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昏暗,有着窗外银装素裹所没有的温暖。
少年坐在灯芯旁,裹着厚实皮裘,睁着深蓝色大眼睛,连眨都不舍得眨,细细的品味着眼前的一张羊皮。
羊皮厚实,边缘处已经泛起淡淡痕迹,偶尔,点缀着一两个微小虫眼。
如果说羊皮在大山里不是太过值钱的话,上面的墨痕就显得珍贵许多。
笔墨纸张,都是称得上奢侈的东西。平日之中,大家即便是想要记录些什么,大多用的都是一些不易消退的深色汁液,而墨汁这类东西,可是少的不得了。
修长的手指一字一字的扫过,摩挲着每一道痕迹,一丝不苟。
这块兽皮,乃是爷儿四个吃饱喝足,分别之时,洪师傅亲手交到自己手里的。虽然当时洪师傅满嘴酒气,但是神色之中,透着的郑重,却让少年凛然。
兽皮之上记录的,正是《铁剑十八斩》的全部修炼方法。
虽然当初李叔手把手的把这套剑法交给了自己,但是如今看到兽皮上的文字记录还是不由得耳目一新。
少年一脸肃穆,神情认真。敬字惜纸,无疑是少年此时最为形象的描述。
看着笔墨勾勒,少年不禁有些目眩神迷,自己小时候,目不睹物,都是母亲把着手逐字教来,一撇一捺都是充满着回忆,那些,有着母亲的回忆。
前面是功法部分,刘阳虽然无用,不过倒毫不扰乱少年的兴致,享受着字里行间的独有感觉。笔划自有山丘,撇捺深藏沟壑。
功法后面,自然是配套的剑法,这也是刘阳最想看到的。
兽皮之上,配有十八副姿势图画,勾勒之间,栩栩如生,就将每一招一式都淋漓展现,并且配有蝇头小字详细注解。
虽然李叔手把手的都教给了自己,但是重新阅读,却有着一股子新鲜之感,熟悉之中透着陌生。李叔虽然一丝不苟的教授,但毕竟剑法之间带着属于他自己的理解,刘阳即便学的再认真,终究不是自己的,然而此时刘阳所到看的,却是原汁原味,最为原始的基础,温故而知新,思绪翻滚,剑法熔炼,刘阳开始重新品味着每一招,明悟、吸收。
刘阳看的眼睛放光,吸收着每一丝新的理解。双指并举,下意识跟着比划起来。
一直到扫过最后一招”铁桶江山’,刘阳依旧意犹未尽。
目光下扫,却发现字迹未完。
“余枫国,国立七十六年。吾辈战敌于济水,背对忠国,面朝奸匪。全歼敌寇,而自损殆尽,敌援将至,故立此言于书中末页,传于军中,望我辈不忘敌寇侵国之耻!
年少立冠,报效于国家,征战一生,戎马一生不曾卸甲一日。容得先皇,皇恩浩荡,封至铁血将军,立志为此,铁血一词,铁剑饮血!
自知年老体衰,武力不济,有心杀敌,故此融一生之所学。创此功法、剑法,传于我军,望我河川,出大好男儿,皆可习之,杀敌至千里!驱逐敌寇,保家卫国,守一方平安!
敌寇横行,霸我河山,毁我安宁,血河漫布,肉糜飞蝇。吾辈生当荡平祸乱,死亦追敌魂而杀!使其心肝俱裂,不敢再踏我土一寸!不敢欺凌我族一人!
望所学此功法者!不负所托!”
茅屋不牢,凛冽风雪,顺着门缝吹在少年身上,将少年从行字之间唤醒,打了一个激灵。
背后一阵寒颤,汗毛竖起,不是害怕、恐惧,而是被字语之间的铁马金戈所震撼。
少年一阵热血激荡,仿佛置身一片沙场,狼烟滚滚,断旗残军,却依旧相互扶持,以待敌人,千军一心!透过遥远的时空,铁血之气扑面而来,甚至让少年呼吸之间,有些急促,窒息。
半文半白,刘阳自然可以读懂,只是词藻之间有的含义不是特别清楚,余枫国就从没听说过,将军一词到是听大人们聊起来过,那是好像是统帅军队的大人物。文章大意想来,应该是,敌人入侵,这个将军率众杀敌,临死前留下来的遗信。
这部功法,也是留下这段话的人所创,先不论其功参造化,修为非凡。就光是这份心胸,都让人不禁肃然起敬。
功法这种东西,想来都是宝贵的紧,整个村子如此努力,这些年加起来也只有五部而已,但是这个人竟然可以传给整个部队。
想来,重修功法艰难无比,代价非常。整个部队可以重新修炼功法的也没有几个,他这样一来,无疑是将功法传承下去。所为的,就是为了子孙后代,增添实力,驱逐入侵者。即便是自己已经身亡,也要尽最后一份力。如此心怀,让人不得不敬。
记得李叔当初的原话是,这功法是我爹立功得来的。难道,我爹和洪师傅参军,就是在那个军队里面吗?
