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凡天醒来的时候,外面还是黑沉沉的。他迷迷糊糊看了眼窗外,心说句还早,就继续躺下了。
嗒嗒嗒……
摆放在床边柜台上的时钟缓缓地摆动,时间或许过去了良久,也许只是半响,张凡天猛地睁开眼睛,偏头看了眼钟。
“我靠!”他大叫一声,连忙从床上爬起来,手忙脚乱地穿上衣服和裤子,套着袜子边刷着牙,心里不停地咆哮“我靠我靠”两个字。
当一切准备完毕,张凡天摸了摸裤兜,转身离开房间。
老旧的房门拖着沉重的“吱呀”声,从里面被拉开,然后又轻轻地关上。
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楼道上,房门在关上的前一刻,放在床边柜台上,那个看起来像个黑匣子,却有双蠢萌蠢萌的短腿,一个眼睛的钟报时了:
2016年7月15日,早上7点整。
穿过幽暗寂静的巷子,跑过横跨纳尔河两岸的绯罗斯特大桥,穿梭在车水马龙的城市街道。
来到十字路口,停下脚步,静等红灯过去。
张凡天看了下时间,然后仰头望天。
白云悠悠,天空蔚蓝如洗,明媚的阳光照耀在这个城市上空。
他走在斑马线上,随川流不息的人海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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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凡天!”
“到到到!”
张凡天偷偷从后门溜进来,只是他刚溜进来,就听到有人用粗大嗓音喊自己的名字,他立马溜到黑压压的人群最后排,然后把手伸地老直,连说三声到,以证明自己在场。
喊张凡天名字的是一个有些发福,个子较高,穿着整齐黑西装的中年大叔。大叔看了眼张凡天所在的位置,确认他在场后,便继续点到其他人的名字。
张凡天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心说经理这算是让我过了吧。
中年大叔确认所有人员全部在场后,满意的点了点头。他咳嗽了一下,麦克风把他的声音传播到大厅每个角落,原先还有些嘈杂的大厅顿时安静下来,台下众人看向台上的中年大叔。
被几百双眼睛注视的中年大叔再次轻咳了一下,然后照着早就准备好的稿子开始念:“同事们,在这个阳光明媚,鸟语花香的日子里,我们齐聚一堂……”
张凡天没有认真听,眼睛有点贼的在四周乱瞄,周围的人群没有多少在认真聆听,不是玩手机,就是无精打采,一副懒样洋的模样。其实也不能怪谁,张凡天心想,经理的演讲稿换来换去,其实也就那么几句话,并且开场白听多了,张凡天都有种面对教堂神父的感觉。张凡天听说以前灾厄结局后,人们都会去教堂祈祷,而在祷告中,神父们总是用“在这个阳光明媚,鸟语话语的日子里,我们齐聚一堂,聆听神的教诲”来做开场白。
张凡天没去过教堂,这座城市也没有教堂,他只是坏坏的想,经理这稿子不会是从教堂抄来的吧。
“……威尔德士大酒店开张于公元1996年,在近20年的历史……”
经理念完繁琐的开场白,接着开始介绍更繁琐的酒店发展史。
张凡天摸了摸裤袋,心想经理人其实蛮好,就是啰嗦了点。他估摸了下时间,然后左右看了下,确定台上经理和下面的同事都没有发现自己,缩着身子从后门偷偷溜了出去。
张凡天挠了挠头,看着到处停满车的酒店后街,街上现在没有几个人。他拍了拍离身旁最近的车,就像拍着自己儿子头一样,心说我这辈子花的钱会有这辆车贵吗?
张凡天又拍了拍车,心里有点沮丧。他其实算过蛮多次,如果不出意外,他这辈子花的钱加起来或许还没有这辆名叫“阿斯兰德”的跑车一半多。
神啊!他在心里忽然呐喊,给我一次意外吧!
然而什么都没有出现,这样的事情张凡天也不知道做了多少次。
但是,他总还带着些许期待,他的人生是那么无趣又平凡,说不定哪天一觉醒来,他就成为超人,拯救世界了呢。
张凡天绕着酒店转了差不多半个圈,然后站在挂有“员工休息室”的房门外。他轻轻推了下门,只听吱呀一声,房门缓缓地打开,温暖的阳光随着他一同走进屋里,隐隐能闻到肥皂水的香味。
休息室大概有50平方米,里面看起来还算整洁,摆放着两张桌子,三张沙发,一台电视,和一张紧靠墙角的床。床上玲琅满目,到处放着东西,张凡天坐到床上,肥皂水的气味更浓了。
他懒洋洋的躺下,摸出手机,点开那只肥肥胖胖的企鹅。
滴滴滴,只听到一连串的提示音,下一刻消息栏全部被占满。张凡天一直划到消息栏最下面,除了他加的几个群和软件消息外,并没有收到其他人发来的消息。
貌似一直是这样,他心想。张凡天的QQ号其实没有多少人,真正跟他熟的也没有几个人。他滑到好友那一栏,上面显示人数2。肥肥胖胖的熊猫头像是亮着的,他点进去,然后发送消息:在吗?
