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冷不热是这世间最刚好最舒服的温度。
扬州如此,苏州亦如此,清雅透明的捞月江更是如此。
可这不冷不热,一旦放到爱情中,便成了最尴尬的温度。
这只是个比喻,其实放到任何人们沟通的感情中,皆是如此。
像他坐在船尾,不显山露水,实则接近天下无双的完美。
不知名的貌美女人坐在船头,平步青云,只是坐在那儿,就已然十分美好。
只不过这天下无双和倾国倾城,看似近义,却素昧平生。
船家撑着船篙已近行至江中,苍穹的皎月完整的倒映在江水中,如梦似幻。
他靠在船尾,悠然自得,喝一口酒,沁人心脾。
那貌美女子也依旧坐在船头,偶尔撩拨被微风吹散的发丝。
哦,原来只有剪断微风的睫毛,还没有剪断微风的发丝。
只是如今那坐有坐景,站有站姿的女人也不常见了。
那神情倨傲着紫金袍子的男子,站其身边如松柏。
果真和以往来时的心情不一样。
杀完人再好吃的东西都不是吃的,再好看的美景都不是景色。
如今却不同,他只觉得,这江中的月影,似乎有了别样的情怀和格调。
来往的船只更是将月影拉扯出一条长长而又洁白无暇的凌波,不可方物。
他缓缓抿了一口酒,不禁自言自语了一句:“真美。”
恰好他很享受这种情不自禁,不是那种情不自禁杀人的情不自禁,是那种诗人瞧见美景或美女,抖搂胸中情怀的情不自禁。
只是他胸无点墨腹中空空,只能赞一句真美。
他说的是月亮。
那携美同行的桀骜男子听起来,就不像是在说月亮了。
男人都是如此,甚至比女人更虚荣,如果有一个美女在自己身边,他当然希望让别人都知道这个美女是属于自己的,然后享受别人的嫉妒。
“你说什么!竟敢出言不逊!”
他依旧一脸平淡,桃花眸子里却尽是轻佻,喝了一口酒,慢悠悠说道:“你在和我说话?”
“呵!这船上可非还有别人!”
他浅笑了一声:“掌船的师傅难道不是人么,你身边的那位姑娘难道不是人么。”
那名女子始终没有说话,只痴痴望着江中月影,似乎这边是人间烟火,她就如仙子般,在那边不知其味。
两个男人争执的原因一旦是女人,估计没有哪个女人不乐于自己有此魅力,这种独特的虚荣,就好像一个长得非常一般的男人,却有很多女人喜欢他一样。
他却觉得,如果女人这时候过来浅浅一笑,大方说一声出门在外都是朋友,化干戈为玉帛,会更有魅力。
只可惜那女人没有。
“哼!从我们一上船你便目不转睛,我很好奇你是何居心!”
他照样拿酒起来喝了一口,一脸无所谓,因为他知道,这里没有谁可以对他造成任何威胁。
他有过很多女人,倾国倾城红颜祸水级别的可还少了?
十年的传说岂非是白当的?
我常说他,你这样,让其他男人怎么活。
他却说,活着有什么意思。
那些个女人,岂非过眼云烟?
被他记住的,可曾又有一个?一个都没有。
他有过很多女人,却未曾有一个女人。
有过和有,一字之差,却豪之千里。
也可曾,有人敢这样对他吼过?
有倒是有,都是那些想见识使剑法的刀是何模样的人。
只是现在是普通人了,当然要用普通人的方式解决问题。
遂他一脸淡然:“我说的是月亮。”
感觉到占上风的桀骜男子却讥笑道:“敢做不敢当?”
“我没在狡辩。”
“我说你有就有。”
那女人始终没说一句话,好似这江中确实美轮美奂的倒影,真的要美到离谱一样,让人脱不开双眼。
老实巴交的船家也只有默默撑船,这种没见过市面靠小生意谋生的小人物,自然看出这些人多少有些尊贵。
或许他潜意识里就认为只要穿的好的人就尊贵。
所以,神仙打架,劝架都没资格。
只有老老实实把船驶进江中。
他望了一眼那女人,可笑道:“那便有吧,怎么了。”
如果嘴里有一根狗尾巴草,对方会更加生气。
为什么是更加,因为他已经生气了。
那桀骜男子歪头咧嘴冷笑:“怎么了?信不信我能让你死的很难看。”
右手不忘抚向腰间的那支玉笛。
他缓缓举起酒壶,觉得很好笑,人什么时候会觉得好笑?当然是听到笑话的时候。
他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眼神戏谑:“我还真不信。”
说完也不自觉的摸向自己腰际,待到两手空空的时候才自嘲一笑,原来刀现在是在臭娘们儿那的。
他又笑了,笑自己,很好笑,比笑话还好笑。
自己怎么会这般市井的与人吵架,起因似乎还是那个事不关己的貌美女人。
以往,有谁能和自己说一句话?
