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四个月就是结业考试。”李晔的目光缓缓扫过班级中的每个学生，他的神情异常沉重。
“这一次政府给我们蓝海技校分配的二等民名额有1480人，而我们汽车维修专业的名额只有24人。这就意味着我们整个班级98人中，只有前24名才能够成为二等民，剩余的74人，只能够成为三等民。你们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老实说，如果我的能力足够，我很想你们每一个都能够成为二等民。但是这不可能的，蓝海市的汽车维修工市场缺口只有这么多，我已经帮不了你们什么了。该教的已经都教了，余下的靠你们自己努力。”
李烨随后将目光放在最前面的一名学生身上，脸上难得地挤出一丝笑意，道：“希望大家多向祁烽同学学习，努力提升自身维修水平。虽然可能无法像他一样一毕业就成为二等民，但只要能力足够，总有一天能够升为二等民的。”
“大家都听到了吗？”李烨大声问道。
底下的学生们大声回答道：“听到了。”
“好，现在下课！”李烨随后拿着课本走出教室。
李烨一走，教室里面立刻炸开了锅。
“怎么办？还有四个月就要结业考试了，以我的成绩，肯定过不了的。”一名学生有些慌张道。
另一名学生安慰他：“慌什么，罗胖子。整个学校还有这么多人陪你，你急啥？”
“是啊！整个蓝海市这么多原人，只有一千多人成为二等民，咱们就别凑什么热闹了，这些名额都是给那些尖子生留着的。”又有一名学生附和道。
一个打扮奇异，一头黄毛，身上纹着纹身的学生也说道：“咱们哥几个还是安安心心当三等民就好了。我给你们说，我有一个表哥混得很不错，咱们实在不行可以投奔他。”
“你表哥是干什么的，会要我们吗？”
“放心！有我这层关系在这，只要你们胆子够大，肯定要！”
……
祁烽听着班里嘲杂的声音，默默地收拾着书本。
“祁烽，今天晚上又去修车厂打工吗？”一名长相清秀可爱，穿着朴素的女生问道。
“是啊！”祁烽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谁。
作为一名尖子生，祁烽的行为和其他尖子生的行为格格不入，其他人虽然学习，但至少还会拿出时间放松。
而他除了学习，就是工作，从来不参与班级的活动，这就导致他在班里的人缘很差。
身前的这个女孩秦桐也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和祁烽不同，秦桐成绩不错，在班里人缘很好，追求者众多，但是她却和祁烽的关系最好。
这虽然令其他人有些不爽，但祁烽成绩好，长相也不赖，除了家境差点也没什么毛病了，两人看起来倒也异常般配。
秦桐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劝道：“总是这样不间断的学习工作对身体不好。我买了两张电影票，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
说道后面，秦桐耳朵变红，声音如蚊吶一般微不可闻，用只有她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说道：“一起去看个电影。”
“这……”祁烽有些犹豫，说道：“最近店里有些忙，我和李老板说好了的，今天晚上要去帮忙。”
秦桐呆呆地看着祁烽，没想到祁烽竟然会拒绝她。
她一个这么可爱的女孩子邀请他去看电影，他竟然还想到工作上的事情！
“呆子！”秦桐低声骂道，随后脸蛋红红地跑出教室。
虽然生气，但她的脸上还带着一丝甜蜜，“我喜欢她，不正是因为他这种努力劲吗？”
祁烽看着秦桐的背影，嘴角扯出一丝笑意。他如何不知道秦桐的意思，不过现在他一无所有，给不了秦桐任何东西，不是表白的合适时机。
“嗯，等到毕业拿到专业第一名，有10万元的奖金，那个时候表白是比较合适的时候！”
祁烽暗暗地想着，随后离开学校，径直来到位于城东一个比较偏僻的修车厂，大李修车厂。
修车厂很小，只有三个人，李安是老板，二等民；韩辉是李安的徒弟，是祁烽毕业两年的师兄，如今还是三等民；剩余一个是祁烽，在修车厂兼职帮忙，顺便学习修车的技巧。
