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剑鸣的背后立刻感到一股寒意。
寨门外面阴森恐怖,寨子里面却是异常的热闹,犹如过年一般,寨门中间的位置矗立着一座高大的殿堂,殿堂前面每隔五十米左右各有一座燃烧着的巨鼎,柳剑鸣实在难以想象如此巨大的铜鼎是如何被搬运到山寨里面的。
殿堂两侧蜿蜿蜒蜒还有许许多多的偏房,从这些房子的数量来推算这白虎寨里至少有千把人的数量,这么多人足以匹敌一个卫所的编制了。
柳剑鸣跟着这几个壮汉行走在白虎寨的大营里,心里既紧张又感到害怕,他毕竟还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何曾经历过这等事情。
寨子里三三两两的走出来几个满脸横肉络腮胡子扛着钢刀的汉子,看见柳剑鸣如此鲜嫩的少年不时发出怪笑。
进到正殿里,里面灯火辉煌人声鼎沸也是异常的热闹,屋子里摆满了酒席,凳子上坐满了人,柳剑鸣抬眼望去正前方有一张硕大的虎皮座椅,椅子上方悬挂着白虎堂三个大字甚至威严肃穆。
然而椅子上坐着的人却实在让人看不出白虎堂的威严来。
只见这人头发稀疏,脸色黝黑,额头的皱纹像是被刀子雕刻了一般,两只眼睛虽然充满了惊疑的神色,却是没有一点的亮光,他身穿一件酱色的长毛皮衣怎么看都像是上脚下种地的老农民。
“马驴子,赎金你们拿到了?你身边的这个少年又是谁?”此人说话语气不高,懒洋洋的就像是没有睡醒一般。
马驴子上前一步赔笑说道:“回大当家的话,赎金没有拿到。”
“什么?没有拿到赎金?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给我说清楚喽”
马驴子又道:“我们没有见到接头的人,所以,大当家的,这回官军肯定又是欺骗咱们呢,朝廷的话咱们根本没法相信。”
“他奶奶的熊,毛文龙这小子竟敢在我沙头天的面前耍诡计,这是对我白虎帮的蔑视,他既然不守信用,那就别怪老子无情,把那小子拉出来,撕票。”
众人听到帮主沙头天的吩咐,纷纷附和,高声呼喊着“撕票,撕票”。
沙头天原本憨厚的面孔上立时显出一股的杀气。
柳剑鸣心里大惊,他实在没有料到人的面孔可以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说变就变。就在柳剑鸣神情恍惚之时,沙头天突然又暴呵一声问道:“马驴子,跟在你后面的是什么人?”
马驴子小心的应到:“回寨主话,这小子是我在山下抓来的,鬼鬼祟祟我还以为他是朝廷派来送赎银的呢,谁知道竟是个愣头青的货色。”
沙头天眉头皱的甚紧说道:“不明不白的人,你拉进山里来作甚,万一是朝廷的奸细怎么办?”
“这,这,属下眼瞅着这毛头小子似乎也不像是有那么能耐的人,也许是个流浪汉误打误撞的进了咱的山口。”
“还是小心的为妙,朝廷那帮人一直在打咱们白虎寨的主意,听说辽东最近又新来了一个经略,叫什么熊廷弼的,眼下咱们好不容易抓了个人质,有了谈判的资本,非常之时必有非常之心。”
“是,是,是,寨主英明,寨主想的周到,是属下思虑不周,那这小子怎么处置?”
“这种小事还用得着我安排,后崖的狼已经饿了几天了,把他扔进后崖喂狼去。”
柳剑鸣听后犹如五雷轰顶,这个面相仁和的矮冬瓜心肠竟是如此的狠毒,着实让人难以预料。
说话间立刻窜出两个彪型大汉夹着柳剑鸣的胳膊就朝外走,柳剑鸣全身上下没有一点的力气,他已经料到自己这回是必死无疑的了。
“等一等”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厅堂里响起。
嘈杂热闹的大厅立刻的安静了下来,沙头天也不由的站了起来。
“是夫人来了。”
说话间从后堂的帷幔间走出来一个娇美的少妇,只见她面如桃花,唇如冠玉,头戴凤钗熠熠生辉。
“夫人,你不在后堂歇息,跑到前厅来做什么,这里面嘈杂的很,你会不习惯的。”沙头天点头哈腰原先的骄气荡然无存,在这个美丽的少妇面前就像是仆人一般。
“我闲屋里闷的慌,出来走走,这天寒地冻的天儿,那小子犯了什么事儿,你要把他送到后崖喂狼去。”那妇人的语气不高,但听来甚是威严。
“是这么回事,夫人,这小子是朝廷派来的奸细,着实可恶,所以……”
“朝廷的奸细,他既是朝廷的人,你冒然的把他杀了,岂不是更加坚定了朝廷剿灭咱们白虎寨的决心,你这是惹火烧身,听说辽东新来了一个厉害的角色,若是把他惹毛了,大兵发来,只怕咱们还不太好对付,军师,你以为如何?”
那位被妇人称为军师的人,年约三十上下,身材高大强壮,脸色却像是涂抹了一层花粉似的甚是白嫩,和他这魁梧的身材实在是不相称。
“夫人说的甚是有理,眼下咱们只有先求从朝廷那里多弄出点银子,暂时不可与其交恶。”
“按照你这样说,本寨主杀他这么个毛头小子也是不得的喽。”沙头天对军师的话显然很是不满意。
“你当然可以杀这个毛头小子,只是我怎么看也看不出这么个十三四岁的孩子会有那么大的本事去当朝廷的奸细。”
“夫人,我不是奸细,我就是个过路人,是他们硬把我拖上山来的,求夫人明鉴。”
“你们听听,人家根本就和朝廷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你们男人啊做事就是粗心大意,毫无怜悯之心,这么小的孩子也狠得下心来杀掉。”
沙头天一如泄了气的气球一般甚是沮丧的说道:“那夫人的意思是?”
“我能有什么意思,这白虎寨是你的白虎寨,可不是我马蓉的寨子,你是寨主,这寨子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当然还得由你来做主喽,眼下寨子里人口众多,吃的穿的用的都需要人来侍弄,多一个人总比少一个要强的多。”
沙头天摸着自己的后脑勺,连连点头说道:“夫人说的甚是有理,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夫人可真是我的女诸葛啊,马驴子,先留下这小子的狗命,让他在寨子里多干点活,夫人的凤仙楼正在建造当中,正缺人手,让他去帮工吧,不过你要好好教他学学寨子里的规矩,犯了我的忌讳,我的刀子可是不饶人的。”
柳剑鸣听后悬在半空中的一颗心才稍微放下来。
这时厅堂里突然有两个长相凶狠的汉子压着一个少年走了进来,这少年约莫十三四岁,身穿一件酱红色的绸布长衫,虽然面露菜色头发稍微凌乱,可是浑然天成的皇皇威仪仍然让人感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
柳剑鸣不由的多看了这少年一眼。
“寨主,这小子被我压来了,忒他们的不老实,若不是我走去了一步,这小子就逃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