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冷风吹来,吹得树叶簌簌作响,这风带着早秋特有的清凉,将我的思绪拉回到了教室门口。
我百无聊赖地站在教室门口发呆,路可心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教室里有朗朗读书声,我四下向教室里望了望,一眼就瞥见李正虎正照着语文书很卖力的读着。
他的神情很认真,有人说过,男生在认真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总是很帅的,可我怎么看都只能看出李正虎一脸傻气。
自从我那次帮过他之后,他就老跟在我屁股后头,甩也甩不掉,撵也撵不走,时日久了,我也懒得搭理他了,跟就跟吧。
我又往教室最后一排望了望,不为别的,就是想看看江小放。
如今的江小放,不再是当年那个穿着白色衬衫的,留着一头细碎斜刘海的稚嫩少年了。
他变了,变得我看不透了。
他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留着细碎的胡子,留着精神十足的寸头,可是,我从他的脸上看不到一丁点的精神。
高三了,大部分同学都开始在学校里寄宿,但他不,每天晚上十点,他依然骑着那辆初二时我和他一起坐过的自行车,
很多个夜晚,我都看到他独自一人骑着这辆已被岁月摧残得不成样子的他的老伙计,消失在深邃的夜色之中。
我不知道这几年他究竟是怎样度过的,但有一点毫无疑问,他的确成熟了,浓浓的眉毛下面有一双大大的眼睛,脸皮不再白皙,透着久经烈日烘烤后健康的小麦色。
高三,本该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可他的眼睛,不曾有光,这让我很难过。
我想,我记忆中的那个明亮的男孩儿到底去哪儿了呢?如果成长就是让你一步一步失去年轻人的朝气,失去眼中蓬勃的神采,那么,我宁愿时光永远定格在初二那一年,那时我们还懵懵懂懂,年幼无知,对未来充满希冀。
早课铃拉了,我和路可心都松了口气,老班出了教室门,看也不看我们一眼就扬长而去了,我和路可心慢慢地走进了教室,因为站那么长时间,腿都有点酸了。
江小放与我擦肩而过,他大概是去上厕所。
路过我身边的时候,他甚至看都没看我一眼,就好像从来不认识我似的。
我心中很不是滋味,毕竟我们曾那样要好过,我们曾在那样美丽的夜里嬉笑欢闹,曾在午后慵懒的阳光下窃窃私语,曾在有雾的早晨互相守候。
难道,这一切,他真的都忘了么?
开学一个多月以来,每次,他都是这样,看见我就像看见空气一样熟视无睹。
开学第一天的时候,当我在人群中看到他的时候,当他站在三尺讲台上轻声地介绍自己名叫江小放的时候,我简直觉得心儿都快融化了。
他,江小放,曾那么突兀的离开了我的世界,而如今,他又那么突兀的回到了我的身边。
我心里像是吃了蜜糖一样的甜,我梦中反复出现的少年啊,他终于,再一次活生生地站在了我的面前。
他第一次视我如无物的时候也就是在开学的第一天。
那时候,我带着满腔的喜悦与满肚子的疑问,想要立刻冲到他的面前和他说个明白。
这些喜悦来得比我想象中要浓烈得多,自上高一开始,我就有一种那样的感觉;我想,初中的时候自己真是幼稚,那时候自己懂得什么叫爱呢,什么又是喜欢呢?自己居然还恬不知耻的说自己爱江小放。
很多时候,回想起那段时光,我都觉得脸红,不是少女对于爱情的害羞,而是对于自己幼稚语言的无地自容。
可是,在再一次见到江小放的这一刻开始,我就知道自己彻头彻尾的错了,尽管如今我依然不知道我到底是不是爱着他的,爱这个东西,越成长,你就会感觉它离你越遥远,越模糊。
但我知道,我是喜欢着江小放的,这喜欢发自真心,它像棉花,填得我心底软软的。
我带着满腔的喜悦与满肚子的疑问,一步一步的靠近他,我的心开始狂跳,我想我的脸应该已经红透了,耳根有些热热的。路可心在一边看好戏似的看着我们两个,嘴上也带着笑意。
江小放也迈着步子一步一步向我靠过来,我满以为,他会定定地站在我的身前,伸手摸摸我的脸,或者与我软语几句,最不济,也该略带歉疚地看看我。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静静地越过了我的身边,甚至连看都没看我一眼,我呆住了,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我的脑中一片空白!
我感觉到了,感觉到了他走过我身边时,带起的那股微弱的风,这风像是一个无情的巴掌,狠狠地甩在了我的脸上。
我有那么多那么多的话想要倾吐,我多么想他能驻足,听我一个字一个字告诉他,没有他在的时光里,我的每一次欢笑与泪水。所有痛苦的快乐的事情,我都想与他分享。
可是,现在我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我抬头看着天花板,希望眼中溢出地泪水能逆流滚回去!也希望我能把想说的每一个字,都咽回肚子里去。最终,那些无法流出的眼泪,化作一抹苦涩地笑,那些无法说出的话语,化作一声悲哀地叹息。
路可心很担忧地看着我,也很吃惊地指着江小放,她嘴巴一张一合,说了什么,我不知道,我想,先睡它一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是,睡一觉起来,能改变什么呢?不过是我自己自欺欺人罢了。
从那一天起,直到今天,江小放甚至连正眼都没有瞧我一下,每次,他都像今天这样;
与我擦肩而过,与我形同陌路。
我一直在忍耐,一直在忍耐,我想既然他都能如此绝情,我又为何非要热脸贴上冷屁股呢?
可是今天,也不知道是被老班罚得心情糟糕,还是因为实在忍不了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我突然对刚刚擦肩而过的江小放平静地说道:“江小放,你给我站住。”
这句话本来是要吼出来的,因为只有吼出来才有气势,可是不知怎么,也许是怕教室里的同学注意到,也许是因为别的什么,我的声音很平静,就像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又像是在说着不为人知的情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