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燎一直在想,她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难道老爸老妈生她是因为无聊至极吗?想要找点乐子吗?可是一点也不像啊。
就吴燎自己感觉的,爹妈一直是把她当祖宗在伺候啊。虽然不至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但也是百依百顺,无微不至啊,完全是当米虫在养啊,也没有见她自己让爹妈多么快乐,反而操心都慢慢白了鬓发。
爸爸叫吴伟华,妈妈名唤廖新翠。在没有外人时,爸爸爱叫妈妈翠花,妈妈爱叫爸爸华哥哥;在人前,爸爸叫妈妈“阿燎她妈”,妈妈喊爸爸“阿燎她爸”。两个人吵吵闹闹,细水长流地过着日子。至少在吴燎记事以来,就没见他们俩安安静静地过一天,平淡的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生活就这样泛起细碎的波浪。
自吴燎小时候起,吴燎就一直缠着爸爸妈妈问:“爸爸,爸爸,为什么我叫无聊呢?同学都说这个名字很难听啊,我想换个名字诶。好不好啊,妈妈,妈妈····~~”吴燎总是拖长了音,赖在爸爸腿上,一遍又一遍地问着。
爸爸总是说:“因为我和你妈无聊啊。
妈妈总是说:“傻孩子,你爸姓吴,我姓廖,不见你吴燎叫你啥?”
真的是这样吗?吴燎不信,但她也找不到别的理由。
吴燎一直计划着换名字的大事。小学时,她信誓旦旦地和一个叫小明的孩子打赌,说她要改名为小华,因为小华在课本里出现的频率更高。
到了初中,名字也没有更改,不过她还是有自己的主意。她想改名叫Cici,因为一部茜茜公主的电影,她深深的爱上了那个古灵精怪的外国公主。
还好,她没有想着把名字改成李华――那个在英语试卷上叱咤风云的第一写信人,她不成熟,但不代表她幼稚。
有个同学叫子衿,在新同学自我介绍时,子衿同学抑扬顿挫地背完了《诗经》中的《鹿鸣》,赢得了一阵阵掌声;而当吴燎走上讲台,刚刚宣布自己的名字,迎面而来的却是一阵阵哄笑,吴燎都不记得她是怎样走下的讲台。
知道中考后要去高中报到,爸爸在饯行宴上微醺地道出她名字的含义。爸爸的脸很红,不知道是酒精的刺激,还是情感的失控,因为吴燎要去住校了。
爸爸几乎是哽咽着说完的,还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吴燎忍着打转的泪水,第一次给爸爸敬了一杯酒。吴燎一直都觉得爸爸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因为爸爸从来没有怎么失态,除了奶奶去世的那天,爸爸趴在奶奶的尸体上失声痛哭,呢喃着“爸爸没有妈妈了”。
她记得爸爸说,阿燎啊,你是我和你妈爱情的结晶。虽说是没有那么直接地向妈妈传达爱意,但妈妈还是羞红了脸,像喝醉酒的新娘子。
她还记得爸爸说,燎啊,爸爸希望你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不需要多么璀璨,但是一定要洒脱。
爸爸还说,吴燎其实也是无聊的意思,只有在无聊的生活中发现乐趣,人才可以快乐一辈子。
爸爸一反常态,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直到他醉倒在桌子上。爸爸并没有酒瘾,只是在情绪起伏大的时候爱多喝两杯。吴燎突然发现,爸爸妈妈,好像老了。没有了年轻时的激情,没有了青春是矫健的身躯,有的只是两具日渐臃肿弯驼的肉体,还有被时光风化的淡淡的眼神,但情意却未曾削减。
要上高中了,可爸爸妈妈好像比吴燎还要紧张,就像是两个没有初来乍到来带城市的乡村小青年,满满的都是新奇与担心。爸爸害怕吴燎在新环境中交不到朋友,妈妈害怕吴燎吃不惯学校食堂的黑暗料理,总之,该担心的不该担心的,吴爸吴妈都想到了。
可是他们却忘记早在初一,吴燎就被这一对狠心的父母送进了寄宿初中,一周只能回家一次。吴燎在学校的生存技能早在那时就积攒起来了,来到高中,自然也是轻车熟路。
初中爸爸妈妈不担心,是因为爸爸是哪所初中的老师,随时盯着吴燎的状态,可现在吴燎在离家较远的高中,一个月只能回家一次,爸爸急了,妈妈也急了。
在饭桌上,妈妈若有所思地盯住吴燎的眸子,道,“阿燎啊,听说高中很紧张的,要不要妈妈去陪读啊?”
这是有根据的,吴燎所在的高中,是升学率很高的重点,周边经济比同区的另外几所高中发达许多。不因为别的,光是陪读家长就租住了二分之一的房子,更别说校区房了,贵自是不用说的,但还爆满,不提前订还定不着。
"陪读?!得了吧,我在学校住还自在一些。”妈妈话音还未落,吴燎就皱着没有嚷嚷了出来。她才不要呢,看起来陪读自己啥事也不用干,不用洗衣服,不用整理床铺,不用打扫卫生……但是――这种被精确掌控的生活她不要!
吴燎一直都不勤快,可以说是懒,而且是懒到一定境界。这样一件事可以印证,吴燎不喜欢吃泡面,因为泡面要烧水啊啊啊,她宁愿去啃饼干,就着凉水。
可以看出吴燎不要陪读是下了多大的决心。自动诚可贵,乐享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啊!
既然决定住校,负责整理行李的妈妈鼓鼓囊囊的塞满了一个旅行箱和三个大包,大有搬家之势。
当吴燎从袋子里摸出被挤成一块饼的泰迪熊时,她的嘴角抽了抽;当她又摸出了两大瓶妈妈自己腌渍的酱菜和臭豆腐时,她的眼角抽了抽;当她再次把装着羽绒服的袋子拽出来是,吴燎终于爆发了:妈,你干嘛啊,我又不是一年回来一次!
在她的威逼利诱下,吴燎的行李中终于减少了两个大袋子。
要上学了,好激动啊啊啊啊啊!吴燎在心里呐喊着。
夏天的风拂过窗台,卷起一片绿叶旋落在打开的书页,生活即将翻开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