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的意思么？哑奴？你是想试试我会不会用命成全你？我倒是不知道哑奴什么时候也有了想要却不能达成的愿望了？“谭石坐在桌子面前，看着桌子上的菜肴，然后对哑奴说。
“请少主成全“哑奴跪在地上，用手写了这几个字。谭石笑了，笑的落寞，然后对屋外冷喝一声：“尹柒柒，出来，把她带下去。“
“是。“尹柒柒答道，显然，她是在屋外等候着。
谭石坐在桌子旁，心里嗤笑，又是试探，十年来，她的母亲总是这样试探她。每一个在她身边的人，到了最后总是使出各种手段要杀她。不是为了私心，就是因为她的母亲长公主下的令。
这一次，显然是长公主下的令，哑奴不能反抗，只能下了最简单的毒药：轻生在饭食里。
谭石一看就明白，但是，他所能做的只有让尹柒柒把哑奴抓下去审问。因为绝情司不要一个对下人不忍的主子。
这就是权柄不在自己手里的滋味，谭石告诉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保护不了，想要见的亲人见不到。如果她今日是绝情司的主子，她可以放哑奴回家养老，她甚至可以解散绝情司，她可以派人去寻找陌颜他们。
“少主，柒柒可以进来么？“尹柒柒在门口站着问，谭石示意她进来，尹柒柒叫了几个人把桌子上的菜都撤了下去。哑奴给谭石做的最后一顿饭最后，只能扔掉。
“坐下来吧。“谭石看着尹柒柒，伸手指了个位置，尹柒柒依言坐下。
尹柒柒开了口：“少主，柒柒第一次见到您的时候，或者说第一次认清您的时候，是您从万人窟回来的时候。您的衣袖都是泥沙，可是眼睛里却充满了想活下去的欲望。也是那个时候，柒柒想要跟着您。“
“继续，你今天，不仅仅是表忠心吧。你不是这样的人。“谭石看着尹柒柒说。
“的确，当时我是觉得，跟着您可以干出一番事业，身为女儿身也不输任何人。可是，现在，柒柒不确定了。近几年，您的目光已经快没有了什么欲望，恕柒柒无礼，像死人。“尹柒柒这次不是平常和调笑的口气，而是很正经。
谭石站了起来，然后对尹柒柒说：“哑奴，该怎么处置怎么处置，我不会为她求情。我现在只问你，要不要活下去，然后做我的部下。今后，随我一起翻了这天下。“谭石说的是狂妄的话，但是口气却是无比认真。
“柒柒愿意，柒柒下去了。“尹柒柒扬起了一个笑容，她选的主子总算是没有让她失望。然后，尹柒柒转身离开。
还是知梨的那几年，她相信人性本善，而现在的谭石，只信自己，所有对不起她的人，她都要一分一毫地讨了回来。
“怎么？她终于有野心了？十年啊，要是再不开窍，她也是废了，本宫没那么多时间陪着她胡闹。等她杀了乔典娘之后，就派她和你，一起去京都，了结一个人。“长公主看着跪在下面的尹柒柒，忍不住扬起了一个微笑。不过，究竟是不是真的无情，还要看今晚哪。
尹柒柒行了个礼，然后对长公主说：“请主上示下，哑奴要如何处置？“
长公主理了理衣袍，然后说：'你倒是忠心，不过是不想让我那孩子难受罢了。无碍，放在绝情司下面的铺子里，让她养老吧。刚巧本宫今日倒是心情好。“
再加上，哑奴，是那个人的陪嫁，就算是真的杀了谭石，长公主也不会杀了她。
尹柒柒得令，其实谭石心里也清楚，长公主只是为了逼他，未必会把哑奴如何，可是，还是不放心罢了。
此刻的谭石用完了饭，正在擦拭自己的佩剑乘舟，她最迟今晚就要杀了乔典娘，她在这里唯一的温暖。究竟要如何才可以骗过长公主？她的母亲？
夜幕降临，谭石点了灯，拿了乘舟，向乔典娘的房间里走去，突然下了雨，雨势倒是不大，可是也足够淋湿衣袖了。
谭石只是拿着剑一步步向乔典娘的屋子里走去，头发微微有些淋湿，万幸雨势还不算是特别大。
乔典娘的屋子里点着灯，暖黄色的灯光，就像是她小时候和陌颜贪玩时，红袖姐姐提的那盏灯笼。
推开门，屋子里什么味道都没有，只有一丝丝因为雨水带来的凉意，乔典娘端坐在桌案的一侧。
“你来了？坐下来吧，我今日给你泡了庐山白雪，来，试试，看看典娘的手艺有没有退步？“乔典娘还是笑的一脸温婉，江南水乡的女子，从来如此温柔，谭石依言坐下。
“您，为何明知不能，而去做。“谭石看着茶盏里面舒展的茶叶，手指摩擦着杯盏，她到底还是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迷了典娘的眼。她是多么理智的一个人，可是却在最基本的地方犯了错。
乔典娘还是笑，她含笑道：“若是你有幸，在自己的一生中能遇到那么一个人，你就明白，有的时候，理智是一件多余的东西。“
谭石喝了一口茶，然后听乔典娘说：“就算我不犯这样的大错，你也明白，我终究会死在你的手底下。这是改不了的，我是你的一块磨石。长公主明白，你也清楚，谭石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您会有一个好梦的，这是徒弟前段时间调的香，叫做'惠好'，可以令人在美梦中死亡。味道比较清淡，不是特别奢靡，也符合您的气质。“谭石把茶盏放下，又加了一句“您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好。“
谭石打开刚才进来的时候刚好关上的门，乔典娘应声倒在地上人事不知。谭石离开乔典娘的屋子，随后就有长公主的人进去检查乔典娘的生死。
这十年，谭石一直在问自己，她究竟是怎样的人，现在的她不想知道自己是怎样的。她只要保护好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为此她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她终究忘不了，因为没有能力，红袖姐姐连全尸都剩不下的场面，那种事情，一次就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