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陈平一行人进入雍州地界,只是距鼓山还有三日左右路程。他们沿着官道前行,路途中倒是没有出现什么变故,要说最不如人意的,大概是一路上的吃食着实难以下咽。
好在除去陈平,其余诸人都已筑基,短短几日,哪怕是不吃也没有大碍,不过既然是历练,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计较。
一路上陈平就在旁敲侧击众人的修为,发现名门弟子的确不凡。焦尾峰十一位师姐妹中有三位迈入三境,其余也皆已筑基,被守正看作衣钵传人的楚歌更是三境巅峰,踏在炼炁的边缘。
不得不说,镇国大宗就是不同一般。
这些师姐妹们的年岁就没有到二十的,大多与陈平岁数相近。而江湖寻常宗门,三四十岁还在筑基境中挣扎的都有,在三境的更是比比皆是。就这一行人中,无论是谁,放在二品宗门中都能算是天才一般的弟子了。
当然,这一行人里就数陈平,这位国公府世子,修为最低,当然他也不在意,毕竟还早。
为了尽早赶到鼓山,陈平他们一路上都沿着官道前行,这对这一行年轻而且向往着纵马江湖的侠女们可是很不友好。虽然一路上有着驿站客馆,但终归不是多么舒服的事,更远远不是她们想象中的样子。
官道上人马交错,就这几日里,不时有着宗门或者世家弟子经过,也有寻常百姓经过,不过毕竟是少数,对大部分人而言,一州之地已然大到无法想象。
道路两旁植有槐树,枝叶茂密,绿荫如盖,在这四野空旷的路途上,也算是难得的风景。
“微微,叔父做了好大一件事,心思不小啊。”陈平指着路旁的槐树说道,他对这些槐树的来历可是有所了解。
在韦孝宽任雍州刺史之前,官道旁是隔一里设一土堆,经常需要修补。韦孝宽任职后命人在原土堆上种植槐树。不仅无需再修补,还可让往来行人躲避日晒雨淋,更为关键的是,以槐代碑,镇压地气。这之后过往百姓将领都承了韦孝宽的情了,虽然偌大一个雍州,耗费无算,不过比起所得也不算什么,听闻天子亦很是赞赏,或许将要推行天下。
这件事知道的人有许多,不过韦微微的师姐妹们都是初出山门,这种朝堂民生的事情反而不知晓。陈平细细道来,引得一众人俱是赞叹不已。
“微微,你都没和我们说呢,韦叔父好有远见。”
听着师姐妹的赞扬,韦微微的内心很是愉悦。
“前面有人!”楚歌提醒道。
此时已来到一条小路上,往来的行人已经不见,除去哒哒的马蹄声外,只余槐树叶在沙沙作响。放眼望去,前方只有路边一块半人高的石头可以藏身,再没有其他异样。
“藏在石头后面,这么没气势,一定只是小毛贼,没意思。”陈平撇撇嘴,身后众女唧唧喳喳,大致也是一般意思。着实是筑基一过,耳清目明,石后的两人呼吸声如何瞒得过这一行人,何况还有四位通脉境的小高手呢。
“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要过此路,留下买路财!”大概是看到前方这些小肥羊驻足不前,藏在石头后面的劫匪却是忍不住自行跳了出来,声音粗旷,倒颇有几分绿林气势,只是那生涩的感觉,还有那怎么都不像劫匪该有的语气,怎么都不能让一行人生出害怕的感觉来。。
看着面前的两个人,陈平这一行人没人有任何意外之感,陈平朝众人看了一眼,示意是自己果然说的没错。
这组合,比小毛贼还不如吧。
一个五大三粗的女子,虎背熊腰,那句明显不合时宜的行话就出自她口中,而且若是忽略她手中的大棒子,那一脸的菜黄色很难让人提起防备,也是奇怪,明明身形不算消瘦,甚至算得上粗壮了,偏偏面色菜黄,难民一般。
只是大周如今不说是繁华盛世,却也是太平年间,已经,不是乱世年间了啊,雍州境内多少年没有灾荒了,不过看她的样子,想来只是临时起意的劫道罢了,像是难民多过劫匪。
女子一只手拿着大棒子,棒身并没有突刺,但是大小却足有半人高低,分量看上去亦是不轻,而她另一只手上,却牵着个小沙弥。
那小沙弥不过八九岁的样子,一只小手上捧着个小木钵,另一只小手怯怯地拉着那女子的衣角。
怎么也不能从这两人面上看出几分穷凶极恶来,姑娘们本就没怎么提起的心顿时安回了原处。
倒是看着两人面色不好,像是多日未食水米,位于最后的小师妹汤晶面色有些不忍,手几次伸向包袱又缩回来,最后一咬银牙,从中取出几个肉饼包好,掷向那二人:“给!”。
