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级市民的小鬼，我知道你就躲在这里，别躲了，快出来吧。只要你爸爸老老实实给我钱，我就不会杀你的，快出来。』
果然是以他为目标！
兰德尔咽了咽口水，身体紧贴着墙壁，不敢动弹。
加布里埃尔呢，加布里埃尔在哪里？刚刚的豪情壮志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全身包括视线都被仿佛没有边界的黑暗包裹着，比起可能会被杀的恐惧，他更害怕自己真的变成了独自一人。
『哟，大叔，还带着夜视仪呢，从哪弄到手的高级玩具哦？』
黑暗里响起的是加布里埃尔带着嘲讽意味的声音，就在他的面前，他看不见加布里埃尔具体的位置，不过，眼前有一抹光，一抹银色的光一闪而逝。
『你这小鬼是谁，在这做什么？啧啧，真是漂亮的脸蛋，如果不是这种时候，把你带走想必也能卖个不错的价钱。』
男人发出几声贪婪的笑。
卖个不错的价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男人的语气稀疏平常，自然得就像在谈论一件货物，一件商品，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把人当做什么了？
『我的话一定能卖出个高价，但是你似乎对我没有兴趣呢。』
『没错，知道就好。珍惜小命的话，就老老实实的闪开，你身后的小鬼才是我的目标，别挡着我发财。』
『如果我不让呢？』
『那你就是找死了。』
咔嚓。
是手枪上膛的声音。
那个男人手上有枪！
他居然有枪！明明眼前就存在威胁性武器，ID卡的警示铃声却根本没有响！
『加布里埃尔!』
兰德尔惊呼一声，几乎在意识到对方手上有枪的下一秒就朝着声音的方向跑了过去，他还没跑两步，小巷里响起了男人的怒吼以及翅膀挥动的声音。
『啊！该死的这是什么！哪来的臭鸟居然敢抢我的东西！』
『臭鸟？你可是连『臭鸟』都打不过呢，高级玩具被抢走咯。』加布里埃尔的声音里充满了愉悦和挑衅。
男人被游凖夺走了夜视仪，就像被夺走了眼睛，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让他无所适从，而来自头顶的威胁几乎让他火冒三丈。此时加布里埃尔的嘲笑落在他的耳朵里无疑是一种愤怒的催化剂，令他仅存的理智被彻底焚烧得一干二净。
在黑暗里开枪可能会误杀他重要的人质，向公爵勒索一大笔钱的可能性也会随之转化为零。但是，此时他才管不了这么多！
眼前让讨厌的小鬼彻底变成一具再也不会说话的尸体比什么都重要！
他朝着声音的方向，连开三枪。
『嘭!嘭!嘭!』
不是子弹穿过身体的声音，也不是人痛苦的呻吟，回应他的，是子弹射入地砖的声音。
『呵呵。』
加布里埃尔的笑声突然从他的背后传来，忽近忽远，宛若鬼魅。
『没有了高级玩具，果然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黑暗与不安让男人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紧握着枪，猛然转身。映入眼帘的是一抹深不见底的幽暗紫色，下一秒，手腕上传来的剧痛让他不得不丢下枪，跪在地面上哀嚎了起来。
双手手腕在瞬间被利刃割开了！
就算看不清楚，他也能感觉到自己的鲜血在不停地往外蔓延。那个小鬼，那个小鬼究竟做了什么！
『大叔，你太吵了，这样会打扰到邻居的，如果不安静下来的话，我会让你永远闭上嘴哦。』
又是一阵剧痛，这一次来源于左脚。
男人不敢再发出声音，身体蜷缩着匍匐在地上，痛苦的嚎叫声全部化作低沉的呻吟压在喉咙里。
加布里埃尔的脚步围绕着已经倒下的男人，他将掉在男人身边的手枪捡起来，把玩了两下，丢在兰德尔的面前。
『捡起来。』
兰德尔循着东西落地的声音在地面摸索片刻，他将它端到眼前，几乎要顶着鼻尖才能勉强看清楚它的轮廓。
『这……这是枪？』
『难道它长得像饼干么？』
『不是，我的意思是……』
