后的月,格外的清亮,照在雪上,白的耀眼,让人丝毫闻不到白日里的惨烈。
李叔家中,此时,四人围着虎子的床。
“洪叔,求你,快救救阿阳吧!“虎子眼圈通红,嗓音沙哑,带着哭腔。
此时已经被李婶清理干净的刘阳,小脸上有着比雪还要透亮的惨白,丝毫寻不到一点血色。
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足有三十七处!
一个孩子,身受三十七处创口,有的甚至直至此时依旧流血不止,又有多少血可以让他肆意的流?
清理伤口的李婶,几乎是用眼泪清洗。染红的清血,被哽咽着泼了一盆又一盆。
枯血草已经不能再用了,因为已经用的太多,只要再多用一些,积累的毒性就会彻底爆发。
洪师傅将自己略微颤抖的手指,从刘阳的手腕处抬起,微弱的脉搏,几乎让他查询不到,一颗心早就不知道坠到哪个深渊。
整整一下午,想尽了许多办法,都是无济于事,反而越来越糟。
如今,除了守在此处的四人外,家家户户都在搜罗家底,想尽办法。
事到如今,只能铤而走险了!洪师傅一咬牙,狠心道。
把手伸到腰间,摸出一棵拇指长的人参,参须完整,早已处理干净,末须甚少,但褶皱却是一道挨着一道。
灵力氤氲,赤红灵力把人参包裹,不消片刻,整个屋子泛起阵阵苦涩的甘甜味。短小的人参,不知为何,已经变得几近透明,薄薄的参皮包裹,里面似乎灌满了鹅黄色的琼浆玉液,若是细看,甚至可以看到一抹暗红。
一旁的李叔、李婶,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希望的神色。
不顾李婶的一声惊呼,洪师傅直接把人参塞到刘阳嘴里,一托少年下颌,用牙齿磨破参皮。
站在旁边的几人清晰看见,里面几乎透明的液状物质,粘稠的滴到刘阳嘴里,顺着齿缝,露出阵阵清香,让所有人都闻之一震。
“洪叔,这么小的一棵参,可以把刘阳救过来吗?“一旁的虎子不知所以,依旧发愁,小脸几乎拧在一起,今天一下午,刘阳可是没少吃什么野参草药,可是一次见效的都没有。
站在一旁不停搓着手掌的李叔,听完眼睛一鼓,大手连拍虎子的脑袋,直接把虎子拍的一个趔趄。
“屁话!这可是凝血参,不是什么普通的野参。没看见那参里面的血丝吗?你个臭小子!这要是也不管用的话,那阿阳就。。。就。。。“说道最后,李叔也是不知道自己到底该说些什么,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刘阳是否能够因为这棵稀有的凝血参而活命。
四双眼睛都紧紧的盯着已经把整个灵药都吞下去的刘阳。
“村里的其他人,怎么样了?“洪师傅一边仔细瞧着刘阳的变化,一边问道。
“洪叔他已经基本上都治好了,都是血脉不通的老人,或者孩子,和苍狼交手,遭受重击,所以晕死获取,虽然受了些小伤,所幸没什么大碍,现在唯独刘阳受伤最重。“李叔轻声道,眼中闪过一丝心痛,更有自责。自己如果劝老村长多在村中留两个人,刘阳就不需要如此拼命,也就不会遭此大难。钢铁般的山里汉子,几乎转出泪来。
而他嘴里的洪叔,自然就是老村长。
“阿洪,其实,这件事也不用怪洪叔他。他也是有着苦衷。“李叔顿了顿,压住眼前的水雾,组织语言道。
“我知道,你不用说,我全明白,正如当年。“洪师傅眼皮抖了抖,用灵力轻抚刘阳的胸膛。
“当年,当年我也是被我老子他,把我们一家锁在家里,哎,我也都明白。但,哎。。。“李叔和身边的李婶对视一眼,长叹一声,再也说不下去,竟一反常态的握紧对方的手。
洪师傅没有回答,好似不曾听到。
氛围安静的吓人,似乎只有窗外月光落在积雪上的声音。
虎子不懂大人说的怪话,也没有工夫听大人们说的怪话,因为刘阳的脸色开始变得越发奇怪,一会苍白的吓人,一会通红的几近滴血,甚至原本已经结痂的伤口,都崩裂开来,流出丝丝的血迹。
所有人都收拾心情,仔细盯着此时满脸痛苦,全身不由自主抽搐的刘阳。
“不好,凝血参药力太猛了,这玩意或许有希望治好阿阳的重伤,但是同样有可能会熬不住。“洪师傅此时脸色也变得不淡定,额头都已经开始冒汗,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难道老天真要夺走这个可怜孩子的性命吗?
手中的灵力翻滚不停,淡淡的赤红,笼罩刘阳的全身上下,疏通各处庞大而猛烈的药力。
一旁的虎子一家也是急的团团转。
李叔深吸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看着正在拼命控制灵力的洪师傅,思索道:“阿洪,用苦星草吧!让阿阳自己把药力聚拢,你这样子不行,反而有可能帮倒忙,在他体内引起灵力冲突。“
“好,你家有吗?我没带着。“洪师傅也是让自己保持冷静。
“有!我知道在哪里!“一旁的李婶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滴,立马跑到另一个屋中,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响来,只见李婶左手握着一小把墨绿几乎漆黑的草药,右手则是捧了一大堆瓶瓶罐罐跑了回来。
“我除了把苦星草拿来了,还有各种平日里我们当家的受伤修炼用的,你看看都能不能用得上。“李婶颤声道。
李叔立马接过苦星草,摘下一片小叶,塞到刘阳舌头下面。
叶茎断裂处,一股子浓烈的苦涩味道弥漫出来,几乎笼罩了整个屋子,让洪师傅这样伤口加身也不会皱眉一下的汉子都是不禁用灵力遮住鼻子。
众人纷纷效仿,这才好受一些。
苦星草,只是为了好听而取得的名字,实际上,它应该叫做苦腥草。
并算不上是什么灵草灵药,唯一的特点就是有着极其浓烈的苦涩味,浓厚却又不会让人失去感官。含在嘴里,浓厚的苦涩味下,还带着一股子让人提神的清凉。
即便是昏迷的再重,只要还没有到了丧失感官的地步,就会被苦星草唤起一丝意识。
。。。。。。。。。
一切,都是朦胧、黑暗不明。
刘阳知道自己是谁,隐约之间,有着清晰的记忆。
原本有些淡忘的记忆如流水般从身上掠过,从小时候尝试走路,杵着那根黑色的棍子,即便摔倒,也都是摔到母亲的怀里。到开始慢慢长大,明白自己与其他孩子的不同,到开始修炼,母亲离世。。。
深深的疲惫,包裹着揭开了每一个片段的少年。
狼群应该退去了吧,但他感觉自己太累了,所以想要睡一觉,好好的睡一觉。
但,却突然出现两个意外,彻底搅乱了他的这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