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我趴在柜台上打瞌睡,廖神医则在里屋睡觉。
“啪啪啪”,有人轻轻敲了几下柜台。
我睁开眼。
原来是那位陶小虎将军,他满脸倦容,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廖神医不在吗?我是来感谢他的,他开的药很管用”,他说。
“廖神医在睡觉,要我叫醒他吗?”,我说。
他往里屋瞅了瞅,说,”喔,不用了,我就是过来道一声谢谢的“,然后他放下俩锭银子。
我推辞道,“廖神医说诊费已给足了。”
“这是心意,必须收”,他硬把银子塞进我手里。
盛情之下,我怎好再拒绝?
“有没有提神醒脑的药?”他问我。
“我看你精神萎靡,疲倦,怕是没有休息好,不能吃醒脑的药,如果非要吃药也该吃安神药”,我说,几个月来耳濡目染下,我也算是半个大夫了。
“不行,这俩天在监视那帮秘境邪徒,哪有功夫休息”他脱口而出,好像立刻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把话就此截住。
“秘境使者?”我问道。
“你知道他们?”陶小虎疑惑地问我。
“见过他们一次”,我说。
“那你跟我走”,他把我拉出柜台,“你帮我去认一认人。”
“让我给神医打个招呼”,我说,其实我也想去看一看,也许能帮秦慕云掌握他们的信息。于是,我叫醒廖神医,他睡眼朦胧地嘱咐我小心点,我怀疑他根本没有听清我说了什么。
在京城的西城墙根有一个叫“新衣巷”的地方,新衣巷的名字肯定是一种自嘲,因为那里的人从来不穿新衣,更没有卖新衣的店铺。新衣巷蜗居着全京城的穷人,这些穷人大多是逃难到此的外地人,所以非常杂乱;而它的房屋通常破破烂烂,墙壁乌漆抹黑,狭窄肮脏的巷子里臭气熊天,蟑鼠横行。所有有身份的人都会远离新衣巷,以免被人认为和这里有什么瓜葛。
新衣巷就像是狗皮膏药一般贴在京城的身上,任它百般折腾,就不是扒不下来,朝廷想过很多办法消除这个京城的污点,然而都收效甚微。
我和陶小虎换上了一身满身补丁的脏衣服,走进新衣巷。
或者是坐在门槛上眼窝深陷的老人;或者是望着屋檐滴水的小孩;或者是从黑乎乎的屋里向外望的女人,又或者是斜靠墙上骨瘦嶙峋的男人,他们用怪怪的眼神审视着我们,仿佛要扒了我们的衣服,数一数我们的肋骨是不是和他们一样似的。走过几条窄巷,我们终于到了目的地——一栋两层高的老木楼。楼里散发着潮气,和不知从哪儿来的臭味。一走上楼梯,它就发出刺耳的尖叫,好像下一刻就会“啪嚓”一声断掉,不过幸亏它只是说说。我们上了楼,光线稍微变得明亮了一些,有两个和我们一般装束的人正站在窗口望着外面。
“有没有新情况”,陶小虎问那俩人。
“又进去俩个”,他们说。
我来到窗前,朝他们望的地方看去,看见一个小院,院子里空无一人,所有的房门也都紧闭。
“你们去休息吧”,陶小虎说,“我来盯一会儿。”
那俩人答应了一声,便下了楼,想必也是离开新衣巷透气去了吧。新衣巷有俩个令人费解的谜团,一是臭味的来源,二是光线昏暗的原因。在这里,哪怕你把门窗关的严严实实,依然能闻到恶臭,哪怕是艳阳高照的中午,你依然会觉得暗淡。
“自从两个秘境使者三天前进了那院子,就不时有人进出”,陶小虎说,“但我们又不敢抓出来的人,怕打草惊蛇。”
“小林,我其实想让你帮个忙”,陶小虎说,表情显得有些难为情。
“有什么能帮的上的你尽管说”,我说,主要是为了秦慕云,他待我我那么真诚,那么好,我得为他做点什么。
“我想让你乔装进去,看一看里面在搞什么鬼”,陶小虎说,“其实,我倒想自己进去来着,但是像我这种自小就在行伍里长大的人,他们一眼就能识破。”我还没有回答,他又急说,“要不算了吧,这事儿太危险,我另外找人。”
“我去吧”,我说。我想陶小虎不是随随便便找上我的,他一定经过一番思考,也许我身上有什么与其他人不同的地方让他相信我能办得到。
我换了衣服,套上宽大的斗篷,用大大的兜帽遮住半个头,然后下了楼梯,向秘境使者藏身的院子走去。我的手拽着斗篷前面以免它飞起来,脚步缓慢而坚定,是陶小虎教我这么做的,他说进去的人都是这个样子。
院子前,大门敞开着,一眼能看见里面散落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而正对大门的三间房全都闭着门。我收紧斗篷,跨过大门门槛,进了院子,站定,没人开门问我找谁,也没人来撵我走,依然静悄悄。我环顾三个方向的房子,迈开步子向西面的三间房的中间那间走去。
我站在房间门前,陈旧的窗棂上集满了灰色的灰尘。我刚抬手准备敲门,里面响起了人声,似乎有个人就站在门后。
“西云去品香,黑塔来烧香,问你是烧还是品?”一个厚重的男声说道。
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让我一惊,这是暗号!
我心叫糟糕,完蛋了,原来进门还有切口,这可怎么办?我正心焦,门里的人又说了一遍暗号,我想我要再不回答,他们一定知道门外的人有鬼。
突然,我的脑海里灵光一闪,我说道,“黑塔来烧香。”
门里人又道,“烧的那柱香?”
“北疆黑手,姜本仕”,我说。
忽然,门“吱呀”一声开了,但是里面黑洞洞的看不清有几人、人在哪儿。虽然太阳依然高照,却照不亮一步之外的屋里,也不能消除从脚底升腾上来的寒气。我不由得向陶小虎所在的楼望了一眼,什么也看不见。
我硬着头皮进去。
昏黑的房间有两个人,除了门口高过门扇的大汉,靠墙的交椅上还坐着一位像剥了皮的核桃一样的人。为什么说他像个去皮的干核桃?看一看他又低又矮,胖的像球一样的身体,再看一看他哈巴狗一样挤满褶皱的脸,任谁第一眼看见他都会想起干核桃,除非那人没见过干核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