兰德尔端着手枪，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没办法看见眼前的一切，不过凭着声音，大概猜出了刚刚在自己面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在黑暗里行动自如，一瞬间就剥夺敌人武器并且给与致命一击，加布里埃尔拥有这样的能力。不属于D级地区的科技产品，侦查鸟，鬼神一般的身手，怎么看都不是普通人可以拥有的东西。
自己唯一的朋友，究竟是什么人？
『加布里埃尔，难道……难道你也是A级市民？』
他想不到其他可能性了。
『啊？』
『难道不是吗？』
短暂的沉默后，小巷里爆发出一阵爆笑。
『这就是你的结论了？』
兰德尔有些迟疑得点了点头。
加布里埃尔声音里的笑意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听着，不准再揣测任何关于我的事情，也不要好奇，反正以你现在的脑筋，也想不出什么正常答案。嘛，我就难得做一次好人教教你吧。你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身上有枪，B级市民引以为傲的威胁性武器警示系统却没有启动吗？你知道他为什么能够精确地得知你的具体位置吗？因为他的武器在治安局做过登记注册，是一把合法的枪支，一把警枪。这个男人，是个警察。』加布里埃尔踢了脚边的男人一脚，男人发出了一声闷哼。『在治安局里肯定有这家伙的搭档在担任向导的角色呢，我说的没错吧，大叔？』
加布里埃尔最后的话，是对着脚边的男人说的。男人并没有说话，只是唔唔地呻吟着。
『……警察？』
『对，如假包换。警察是法律的捍卫者，是保护市民安全的忠义之士，是主持正义的英雄，这种可笑的话我打赌你到现在还相信呢，对吧，小少爷？』
『我……』
声音堵塞在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来。
加布里埃尔说的没错，他确实是如此坚信的。
『从现在开始，如果你还想活下去，就必须丢掉你所谓的常识。反正那些不过是被人美化过甚至是彻底编造的谎言而已，完全没有意义。想知道该怎么做，想知道真相如何，就用你自己的眼睛去看。你眼眶里生出来的眼珠子，难道只有装饰的作用吗？』
兰德尔张着嘴，哑口无言。
哪些是对的，哪些是错的，哪些应该做，哪些不应该做，全部都是从他出生前就被规定好了。警察代表正义，犯罪者代表邪恶，其道理等同于白天会出现太阳，夜晚会出现月亮，完全不需要求证，A与B之间可以直接画等号。
灌输，接受，灌输，接受，学校里进行的就是这样的教育模式，不，不仅是学校，整个社会都是这样。
没有人会思考，社会也不需要思考，老老实实地接受就可以了。每个人都循规蹈矩，不会怀疑。
因为用不到。
他是曾几何时变成这样了呢……不对，应该说，他一开始就是这样，身边的人也全部是这样，所以根本没有察觉到。
自出生起，他就没有怀疑过被给予的信息的真伪。当加布里埃尔告诉他眼前的罪犯是一位警察，甚至还有其他的警察与之勾结企图绑架他获得赎金，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体内有些东西开始崩坏的声音。
与此同时，也有什么在开始新生。
他不是喜欢被人蒙上双眼的人，相反，如果有什么东西一旦被证明出是错的，他一定会千方百计寻找到正确答案。
『你如果接收不了，也不用勉强，毕竟你一直是如此活着的，和我完全不同。』
不，请不要用这种要放弃我的口气说话。
我知道你是对的，我不想再继续下去了，我想知道自己所在的世界的真正模样，我想变得和你一样。
『你说得对。』
『什么？』
『正如你所说的，现在我想活下去，我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我会开始学着怀疑，学着去思考，我想看到这个世界真正的模样，而不是别人制造出来的假象。』
『真是傲慢。你真的想亲眼看到真相吗？哪怕真相长着一副地狱的模样？』
『对。』
加布里埃尔笑了，带着嘲笑和讽刺的意味。
『那好吧，下面就由我担任尊贵的A级市民的向导，本次旅行的目的地，是真相的地狱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