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末,京城里发生了两件让人津津乐道的喜事,一件是以眼光挑剔著称的武陵王娶妻了,另一件则是在情爱方面没有丝毫打算的年轻丞相也娶妻了!这令京城不少家的千金都碎了心,连着几个晚上都捶胸顿足的。现在这个话题几乎成了千金们见面时谈资。
“哎!你知道嘛,那个才华横溢的丞相大人要娶妻啦!”
“唉,我知道我知道!”对方忙凑过来连声附和着。
“这要娶的丞相夫人是个什么人物?”
“哟,听说她是萧若鸢大人的远房表妹!就是那位破了军饷案的萧大人,他们好像在办案的时候就有交情啦!现在案子破了,萧大人也升官了,就为了表示表示嫁个表妹也不算什么吧。况且苏相要笼络像萧大人这样的一批科举提拔的新贵,即便对这方面没有打算也不好意思拒绝呀!”
“可苏相也不是个可以随便控制的人呀!这么说来,他与萧大人应当交情不浅呐!还有那武陵王……”
……
然而对于这一切,当事人们并没有什么感觉,他们各有各的打算。
很快就到了圣上钦定的日子了,两位女子同时出嫁,她们来时的方向不同,二人在路口处相遇,却又是一个往北,一个往东。
丞相府张灯结彩,房前屋后挂着好几层红绸,檀木桌上摆满了珍馐玉肴。众人都知晓丞相平时是个节俭朴素之人,此次娶妻却这般铺张,足见这位新妇在苏相的心中地位非凡!
落夕独自一人坐在铺了大红锦被的床上,外面的喧嚣声仍清晰可闻。落夕叹了口气,右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左手。忽然,一只温暖的大手覆在她的手上。
落夕不敢擅自掀开喜帕,只是低着头道:“我听这宴会还没结束你怎么就来了?不用应付外面吗?”
苏澈轻轻地笑了,“怎么啊,不欢迎你的夫君来呀?我听说新嫁娘出嫁当天都来不及吃饭,我刚才问过寒紫,她说你一天都没吃饭!饿不饿?”
落夕正准备客气地说声“不饿”,却又听苏澈说:“我给你带了些饭菜,快趁热吃吧!”然后苏澈拍了拍落夕的手,“我现在在这你不方便,我先出去了。”
听到他这些温柔地话,落夕不由地鼻尖一酸。待苏澈出去后,落夕慢慢拿下喜帕,从桌上的食盒里拿出几样菜来,却无一例外的都是她爱吃的。
这时,寒紫悄悄探头进来,“相爷走啦?”
寒烟早已迫不及待跃进屋内,抓住落夕的手腕摇晃着,“小姐啊,你知不知道!刚才相爷还问我们你有没有吃饭、爱吃什么呢!他还让后厨单独给做好给亲自送来了呢!”
寒紫嫌弃地扭头,尽量不去看寒烟满眼的桃心,“小姐这不是正吃着呢嘛!”
“我这不是感叹一下小姐嫁了个好人家嘛!”寒烟不满地噘嘴。
“要你操心?”寒紫挑眉反驳她。
寒烟见和自己斗嘴斗不过寒紫,连忙转移话题,推了推落夕面前的玉碟子道:“小姐你快吃呀!这个好吃吗?我可以尝一个吗?”
终于,落夕在寒紫的服侍与寒烟的捣乱中吃完了饭,寒紫与寒烟二人收拾好碗筷后便退到屋外了,屋里又只有落夕一人了,落夕将喜帕重新盖回头上。渐渐的,外面喧闹的声音弱了下来。不一会儿,门外传来稳健的脚步声,落夕的心跳开始加速,她不自觉地咬住嘴唇。
“相爷!”
“行了,把东西给我,都下去吧!”苏澈接过佣人手中的秤淡淡道,然后旋身走向床边,缓缓挑开喜帕。落夕只觉眼前一亮,不适应地眯了眯眼。
苏澈俯首看着落夕,只见她两弯柳眉淡淡,一双凤目含情,肤色胜雪冰洁,颊攀桃花夭夭,即便穿着红色的喜服也带着清清冷冷的味道。良久,苏澈才抬起手替她整理着鬓边的碎发,低声笑道:“竟是同我往日见到的大不一样了,不过这样也很美……”说罢,苏澈俯身去吻落夕的唇,落夕忙闭起了眼睛,苏澈却微微抬头,将一吻烙在落夕的额头上,久久没有离开。
“相爷!”苏子文轻叩着门,声音隐隐有些着急。
“嗯?”苏澈移开唇,声音略显低哑。
“醉红楼那边请您去一趟……”苏子文小心翼翼地说。
“咳,我知道了!”苏澈打断苏子文后有些不自然地看着落夕,落夕则体贴地问道:“这么晚还有公务呀?”
