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尧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饿，尤其是在经过一个包子铺的时候。
“小瘸子，你饿了？”哀哀看着虞尧。
“我是人当然会饿！”虞尧哀哀地看着包子：“更何况，你就算饿了也感觉不到，都是我在挨饿！”
“那你吃东西啊……”
“吃什么？”
哀哀顺着虞尧的目光指过去：“这个是可以吃的吧……”
“是可以吃……但是我们没有钱，要抢吗？”
“有钱才能吃？”
虞尧有些无奈，这个小妖怎么什么都不懂！现在因为她还要承受双倍的饥饿……虞尧忽然看见哀哀脖子上的金线，勾了出来：金线上坠着一块黑幽幽的石环。“这是什么东西？好像很值钱……”
哀哀低头看了看：“我也不知道，一直戴着的。”
“我们把这个卖了换吃的吧……”
哀哀点点头：“可是青黎说过不能摘下这个……”
“饿死事大！”虞尧摘下石环：“我是人，再不吃东西，我会死的！”
哀哀瞪大了眼睛，想起破庙里，浑身油腻散发着恶臭的胖女人：“那换吧！”
虞尧带着哀哀去了包子铺对面的一间小当铺。
当铺伙计接过那石环，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是个什么材质。“这是什么东西？你要当多少钱？”
“这东西值多少钱？”
伙计打量着虞尧和哀哀：“两个铜板!”
“两个铜板？”虞尧惊道：“那佩环，光从质地和做工就不止二两银子！别以为小孩子不知贵贱！”
伙计将石环扔出来：“可怜你是个乞丐才给你俩铜板，要当就是两个铜板，不当就拿走！”
“你以为乞丐没见过好东西啊！”虞尧拿回佩环，这佩环无论是质地还是做工都是极为考究，绝不会两个铜板的价值，那当铺伙计其人太甚！可是当铺对面的包子铺里，包子的香味悠悠绕在鼻尖，虞尧觉得自己的肚皮都在颤抖。虞尧拾起石环，又垫脚递上去：“两个铜板。”
哀哀捧着包子小口吃着，见虞尧坐在人来人往的路边，面前摆着那只大大的土陶碗，便蹲在他身边：“小瘸子，你做什么？”
“要饭呢！”虞尧用他露出来的右眼瞪着哀哀：“还有，不许你叫我‘小瘸子’！”
哀哀点点头：“小瘸子，你为什么要饭呢？”
虞尧气得不想再跟他说话。
被战争侵袭过的帝都似乎也笼罩着惨淡的气氛，对于虞尧来说，这种惨淡就体现在他已经坐了半天，但是没有任何人施舍她任何东西。
哀哀吃的包子香味扑鼻，虞尧的肚子咕咕乱叫。
“小瘸子，你吃一点吧。”哀哀将包子捧在虞尧面前。
虞尧看了看那小小的两颗包子，叹了口气：“你吃吧，你吃了也是一样。”
正当虞尧饿的两眼发昏的时候，闻到了一阵带着侵入性的香味，但那并不是食物的香味，那是女人用的脂粉的香味。
他抬起头，一个丰腴绰约中年女人，手里拿着团扇，扭着步子，左顾右看地走过来，身后跟着两个衣衫轻薄的女子，脸上涂着艳丽的胭脂和水粉，眉眼画的微微上扬，让虞尧想起了老人们说的狐狸精。
中年女人后面的绿衣女子，一直在盯着他看，虞尧自知双眼异于常人，忙把头低下。
她们停在了哀哀面前：“呦，这可人的小姑娘，这是怎么了？”
哀哀昂着头看她们艳丽清透的衣服：“你们的衣服真好看。”
中年女人咧嘴笑了，眼尾叠起一层层的褶子：“想穿这样的衣服吗？”
哀哀点点头。
“那你就跟我走，我让你吃珍馐美味，穿这样的锦衣罗裳。”
虞尧拧巴这眉头看那衣装艳丽的中年女人，她脸上的妆并不多，只是画了两道长长的眉毛，但是她的领口开的极低，因此蹲在哀哀面前时，那对饱满的**呼之欲出，让周围的男人们看直了眼睛。
她身后的蓝衣女子叉腰怒道：“看什么看，再看戳瞎你们的眼睛。”
中年女人笑道：“随他们去，反正又不会看掉一块肉。”
哀哀想了想，摇头，指着虞尧：“我只能跟他走！”
中年女人方才就一直用余光打量着这个带着眼罩，不动声色的乞丐，听了哀哀的话，伸手往虞尧的土陶碗里放了一锭锃亮的银子，看着他那只黑瞳白孔的右眼：“小朋友，我要买你的小妹妹。”