外面的世界,又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呢?大山的外面是什么?战争?纷乱?热血?精彩?。。。
少年深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迷茫。第一次,对外面的世界,进行认真思考。少年自己都不知道的是,自己已然亲手种下了渴望的种子。
看着自己手里的铁剑,氤氲青晕,笼罩剑体,不由得一愣。往日里自己还真没有怎么注意。现在细细想来,铁剑,《铁剑十八斩》,还真是暗和,虽然少年知道这只是自己一个心理慰藉,但是小脸还是不禁一乐,心中计划更是敲定。
从身边摸出一块石头,石头方正,隐有颗粒。这是块磨石,很早之前,洪叔塞给自己的,现在,到了用他的时候了。
从屋外捧些雪进来,化成了水,从身后,抻出来自己的铁剑。
神色恬静淡然,郑重,又透着一股子坚定。
沾水,磨剑,开刃!
。。。。
“洪叔!洪叔!”清脆的嗓音,传进洪师傅的小屋子。
爽朗大笑从屋中穿来道“哈哈,在呢,在呢!你小子慢点!别跑!雪滑!”
刘阳脚踏厚雪,不待陷入,便立马借力,一步跃出,宛如灵活的小兽,风般旋起一阵活力。
推门而入,看见正在小杯独酌的洪师傅,古铜色脸庞也是透着一酡红晕。酒香浓郁,还透着一股果子香味。
“阿阳,干啥来了啊?”洪叔笑眯眯道。
“洪叔,来给您还这个。”刘阳小手伸入皮裘,掏出了记录着《铁剑十八斩》的羊皮。
洪师傅一把接过,放在一边,看着依旧站在眼前的少年,刘阳俊秀的小脸,眉宇之间,仿佛有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仿佛一夜之间,便有了一些神奇的变化。
“咋了?阿阳,还有啥别的事?你小子不会就为了送这个,跑一趟吧?”洪叔醉意微熏道。
“这个当然很重要啦,不过,我确实还有些别的事想找洪叔帮忙。”少年小脸一红,讪笑道。
“哦,说来我听听!”洪师傅虎眼一眯,一脸的好奇,平日里,可是很少见到刘阳会张口求人。
刘阳神情一敛,神情严肃道“洪叔,我想去打猎!”
“打猎好啊,打猎。。。。。啊!!你说啥!打、打猎!”
这下子可把洪师傅吓得不轻,酒意彻底消散,直接跳了起来,差点撞到房顶,盯着眼前这个比自己矮了好几头的小人儿,一嗓子将屋外房檐上的积雪都震了下来。
揉了揉被震的发痛的耳朵,刘阳小脸透着无奈,自己都猜到了,估计洪叔的反应和这个差不多,就是没想到洪叔的嗓门也太大了。
洪师傅虎目圆睁,发须都有直立起来的趋势,一张脸涨的通红!
“你小子说啥胡话呢!看我今天不替你爹娘好好收拾你!”
大手一抓,准备把这个小子拎过来打顿屁股!还翻了天了还!
洪师傅心神大失,外加上随意一抓,但是刘阳可是早就猜的八九不离十了,以有心算无心,刘阳矮身一躲,躲过了这一下。
洪师傅一愣,随机冷静下来。盯着刘阳冷静深邃的大眼睛。
自己可是看着这个孩子长大的,自然是瞧得出来这个小子绝不是一时兴起。其实,如果说全村其他孩子头脑发热,洪师傅都信,唯独到这个小子,洪师傅不信。
从小的经历,让这个孩子有着远超别人家孩子的心智与成熟,做事都是有着一定的把握才干,很少冒失的时候。或许也会有倔强的时候,但那都是到了一定程度下,才会做。
“你为什么想要去打猎?”洪师傅沉声道。
魁梧身躯重新坐了下来,酒意已去,火炉上,果酒翻滚,泛起来阵阵酒香与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