陈平看到汤晶面露不忍时就知道这姑娘心善,昨日的攀谈中倒是知道这位师妹出身大户人家,怕是周遭就没有见过挨饿的人,如今陡然见到两位,怎么能不懂恻隐之心。不过他倒也没想要阻止,何况汤晶也有分寸,只是远远掷出,并没有靠近。
那女子也不客气,就把手中大棒放下,只听“嘭”的一声,声势不小,还有小小震颤。“天生神力?”这根棒子可不轻,陈平心中浮现出这一念头。
女子径直接过汤晶抛来的肉饼,气氛微微变得和缓了一些。反倒是汤晶,惴惴地望向师姐们,好像做了什么错事一般。
诸女怎么都不可能因为这种事责怪她,哪怕不是她给也会有人给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如果忽略从女子口中的劫道话语的话,这怎么都能算是一次不平。
那女子把肉饼一掰,将一半递给了身边的小沙弥,另一半作三两口,便吞吃个干净。小沙弥接过饼,并不下口,仍是眼巴巴地望着她。
女子一看就知道小和尚心头想的是荤戒那点事,虽然在她眼中其实都不算事儿。
“哪里计较那么多!别说只是肉饼,就要活的牲畜,此时也是要杀的,求死不是杀生?师徒怎么德性差这么多!”
看着小家伙犹豫不决,强忍悲痛就要下口的样子,众人不禁莞尔。陈平索性拿出一个素饼,还有不知从哪摸出的一根糖葫芦,直接下马递到了小沙弥面前:“小和尚你叫什么名字?”
“小僧无慧。”小沙弥合什作揖,“谢谢施主。”
小无慧也是饿了许久,几下就吃掉了素饼,手中攥着糖葫芦,瞧了又瞧,不舍得吃。
而女子拿起另外半张肉饼,直接入口。待二人吃完,陈平才开口:“二位,劫道可不是什么好营生。看你们也不像歹人,能否告知是何缘故?”这无慧小和尚率真可爱,天真烂漫,简直就像是剃去烦恼丝的知月,陈平只一眼喜爱便自心而生,顺手帮一把也无妨,焦尾峰师姐妹们也未尝不是这个想法。
那女子面色不改,却也没有开口,倒是小无慧吞吞吐吐,似乎要说些什么,抬头看了看那女子,又止住了。女子看他这个样子,也不阻止,反倒是心中奇怪,明明大和尚风风火火,怎么交待个小和尚扭扭捏捏的。
看着小和尚那别扭的样子,她索性说道:“并没有什么事。他那个不靠谱的师傅急忙忙地去救人了,落下这么一只小和尚。我急着把这小家伙送回他师傅那,手中又没银财干粮,只好看看这路上有没有倒霉蛋咯。”
倒霉蛋......是指我们吗?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话。
“呀,好甜!”无慧的声音打破了尴尬。
他一下一下地舔着糖葫芦,眼里只有面前的惊喜。
师傅可不会给他带好吃的,努力修行的奖励也只是一些微甜的小果子而已。
“请问,这位。。。侠女怎么称呼?”陈平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这位女子,总觉得姑娘一词不是很适用,那立在她身侧的大棒子大概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刘音。”声音粗旷,别有声势。
“女霸侯刘音?”发声的是楚歌,他的眉头微皱。
不同与陈平自幼在国公府,耳闻眼见的多是庙堂边域。
楚歌近两年在清平殿,修行自是第一等大事,但是其他事情也没有少,故而江湖轶闻也是汇入其中。这刘音之名他有所听闻,只是眼前女子除去姓名一致外,修为和相貌可是没有一点相符,可能只是同名同姓吧。
刘音不答,神色不变。
“刘姐姐可是一个大高手。”一旁的小无慧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只是还没等他露出得意的神色,刘音一个弹指就敲到了他的小脑袋上:“叫师姑!”
小无慧摸摸脑门:“师姑!可是师姑,你有头发诶?”
“嘚。”又是一下。
小无慧摸了摸脑壳,不敢再说话了。
见刘音不想回答,楚歌也不强求,是否是她,鼓山再见分晓。
不过琢磨着小无慧说出的这些信息,楚歌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有点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