虞尧看了看哀哀，她的眼睛里闪闪发亮，虞尧又看着碗里那锭银子，想了想：“那你把她带走吧。”
女人笑着起身牵着哀哀：“走吧，你现在是我的人了。”
哀哀连忙起身，乐颠颠的跟着女人走了一段，回过头，虞尧也起身跟着。
女人笑道：“我只要这个小妹妹，不要你。”
你要她跟你走，就必须带着我，她离不了我的。”
女人摇摇头：“你现在还这么小，怎么她就离不了你呢？”
虞尧也不解释，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魂咒的事情。
后面的绿衣女子道：“婉贞姐，不如把这孩子也带回去吧，可以帮我酿酒打打下手。”
林婉贞想了想：“也行……不过这小子的食宿从你的工钱里扣！”
“销金窟。”虞尧立在花团锦簇的大门外看着门匾上三个流线型的大字，仿佛三个软弱无骨的女人。周围的店铺经过一场战争，大多凋敝或者关门，唯有这个销金窟的门面依旧灿烂辉煌。
“呦，这么小，还是个小乞丐，就眼馋这里啦？”里面有个女子将门前花帐撩起，笑的媚眼如丝，看着门口的小乞丐，旁边一直白猫坐在那里，刚想伸手去摸，白猫忽然龇牙喝气，吓的她一哆嗦，轻轻拍着胸脯道：“好一只凶猫！”
可惜虞尧完全看不懂她的媚态。
“我们这里白天不做生意的，想进门，得等太阳落山以后。”那女子揶揄道：“再说……你有钱进这个门吗？”
虞尧低头道：“我……没有钱。”
那女子嗤笑道：“只要有钱，哪怕你是乞丐，哪怕你是你小孩子也可进来，现在就可以进来！没钱么……你就是大爷也别想进来！”
“大白天的跟谁在门口卖骚呢！”这声音听起来分外严厉，而且生气：“赶紧给我滚进去！”
虞尧抬起头，那女子悻悻然扭进去，出来的是刚把哀哀领进去的林婉贞。
“愣着做什么呢？赶紧进来到后院里去干活。”
虞尧走进去，只觉扑鼻满是软香，满眼都是红纱软帐，珠帘曳地。进了后院，一个和他们年岁差不多的女孩子正在院子里洗着一堆五颜六色的衣服。
女孩子只看了他们一眼，便又接着洗衣服。哀哀凑过去道：“那个胖大妈让我们来干活……”
女孩子头也不抬：“这里这么多盆衣服，你们随便领一盆都够你们洗了。”
虞尧低头坐在水盆面前，学着那个女孩子的样子，打水，泡衣服，涂皂角，搓洗。
忽然“刺啦”一声，虞尧和女孩子同时望去，哀哀已经将手里那件极轻薄的衣服扯成两片。
“完了，那可是锦心姑娘最喜欢的一件衣服……整个院儿里就属她脾气不好。”女孩子忙从哀哀手里接过那件衣服：“你先不要洗那些又轻又薄的衣服，都留给我吧。”
哀哀点了点头。
女孩子叹了口气，问哀哀：“你叫什么名字？怎么来的？”
“我叫哀哀。”哀哀指了指虞尧：“胖大妈说来这里就给漂亮衣服穿。”
女孩疑惑的瞥了一眼哀哀。
虞尧正低着头洗衣服，解释道：“那个女人给了我一锭银子买了她，然后她就乐颠颠跟着来了。”
“那个女人是这里的老板娘，就是别人说的‘老鸨’，你来这里就是为了穿漂亮衣服？”女孩子冷笑：“真是愚蠢至极！”
虞尧抬头道：“老鸨是什么？”
“老鸨就是……你根本就不懂这里是什么地方！”女孩扔了手里的衣服，恶狠狠的地瞪着，似乎想去踩两脚：“这里来往的全是来砸钱的，楼里的姑娘哪一个不是倚楼卖笑的，只要有钱，什么人都可以进来，什么样的姑娘都能挑！”
女孩说着说着气氛起来，指着哀哀：“将来我和她，将来都会是这屋里任人买卖的姑娘、出门被人看不起、吐唾沫的****！”
哀哀被小女孩的气愤吓到了。
虞尧也想不明白，前院里的那些姑娘看起来挺得意的，为什么小女孩这么生气。
女孩子觉得有些尴尬，转了个话题：“我来这里一年多了，我叫君澜，老板娘给取的名字，说是以后的花名，来这里一年了。”
“那你原来叫什么？”
“我没有名字，我娘叫我三儿。”君澜看向虞尧，恰好虞尧抬起头，对上虞尧的眼睛，倒吸了一口气：“你……你的眼睛！”
虞尧低下头：“我这是阴阳眼。”
君澜往后缩了缩身子：“看着……怪吓人的。你这阴阳眼果然能见到鬼魂吗？”
虞尧点点头：“现在你身后就有一个女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