来到修车厂的时候，李安和韩辉正在忙活。祁烽见状，立刻换上工作服，投入到工作之中。
李安和韩辉负责维修一辆车，韩辉负责打打下手。
祁烽独自维修一辆汽车。单论技术，祁烽已经将李安甩在了身后，不仅会修车，而且对汽车每个零件都了如指掌，也知道如何对车子性能进行优化保养。
除了实际经验不足，速度略慢之外，祁烽已经成为了一名顶尖的修车工。
可惜，即便修车技艺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也只是一个二等民而已。
有了祁烽的帮忙，修车进度明显加快。大概弄到晚上九点钟的时候，店子里放得五辆故障车辆已经全部修好了。
几人洗了一把脸，围坐在一起吃着已经冷了的饭菜。
“祁烽，这段时间多亏有你帮忙，不然这么多车肯定不能这么快修完。”李安率先表示感谢。
随后，又对专心吃饭的韩辉说道：“以后多跟着祁烽学学，就你这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提升成为二等民。”
韩辉满脸不服气地反驳道：“师傅，话不能这样说，毕业五年之后才能申请参加二等民晋级考试，还有三年，早着呢！到时候我露两手让师傅您老人家瞧瞧，保准成为二等民。您到时候只等着把莉莉嫁给我就行了。”
“想得美！”李安一巴掌拍在韩辉的后脑勺上面，“莉莉要嫁也只会嫁祁烽这种人，你就自己再去找一个吧！”
“师傅，你不能这样对我，肥水不流外人田啊！”韩辉夸张地说道。
祁烽听着两人的吵闹，尴尬地岔开话题道：“李叔，再有四个月就要结业考试了，我来的次数可能会少些。”
“这么快！”李安有些惊讶，细细算了算，祁烽已经来这里工作了半年多了。
随后，他表示理解地说道：“考试为重，你这段时间好好学习，争取考个好成绩。”
韩辉也附和道：“学弟你这段时间好好陪一下你那个女友，叫什么来着，是不是叫秦咚？”
“秦桐，不是秦咚！”祁烽纠正道，“而且我们只是普通的同班同学，不是男女朋友。”
韩辉对祁烽眨了眨眼睛，挤眉弄眼道：“别骗师兄我了。看你提起秦桐时那副思春的样子，师兄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有吗？”祁烽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庞，他觉得自己每次表现都很正常。
李安听着两人争论，脸上露出一丝犹豫之色，最终还是说道：“祁烽，等毕业了，有没有兴趣来我的修车厂工作。虽然小了点，但利润还是有点。只要你愿意，等我干不动了，就把这个修车厂送给你。”
“什么？”
韩辉不由发出一声惊呼，他偷偷地看着祁烽，眼中露出紧张之色。
祁烽没想到李安会给他开出这个条件。修车厂虽然不大，但也价值上数十万，是李安奋斗了大半辈子的成果，中间不知道流了多少汗水和血泪。
等到祁烽毕业了，想开一间这样的修车店，至少也要工作十多年。只要祁烽答应李安，就能够一下子少奋斗十多年，远远地走在了其他人前头。
“有什么条件？”祁烽问道。天上不可能掉馅饼，他很早就已经明白这个道理。
李安微微一笑，道：“和莉莉结婚。”
听到这个条件，祁烽顿时熄了心思。他既然已经决定追求秦桐，不可能再答应和莉莉结婚，心里那一关实在过不去。
于是祁烽断然回答道：“李叔，对不起，我不能接受这个条件。”
对祁烽的回答，李安毫不意外，他觉得祁烽是一个看重情谊的人，而且和那个叫秦桐的女生关系有些不同寻常，答应他才是怪事。
不过他也不以为意，又说道：“只要莉莉没有结婚，你如果想来的话，大李修车店永远欢迎你。”
听到祁烽拒绝了李安的邀请，韩辉整个人顿时松了一口气。但是听到李安后面的话，整个人的心又提了起来。
这完全就是在他韩辉脑袋上悬了一把刀子，什么时候祁烽改变注意了，那就完全没有他韩辉的什么事情了。
想到这里，韩辉心头不由有些不满，认为李安对祁烽实在是太偏爱了。
尽管心里面很不舒服，但韩辉还是强迫自己装出一副为了祁烽好的样子，拍着他的肩膀说道：“祁烽，这么好的条件，上哪儿找去。不仅把修车店给你，还白送给女儿。要是李叔看重的是我的话，早就答应了。”
祁烽笑了笑，没有说话。
眼见天色很晚了，祁烽明天还要上课，于是辞别两人准备回家。临走时李安把这个的工资给了祁烽，总共六百块钱，够他一个月的生活费。