会因为女人吵架?
做一个普通人,原来真的可以看见原先看不见的风景。
这自嘲的笑,看在那桀骜男子眼里,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呵!还笑的出来。”
他却从腰间放下双手,拿过酒壶,那冰冷的桃花眸子戏谑说道:“她是你女人?”
随时准备出招的桀骜男子一下语塞,他死也想不到对方竟会问出这种出其不意的问题。
他也确实难为在了原地,词穷。
恰恰这个问题正问到了点上。
是的话,别的男人多看两眼当然不开心。
因为有时候男人吃起醋来反而比女人更不可理喻。
偏偏她不是。
可不是的话,我瞧两眼又关你屁事了?
长得漂亮不就是让人看的?不给人看的话,谁知道你长得漂亮?
两个男人因为一个女人而争执,很希拉平常,可一旦放到了输赢的天枰上,如果连硬说是的霸气和勇气都没有,秤该往哪儿斜,就理所当然了。
所以他又更加得寸进尺,眼神更加戏谑:“你信不信她以后会是我的女人?”
“你!”
桀骜男子气急,瞬间抽出腰间的那支白玉笛。
“南宫,够了。”
那女子终于开口,目光离了月影,发丝也被微风吹散。
那男子愤愤收回玉笛。
他也轻佻一笑,举起酒壶,自顾自的喝酒。
他向来不喜乘胜追击,也不喜嘲笑败者。
就像他的刀一样,向来一刀,一剑封喉。
开始结束,就这么简单。
只要他有刀,从一开始就知道胜的话,这还谈什么乘胜追击?
至于嘲笑,嘲笑死人有什么意思?
可他现在觉得很有意思,非常有。
因为他赢了,他也向来赢。
可是对方却没死,这不有趣吗?
普通的人虚荣,还真的很有趣。
世间的很多东西,其实你并不是真的想要,你只是想赢而已。
就像孩提打架,赢的那一个能得到什么?对方手中的冰糖葫芦?
非但有时候一无所获,反倒弄的浑身是伤,可他要的,就是那种赢了的高兴。
回家还要被大人骂,被灌输道理。
可何曾有过哪个大道理,说的过高兴?
那个貌美女人目光离开了倒影,他却陷入倒影。
女人只对他感到好奇,甚至连她自己都不懂得自己为何要感到好奇。
只是换做任何一个女人,都无法对他最后的那句话恍若无睹。
他慵懒的靠在船尾,桃花眸子很好看,却冰冷如寒窖。
女人好奇的是,他凭什么说出那句话。
可能有些人与有些人之间,不必刻意制造缘分,不必假装相遇,只需要一点点偶然,之间的那条线,便会不自觉的牵在一起。
只是现在谈以后的事,又怎么说的准。
所以她好奇,那句话,是当作玩笑话还算罢了,还是得当作可能发生的事实提防?
桀骜男子在一旁冷眼相向。
船已至江中,是为观看的最好角度,半轮弯弯皓月,似坠于水中,甚至连缠绕的飘云,稀惜的点点星辰,皆映于水中恍若天上宫阙,真实无比。
他无所揣动,喝着酒,望着江中倒影。
微风吹过来的时候,竟然夹杂着一缕桂花香,他惊奇,这种偶然,足以让本身就高兴的人高兴一整天了。
他刻意封锁的凤凰血脉竟然由于他的高兴,气机机缘巧合被桂花香和水中映月牵引,不安攒动,偏偏他灵台空明,心有小小顿悟,好像这江水,和他的筋脉融会贯通般。
他满足的轻笑一声,江中却波纹涌动,似水底有蛟龙欲做腾空之势。
气机随着而来的桂花香,瞬间大涨。
坐在船头的貌美女子和桀骜男子忽如临大敌。
只是气机在下一刹那便随着桂花香而去,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如同一个孩子般,顽皮的把手放进江水,柔水于指,好似以水做剑。
一剑,支离破碎了整江好景。
他轻笑,轻喃:“听说古时有一位极美的女子为求长生偷吃了仙丹,却化作仙女翩然登月,住进天上宫阙,呵,她可知,高处不胜寒呐。”
他愉快的收回手,江中好景恢复如初。
貌美女子眉头紧锁望着他,好似近在眼前,却已咫尺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