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父偃,那个“不以五鼎食,就以五鼎烹”的主父偃?那个一道“推恩令”,逼死诸侯,从此中原千年再无诸侯之患的主父偃?那个向汉武帝提出“大一统”的概念,并影响后世几千年的主父偃?如果不是活生生的人站在眼前,刘荣很难将眼前这个,消瘦落魄,埋头往嘴里拔食的男子,与历史上威名赫赫的主父偃联系在一起?
随着一声饱嗝,主父偃终于酒饱饭足,满足的放下筷子。引得刘荣身边的几个宫人相顾窃笑不已。
“主父先生,不知阁下是何方人士?为何落魄至此?”刘荣实在是将历史与眼前之人重合,问道。
却不料主父偃却直接从席位上起身,整整破旧的衣冠,再跪伏于地上,高声道:“草民主父偃,齐国人氏,参见太子殿下。”
几位宫人脸色大变,一脸警惕的看着主父偃,或四处打量着雅间门口,似乎随时有危险从门口出现,他们也能随时为刘荣献身似得。刘荣盯着匍匐地上的主父偃,淡淡道:“怎么?主父先生认识寡人?”
主父偃依然保持匍匐的姿势,道:“草民虽不认识殿下,却也知道,长安城内贵人之中,能对我这等狂妄书生,以国士相待的,也唯有素有贤明的荣太子殿下了。再加上殿下身边几位侍者也是富贵之相,殿下更是贵不可言。因此草民才敢妄下断言。还望殿下恕草民狂妄之罪。”
“嗯,你无罪。”刘荣好奇道:“只是你真的懂得相面之术?”刘荣真的很好奇,难道古人真的能从周易中推出命理,以面容看出他人前程?那你能看出我两年后很可能被废黜?这可不是街面上忽悠人的玩意。
“殿下,草民。”
“先生既然说道寡人以国士待先生,哪有跪在地上答话的国士,你起来吧。”刘荣笑道。
主父偃讪笑一声,起身坐于刘荣对面,方答话道:“殿下,相面乃是小道,治国方才是大道。”
“这么说主父先生很有才了?”刘荣故意不信道。
“草民幼年学的苏秦张仪真传,后又习《易》、《春秋》及百家之言。所学所知可谓是无所不学,无所不包。”说道学识,主父偃很是得意道。仿佛对面的不是大汉的天子,而是一个仰慕他学识的普通百姓。
“是吗?既然先生如此大才,那不知先生对我这太子有何看法?”
“殿下如置沸釜之中,危在旦夕。”
刘荣佛然大怒,甩袖而去。
刘荣方信眼前这人也许真的是历史上的主父偃。不是每一个人,面对权贵都有这种蔑公卿,傲王侯的气概。也只有这样无所顾忌的性子,这样的功利之心,才能发出“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则五鼎亨耳”的惊世豪言。只是既然已经确认此人就是主父偃,也就没有必要待下去了。此时,刘荣身处众目睽睽之下,所有的谋略都无所遁形。所谓的招揽,现在似乎弊大于利。大汉毕竟崇尚道家之水,以不争而争。而不是迎难而上。主父偃太激进了,现在的刘荣用不上他。也拿不出合适的价码招揽他。所以,那些惊人之语还是不要让他说出口。
约莫走了一条街。刘荣突然停住,看着自己右边的一寺人:“你叫什么名字?”
