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孟巧巧回到京城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她回她的听风阁,我去我的小镜湖。
一夜无梦,我睡起来时太阳已然挂到了天顶,不由得大叫一声糟糕,我还想着今儿早点去给廖神医赔不是呢!说也没给他说一声就走,太不像话。“怨就怨孟巧巧,我以为当天去当天就能回来呢!谁知道一去就是三四天!”我心里道。
当我急急忙忙赶到医馆的时候,门大开着,空无一人。我刚进门,后脚就跟进来了一个妇人,她说自己伤风头痛。我安顿病人坐下后,来到了对门茶馆。茶馆里聚集了附近很多人,这些人有几个共同的特点:闲、不愁吃穿、年纪大。一进茶馆潮湿的空气就带着茶香扑面而来,一如往常有很多人,都是老头儿,他们有的在下棋,有的在哼曲,有的在品茶闲话。我来这儿很多次了,所以很熟悉,径直奔向靠窗的那张桌子。
“真臭,你这一步可下臭了!”有人说。我听出来是廖神医的声音。
我走近,果然是他。只见他皱着眉看着棋局,下棋的两个老头儿和其他人也是满脸凝重。
“廖神医!”我叫他。他不为所动,全部精神都集中在了桌子上的棋盘。我只得拉他的衣服,他才转过身,惊讶道,“小林,你这俩天去哪儿了?”
我当然不能告诉他我去京口帮人做一些不同寻常的勾当了。我只说有急事,没来得及说一声。廖神医满不在乎地原谅了我,我自然万分感谢,并告诉他有病人在等。
“说也奇怪,这两天的病人少之又少”,廖神医边走边说,“不过,这样也好,我落得个轻松自在。”
离开茶馆,看见医馆的刹那,我知道病人少的原因了。原来,孟巧巧写的“今日歇业”的纸还在那里,只是它被风吹的折了起来,所以不太引人瞩目,就连我先前进门时都没发现,想必也只有等不到大夫的病人才会发现它吧。我趁廖神医不注意,赶忙撕下那张纸,揉作一团。
廖神医给妇人把过脉,就说出了一长串药名,我一一写在药方纸上,然后依此抓好了药交给病人。
病人走后,廖神医拉着我坐一起,脸上写满了长者对晚辈的关心,我看着他,不知他要说什么。
“你是不是想和那位姑娘私奔?”他问我。
我目瞪口呆,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我听说你是和一个姑娘走的”,他说,然后不等我说话,他又语重心长道,“唉,年轻人就是冲动!那姑娘是不是有了?”
许久之后我才反应过来,原来他把孟巧巧和我当作了一对私奔的鸳鸯,而私奔的理由就是家人反对、孟巧巧有喜。
“你老想哪儿去了!”我说,“我们就是普通的朋友,她找我帮个忙!”
“那就好”,他说,我以为我让他相信了,哪知他忽然又道,“咱爷俩虽然相识不久,但却很投缘,只要你开口,我肯定帮你,不管是借钱还是别的,京城好几个接生婆子我都认识。”
我几乎晕倒,看来他还是没相信我说的话。我只好开始苦口婆心地说,直到说的我口干舌燥,他才勉强接受我说的才是事实,而不是他认为的。
此时,天色尚早,离关门还有一阵,廖神医心痒难耐,又钻进了茶馆。其实据常和他一起的几个老头儿说,廖神医的棋艺一般,十盘能输就盘,但他就是喜欢,输了也高兴。
我靠在柜台上,记着药名。这时候,门口突然起了一阵骚动,十几个黑衣短衫的汉子相扶着挤了进来。看他们粗壮的手臂,以及脸上的狠劲儿,便知他们也是舞刀弄枪的人。但是,此时,他们却一个个鬼哭狼嚎,呲牙咧嘴,因为他们身上都有伤,想必是打架打输了吧。
一个汉子“啪”的一声把一把刀子拍在柜台上,嚷叫道,“大夫,快拿药来!”
我看看一下子把小小的医馆挤得水泄不通的人,和他们血淋淋的伤口,从柜台下拿出了几包刀枪药。刀枪药、跌打酒是医馆常备的药,这两种药在京城是供不应求,因为有太多的打斗了。
他们大咧咧地拆了药,就躺在医馆的椅子上、地上,上药。上好了药,他们就拿起自己的刀剑自顾自地要离开,好像完全不记得要付药钱。
“各位大爷,你们看药钱谁出?”我说。
“药钱?”一个粗眉毛的大汉转回身,瞪着我,怪声怪气道,“你是在和我们要钱吗?”
“是”,我说,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吗?
粗眉毛转回头和他的伙伴相视大笑起来,就好像听到了一个非常好听的笑话一样,“他和咱们药钱!”
“哈哈!”
......
我看着他们,直到他们笑够,又准备离开,“你们谁付钱?”我又问。
突然,粗眉毛冲到了柜台前,人随刀至,他把冷冰冰的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腿有些发软,心说,“不就是个药钱嘛,称得着这样不?”但我终究没有说出口。
粗眉毛把一张凶狠地脸靠近我,他的脸上有条小小的划伤还渗着血,“小子,你有几条命拿黑虎帮的钱?”
我已吓得说不出话,虽然经历过比此时更危险的时候,但是不管经历多少次,刀架在脖子上依然让人心惊胆战。
粗眉毛冷冷地笑起来,接着开始放肆地大声嘲笑,我脸上的恐惧倒映在他轻蔑的眼神里。
“哼,好一个黑虎帮!”突然有人冷声道。
粗眉毛等人向门外望去,只见那里站着三个人,当首的是一位银甲青年。这位英俊的年轻人冷着脸,盯着粗眉毛,一双大而有神的眼睛好像电光一般耀眼。
“哟,是小虎将军”,粗眉毛立刻转变了态度,收起了刀,腆着脸笑道,“我们和他闹着玩儿呢!”
粗眉毛的同伴也谄笑着随声附和。
名为小虎的年轻人不说话,只是抱着臂膀看着他们。
“那,我们这就走了,不烦您了”,粗眉毛等人说着退出门。
“药钱!”小虎面无表情道。
“是是是,怎么能把这事儿给忘了呢?”粗眉毛点头哈腰地又回到药店,放下一锭银子,其实那些药用不了这么多,但我想给他找钱时,他却已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