祁烽居住在城南的贫民区，离修车店只有半个小时的路程。破旧的水泥公路坑坑洼洼，而且路灯全部坏掉了，走起来必须异常小心。
不过这条路祁烽已经走了半年了，倒没有什么感觉，然而快到家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
几个人正在路边闲晃，看样子似乎是街头的混混。
“混混怎么会来这种地方？”祁烽有些疑惑，这里住的都是穷人，没有什么油水，没有混混愿意来这里浪费时间。
祁烽低着脑袋，快步往贫民区方向走去，他不认为混混会找他这个穷学生的麻烦。
“哟，这不是祁烽吗？”
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祁烽抬头望去，说话的人是他的同班同学章武，他那一头黄毛总是让他显得有些出众。
章武成绩不好，整天在外面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你同学？”为首的青年皱眉说道。
章武撇了撇嘴，扭过头说道：“祁烽，班里的尖子生。”
青年瞟了一眼祁烽，见他穿的有些破烂，不认为他有什么油水，摇了摇头边准备离开。
祁烽松了一口气，赶紧快步往前走去。
“停下！”青年突然说道，然后指着祁烽的衣兜问道：“里面是什么？拿出来！”
祁烽身体顿时一僵，这是李安给他的兼职报酬，也是这个月的生活费。如果给了青年，他这个月就没有吃的了。
犹豫片刻，见青年有些不耐烦了，祁烽从兜里拿出四百块钱递给青年。虽然只剩下两百块钱，但省吃俭用的话，两百块钱也能够撑一个月了。
“还有呢？”
青年一把夺过祁烽手中的钱，伸手就向祁烽的口袋中抢去。
“不行，里面的不能给你，给你了这个月就没吃的了！”祁烽捂住口袋慌张说道。
“谁特么管你！”青年怒喝一声，一脚对祁烽的肚子踹去。
祁烽没想打青年会突然攻击，猝不及防之下，一下被踹到在地。半天爬不起来，但手还是死死地护着口袋。
“给脸不要脸！”青年啐了一口，一脚踩住祁烽的手背，使劲地往地上碾。
啊！
祁烽痛呼出声，脸色涨得通红。
看着一脸狰狞的青年，他心头一横，一口咬在后者的腿肚子上面。
青年闷哼一声，一拳捶在祁烽的脑袋上，却发现祁烽咬的更紧了，不由回头急声喊道：“你们还站着干什么？他在咬我，给我打！”
章武看着死死咬住青年不松口的祁烽，犹豫片刻，然后小声说道：“表哥，咱们算了吧！祁烽是个孤儿，挣点钱不容易！”
青年大声骂道：“你哥我挣点钱就容易吗？你还给别人说话，以后还想不想跟我混了？给我打！”
章武看了一眼祁烽，最终还是听了青年的话，对着祁烽一阵拳打脚踢。不过不像同伴那样用尽全力，只是做了做样子。
“你属狗的吗？松口！”
青年弯腰捡了一块砖头，一把拍在祁烽的后脑勺上。
砰！
砖头撞击头骨发出一声闷响，祁烽顿时感觉后脑勺一阵剧痛，视野变得模糊，好像要失去意识一般。
随后，他只感觉雨点般的攻击落在背上、脑袋上，后背几乎已经麻木，脑袋也有一些昏沉，但是他仍死死地咬着青年的腿肚，毫不放松。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祁烽隐隐约约感觉攻击越来越少，最后青年在同伴的搀扶下离开，临走前似乎还拿木棍打了自己几下。
此时，他只感觉浑身没有一处不痛的，左手胳膊似乎已经骨折了，身体的力气渐渐流逝。
要死了吗？
祁烽张口吐出一小块血肉，扯了扯嘴角，带起一阵剧痛。
“可惜还有这么多事情没有完成！结业考试，向秦桐表白，结婚生孩子，一个平凡的二等民应该做的，这些都干不了了！”
“不过说真的，这些东西真是没意思！”
脑海中的记忆如同跑马灯一样从眼前一一闪过，幸福、快乐、狂妄、自大、愚蠢、痛苦、压抑、折磨、虚伪，十几年来的经历如同流水划过，让他微微有些发怔。
随后，祁烽仿佛放松了一般，看着天上有些模糊地繁星，感觉身体的力气慢慢消失，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突然，视野中出现一个穿着破烂，相貌有些模糊的身影。
来人静静地看着祁烽半晌，从口袋中拿出一管试剂，对这他的脖子扎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