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十岁的时候,也曾和南安城这些嘻笑的世族少年一样,策马扬鞭,到处打抱不平。
用三叔的话说,你就跟你父亲一样,喜欢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连炽帝都不愿意管的事,你也要管。
我当时回答只要无愧于心,没人能拿我怎么样。
我就像一个土皇帝一样,任性的散着家财,管着闲事。
直到那件事发生。
当时炽帝手下有六个很强的人,炽帝给了他们六个封号,黑白,鬼神,天地。封号黑最强,封号地最弱。
而我,管了封号白的闲事。
封号白在游玩的时候,看到一个比我小一岁的女孩,着了魔一样一定要娶她为妻。
她叫心涵。是庄伯在她幼儿时从河边捡来的孩子。
心涵很丑,丑的让人不想再看第二眼。
我第一次见到她时,甚至怀疑封号白的品味。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只要她不想嫁,就算是封号白也别想把她娶走。
当时我拉着她的小手,看着她的脸认真的说,别怕,有我在。
因为相貌根本不重要。
她当时哭了,说你根本不懂相貌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
后来我才知道,为了娶到心涵,封号白甚至对她下了诅咒。除非封号白亲自解除或者封号白身死,否则心涵就只能永远的丑陋下去。
我帮心涵解除了婚约,却没能追回她的容貌。
这是我第一次没能管好一件闲事。
后来我经常去找她,带着她骑马,带着她逛夜市,带着她买好吃的。
她虽然笑的很开心,但有时候看到许愿池中倒映的自己的脸,也会沉默着垂下头。
每当这时候,我就会在她旁边做个鬼脸,然后说心涵你快看,湖里这个男的,真丑。
心涵笑的直不起腰,如果以英俊出名的言福公子也算丑,就没人不丑了。
我往许愿池中扔进一枚铜币,大声道,把我的长相变得跟心涵一样!
心涵急的跳进池里,捡回那枚铜币,哭说你这傻子,万一真变丑了怎么办。
我笑着说,那你来许愿吧。
心涵想了想,将铜币放在掌心,双手合十,默默的许了个愿。又把铜币抛进了池里。
我问心涵许了什么愿望,她红着脸,嘻笑着拉我走了。
后来也有一些时候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拉着她的手说,对不起,没能帮你解开诅咒。
心涵看着我,微笑说没关系,因为相貌根本不重要。
大不了就是没人要罢了。
我当时一急,说谁说没人要你,我要。
心涵脸一红,说我哪儿配的上言福公子。
我认真的看着她,说别人不知道,但我知道你有多善良,你的心比任何人都漂亮。
心涵甩开我的手,急急道,我不用你要。
那天我回到家,看着家族被火吞没,看着亲人惨死。
那天起,我一无所有。如果还有什么唯一的牵挂,就是心涵。
那天以后,我再也没见过心涵。
——刘焰
来到南安城,刘焰与月冷月夜三人第一件事就是去了言福世家。
或者说,是言福世家的废墟。
踏过破碎的牌匾,入眼处尽是比人还高丛生的杂草,似乎在诉说着世态的炎凉。
刘焰身躯有些颤抖,六年前的今天,那场大火,仿佛还发生在昨日。
三人拨着杂草,慢慢往前行。走了有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了言福世家的主厅。曾经象征着辉煌的主厅,现在也不过是一摊废墟。
三人走进主厅,赫然发现这里已经有了一个人在。这人看起来比刘焰大不了一两岁,一身青衣,生的极为俊秀。虽然身材稍矮,看起来仅仅一米六左右,但也丝毫不影响他眉间的锐气。
青衣少年闭着眼睛,静静的跪在那儿,脸上无喜无悲。他面前伫立着一座墓碑,碑上刻着几个血红的大字:“言福家主爱妻玉莲仙子木诺音之墓”。在这个墓碑右边,还有两座墓碑,依次是“言福家主伯善侯言福望之墓”、“言福公子言福烈之墓”。
刘焰仔细的瞧着青衣少年,片刻,摇了摇头,确定自己没见过他。这人显然是来扫墓的,奇怪的是,他只将木诺音的墓打扫的干干净净,并在她墓前放了一束白花。而对于言福望与言福烈的墓,他却是理也不理。
感觉到有人到来,青衣少年站起身,看也不看刘焰三人,掉头就走。
见青衣少年身影消失,月冷开口道:“公子,这人忒的奇怪,说是敌人,他却是来扫墓的;说是朋友,他只管师娘的墓,却不管师父的墓,是何道理?”
刘焰苦笑着摇摇头,这个问题他也是不知道。
“你没看到,这人刚才站起来时本来双膝上沾满了尘土。但他走了两步,尘土却消失无踪。可以看出,这人武功很强……只希望是友非敌吧……”
三人将墓碑打扫干净,在言福望与木诺音的墓前放上白花。月夜愣愣的看着言福望的墓碑,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刘焰月冷看的心中黯然。由于舞颖的死,这些日子月夜一直浑浑噩噩,精神恍惚。在山上时,月夜更是不吃不喝,只呆呆的看着舞颖的墓,一步不肯离开。若不是刘焰劝说他下山去完成舞颖的心愿,找到舞颖的姐姐文清,只怕月夜现在已饿死在舞颖墓前。
此刻能哭出来,对他来说也是好的。
不多时,月夜止住哭声,再次沉默不语,只是看他神色却是比之前好了许多。
这时那丛生的杂草中又响起一些细微的脚步声,刘焰下意识的拉了月冷月夜,躲到了墓碑后。
不久,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绝色女子轻轻拨开草丛,出现在三人眼前。
她似天上走来,冰肌玉骨,白衣素朴。这世上的一切人,一切事,一切物,于她而言不过是背景。哪怕用天底下最美的语言,都形容不了她的万分之一。就算是天上最美的仙子,见了她也会自形惭秽。
一直沉默不语的月夜却是愣了愣,终于开口无声道:“公子,这人是‘圣德玉斋’的心涵小姐。”
心涵,世界最神秘的门派“圣德玉斋”唯一传人,为人恬静淡雅,同时也是“绝色榜”排名第一的美人。
听到这个名字,刘焰脑中轰然一声,无数回忆涌上心头。
这个心涵,是她吗?
炽帝九年,封号白死于暗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