他等了一下,对方没有回,于是站起来,打开通向酒店里面的另一扇门。
门外是一条走廊,亮着橙色的光,有点阳光的味道。他顺着走廊往里面走,然后在一个岔路口往右边拐,走了几步,只见一扇门上挂着“男士更衣室”的牌子。
打开贴着72数字的衣柜,从里面取出一套黑色西装,西装被精致的包装包袱着,上面写有“沙塔尔多”四个字。
这套西装是酒店一个星期前发的,不收钱,他听同事说这套西装蛮贵,价格差不多他一年的工资,所以张凡天没有拆,他怕要是酒店突然来句穿上这套西装的来来来,你们把钱交了,这套西装值多少多少……那他岂不是亏大了。因此他一直留着,直到今天才拆开,没办法今天不穿不行,今天酒店被人包场了,貌似还是他们的老板本人,这套西装也是老板发的,至于老板为什么要下血本,听说是老板今天结婚。
老板貌似很牛逼,威尔德士作为全球数一数二的五星级大酒店,里面住的人不富即贵,一个个拽的像个二百五似的,但是昨天全部被老板敢走了,就连政府都被老板喊来帮忙。
张凡天换好西装,站在镜子前又是敬礼又是摆Poss,自恋的说了句张凡天今儿你贼帅。
他决定了,下班后就穿着这套西装去见她。
其实张凡天一点都不帅,不高不胖不丑,也不帅,属于那种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那类人。
张凡天重新溜回开会大厅的时候,中年大叔已经开始说结束语,“今天大家努力干,给顾客和老板留下最好的印象,让他们知道你们是最专业的酒店人才!”
下面瞬间响起热烈的掌声,张凡天也把手掌拍地啪啪响。
随着经理离开大厅,人群一哄而散,大家各自回到自己岗位上。
张凡天从后门出去,又围着酒店绕了半个圈,只是这次他比上次多走了几米,一扇满是油漆味道的铁门横在他面前,铁门微微开着,说明已经有人在他之前就到了。
他推门进去,只见满目的物资堆着像个小山似的。他绕过物资来到前面,七八人正在搬着东西,其中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男人拿着写字板,一边吩咐其他人,一边写着东西。看到张凡天,男人招着手说:“张凡天来来来,把这十箱酒搬到五楼。”
张凡天说好,赶紧走过去,也不管箱子的灰尘,搬起两箱酒就往外走。
“唉唉,张凡天你小心点,千万别把酒箱摔下来了,这酒贵着呢。”
“哦哦哦!”
男人看着扛着两箱酒的张凡天,有点担心道。今天不像往常,要是把酒不小心砸了,他可担不起责任。
然而男人没有拦下张凡天,如果说这里谁力气最大,就属张凡天了,虽然他存在感着实有点低,但是工作起来确实杠杠的,至今还没出过事。
张凡天一手扛着一箱酒,穿过走廊来到酒店前厅。他本来是想坐电梯的,但是发现电梯旁站满了人,于是扛着酒上了楼梯。
楼梯是环形梯,一圈又一圈,跟绕圈子似的,地面铺着红地毯,据说是从国外运来的高档货,这一铺就是好几百万,楼梯栅栏用大理石雕刻成,刷的粉白粉白。
张凡天第五次扛着酒上楼的时候,感觉头有点晕。他在三楼楼梯口停了下,然后准备继续上楼。他在四楼最后一层拐弯的时候,左边的酒箱好像撞到了东西,里面的酒哐当哐当响。张凡天侧身看了下,不禁吓了一跳,一个身穿红色晚礼服的漂亮女孩站在楼梯口。女孩看样子原先跟身后的男人说着什么,没有注意,就这么径直地撞在了酒箱上。
漂亮女孩脸上脏了点灰,白皙的额头更是有一块红印。她可能也没有想到会有人扛着两箱酒从楼梯走上来,更是好死不死的靠着墙壁这边。
张凡天见女孩皱着眉看着自己,心里忍不住开始直打颤,心说完了完了。
“我,你,我,你……”
他想跟女孩道歉,可又想问对方没事吧,但是漂亮女孩紧紧地盯着他看,搞的他语无伦次。
漂亮女孩眉头越皱越深,张凡天顿时闭上了嘴。
女孩旁边的男人一直没有说话,站在旁边沉默不语。
“没事。”漂亮女孩突然说。
“哈?”张凡天没反映过来,愣了下。
“我说没事!”漂亮女孩又说了一次,但是语气比刚才稍微重。
貌似真的没事,漂亮女孩说完这句就开始下楼,没有再理会张凡天。
张凡天这次反应过来了,忙说谢谢,但是他可能察觉出话语不对,立马改成对不起。
看着消失在前厅的漂亮女孩背影,张凡天长长出了一口气,心说神终于给我这个倒霉蛋来了一次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