寺人惊喜莫名,自己只是众多寺人的也一个,今天只是轮到自己值班,没想到太子殿下居然会问自己的名字,忙匍匐地上:“回殿下,小人**喜。”
刘荣点点头:“好,你立刻拿着我的手令去椒兰殿,支取二十金,给刚才那书生送去。不必多说话,送给他马上就来回我。”
“诺。”春喜高声应了一声,就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之中向东宫跑去。这可是报上大腿的好时机,万不可错失。
回宫途中,刘荣的目光再度回到长安城。脏,乱,差,这是所有城市发展所必需面临的问题。也因为这卫生问题,多少城市爆发大规模的疫病。比如文艺复兴时期的黑死病;和中国屡屡爆发的鼠疫。这必需的整治。
刘荣当即上书整治。只是这卫生问题,多少人绞尽脑汁解决不了的问题。而且大汉是无为而治。何谓无为,说好听点就是垂拱而治。难听点就是别人不做,我也不做。前人不作为,后任也不动。所谓萧规曹随,正因如此。
刘启不知出于何种心里,就把刘荣上书的竹简当庭传阅。众臣果然也纷纷言论,果然反对者众多。有说这臭气乃人食五谷杂粮所致,此乃生民之气,为君者不应该远百姓;有的说这太子刚立,就开始享受,非国家之福。当然,这个声音比较小,因为很明显,太子刚立,还是很受刘启宠爱的。且太子背后的实力不弱,有丞相窦婴为太子太傅,大行令栗奔背后撑腰。许是想要考验刘荣,毕竟是儿子的第一次,要知道知易行难的道理,刘启仍令刘荣去整治。当然,窦太后将刘荣叫去,以圣人无为,好言训斥了一番。却也没有阻止。
刘荣以只得尽量从小处着手,尽量不大动干戈。将长安八门分为上三门,下五门。上三门专供那些官员纨绔走,反正冲撞的都是这圈子里的人。要么是官,要么是爵;那些纨绔反而要守规矩很多。而下五门专供平民百姓,商贾小贩走。当然,以贵贱分开,还有一个作用就是,将平民的牛马骆驼与普通行人分开,另设一边。然后规定,凡是进出的牛马,必须要在为何之中,清洗干净之后再进城。至于贵族,谁见过一堆鲜衣怒马的贵族中,混进去一个臭气熏天的家伙。当即长安城进出的秩序与卫生就好了很多。
虽然这样一来,就将人分等级。但难道刘荣不这么做,就没有等级了吗?当然,只是没有公开而已。与其让这些纨绔豪强横行市里,搅得鸡犬不宁,甚至撞死撞伤百姓而没有赔偿,倒不如直接分开的好。当然,诽谤之言自然少不了。
只是,刘荣虽然分开贵贱,居然得了不少贵族的好感。有那自认为高人一等之人,甚至出面维护刘荣的政策。贵族,自然要有贵族的待遇,怎们能和这些贱民搅和在一起。而其他五门,没有了这些豪强之人的强力干涉,没有了鲜衣怒马纨绔的横冲直撞,各种工作也顺利了许多。
“为什么我们一定要从这个门走,不去其他门?”上三门,一外地官员入京,对于要绕半个城池入城很是不解。
旁边当即有那同样不耐之人,此时却讥讽道:“原来太守喜欢和那些贱民们搅在一起。也是,大夫祖上原本就是奴婢出身,如今靠女人当上了大夫,身上有些许贱民之气,也是可以理解的。”
那官员脸色通红,却没有说话。只是将此人狠狠记在心里。
“梁王殿下,这是贱民所进之门,怕是有辱您的身份,您还是从上三门进吧。”却是那进京的梁王刘武也被挡在了下五门的城门外。只是此刻的梁王除了甩了几下马鞭,乖乖的绕道进城。心里想着,是不是可以借此,请母亲发力,再次争上一争。
至于粪便。刘荣本意是设立厕所,只是长安城经过六十余年的发展,那里还有多余的空地。即使有那一两块,也早被人预定了。专门去弄,又不知道要打多少官司。于是,刘荣便下令,家家户户必须购买木桶溺器,减少公测的使用。然后,又从流民之中,选出五百人。每日三更到五更的时间,拉着牛车大桶,上门收集溺器。运出城去,城外,刘荣早已挖好大坑,向百姓免费推广农家肥。
不到三月,长安城面貌焕然一新。那些难闻的气味也好了很多。众臣这才觉得,原来太子不仅仅是太子,还心有沟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