“嗯,”苏澈沉声道,“早些睡吧,不用等我。我会尽早回来的。”
目送着苏澈离开,落夕不屑地“哼”了一声,她虽然在京城不常出门,但也不至于不知道醉红楼是个什么地方!落夕一边腹诽着一边换回平时常穿的衣裳,然后出门唤来守在附近的寒紫和寒烟,吩咐寒烟守在屋里,然后命寒紫去备马。
策马疾行过街巷,秋夜的风带着凉薄侵蹿而上。落夕将马拴在醉红楼的后门,然后轻轻一跃,翻身进了醉红楼后院。
这厢,醉红楼的老板红嫣正恭恭敬敬地向苏澈汇报着,苏澈双眸微阖,随意地搁下茶碗,“千真万确?”
苏澈碗中茶已见底,红嫣忙着人去换一碗来,然后俯身低头道:“是!萧若鸢确实是女儿身,而且她就是先帝在位时遭灭门的萧氏后人,只是不知她此女扮男装考科举入仕的目的是什么。还有她这个已经嫁与相爷的远房表妹,手下的人至今未能追查出什么线索,还请相爷多加小心啊!”
“此事我自己知道……”苏澈有些不耐烦,红嫣识趣地没再继续说下去。没过一会,见天色不早了,苏澈便细细地叮嘱了几句,稍作休整准备回府。红嫣见状忙送苏澈出门。
落夕听到了开门的声音连忙躲在一旁的假山后,却发现假山后还有一人,落夕心里暗叫不好!对方显然也发现了落夕,好像生怕她出声一样立即出手想要制住她。落夕看着这熟悉的招式微一错愕,旋即侧身反将那人制住了。这下倒是那人愣住了,能这么快看破她的招式并用相同的招式将她制住,这难道是!她忍不住低声发问:“你是谁?”
落夕立刻捂住她的嘴,用眼神示意她别说话,然后伸出另一只手拨开自己左额前的碎发,上面赫然一块血红色的胎记!仔细一看,这蜿蜒的胎记竟似一只展翅而翔的凤凰,身后还拖着弧线优美的长长的尾羽,其主人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那人忽的低下头,只觉背部有烙印的地方隐隐作痛,于是恭敬地俯身施礼。落夕松开了对她的桎梏,迅速地整理好额前的发丝,并把疑问的目光投在她身上。那人会意,压低嗓音道:“属下寒尘,暗羽卫风支二等护卫。方才是属下冒犯了!”落夕拍拍她的肩,带着满心的疑问正要开口。
忽然,“谁在那里?”一个尖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落夕皱眉,寒尘迅速出手将这个侍女打晕放在假山后的地上,但是她手中的茶碗不可避免地坠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落夕和寒尘面面相觑。
“什么人?”红嫣厉声问道。下一刻院子里就凭空出现了四个黑衣侍卫,他们无声无息地搜寻着院子的每一个角落,带着迫人的气息逐渐接近假山。
寒尘刚一起身便被落夕按住了,落夕急促道:“你今晚的行踪不宜被暴露,而且看样子这四个黑衣人武功应当不俗,你不要冒险。由我出去和他们过过招,你赶紧离开,还有要把这个侍女处理好!”
见寒紫敛了气息隐退入夜色之中,落夕微微松了口气,然后她翻身准备跃上一旁相隔较近的另一座假山,却在半路就被那四个黑衣侍卫缠上了。果真是武功不俗!行动竟如此的迅速一致!情急之下,落夕抽出怀中的折扇“唰”的一声展开,险险挥避开一掌。黑衣人散开后复又聚拢,落夕暗自咬牙,只怪自己夜里出门没带佩剑,光一把扇子完全不占优势,而且这些黑衣人配合得如此完美,完全拖住了她,她现在很难挪动半寸,已经隐隐处于下风了,更别说要按原路返回后院了!
苏澈若有所思地盯着被围在黑衣中的紫色身影,忽然皱眉“啧”了一声,随即轻盈地跃入那一团黑影之中。黑衣人立刻收势退散开来,苏澈则一把捞起落夕。
“骑马来的?”苏澈听到一声马的嘶鸣不满地问,“在后门?”
“嗯!”因为苏澈用劲有些大,落夕只能顺从地依着他并且乖巧地点点头,任由苏澈抱着她到了后门处。
解开缰绳,苏澈一跃上马,将落夕安置在自己身前,用双臂护着她,然后催马前行。见怀中人很享受地偎着自己,苏澈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蛋,狠狠道:“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他们方才已经将你围在中间,你被威迫住基本不可能突破!你说你怎么就不听话呢?我不是让你待在府里嘛!下次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落夕立刻嘴乖道,因为苏澈的怀抱很温暖她还想多赖一会,而且听说男子会喜欢撒娇的女子,落夕有些惆怅,也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撒娇。这样想着,落夕的心突然开始绞痛起来!她“嘶”了一声,双手紧紧地拽住苏澈衣服的前襟。
看来是刚才打斗时太匆忙,运气时不小心冲撞上了心脉,导致顽疾发作了!落夕迅速理清自己的思路,细致地分析了一下,然后努力地调息着,奈何意识却越来越模糊……
苏澈感觉到怀中人的变化,关切地低头,却见落夕痛苦地紧闭双眼,额头上满是细细密密的汗珠。苏澈下意识地抱紧落夕,“这是怎么了?”
没有得到回答,苏澈也是心急如焚,但他仍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边把着落夕微弱的脉,一边加快了马速!可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马蹄声急促地踏破四周的寂静,渐渐的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