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才因陆清蓉落水被陆夫人“请”去的洛绮云再度被叫了去,刚一进门便被一个手拿木棍的家丁狠狠的朝腿弯处打去,洛绮云顺势跪下,膝盖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而响亮。环顾四周,陆家上下一双双眼睛正恶狠狠的瞪着她。
“绮云,好好给姑姑解释解释,清儿好歹是你堂姐,前些日子才令她落水,今日又这般不顾情面,究竟是为何?”顾及面子的陆夫人此时端坐在众人面前,对洛绮云说话的语气也变得缓和许多,甚至令洛绮云产生错觉,不禁暗自疑问这还是她那恶毒姑母吗?
洛绮云心中冷笑,面上却假装委屈,“姑姑如此精明之人难道还不明白?自打侄女进了陆府,这上上下下有哪个看我顺眼过?侄女福薄天生当不来小姐,姑姑还是让侄女自谋生路吧。”
陆夫人眼底闪过一丝冷光,上前亲自扶她起来,握着她手腕的手劲倒是大得很,眼眶里却泛起了泪花,“你这说的什么话?姑姑既然让你进了陆家便无再送你走的道理,这些下人不懂事你何须计较?有何委屈亦或是短什么穿用都告诉姑姑,可切莫再说此等令姑姑伤心之言了。”
此等亲情在外人看来是多么姑善侄劣的画面!若非洛绮云早知她是何等虚情假意之人,其中真情就连她都忍不住要信了。
换好衣裳走出内室的陆清蓉早在里面听了许久,母亲打感情牌,她这个做女儿的自然要出来帮衬,“是啊,绮云,你我二人是堂姐妹,自当相互扶持,我这个做堂姐的断不会与你计较,只是母亲如此尽心尽力的照顾你,你这般真是伤透了她的心。”
如此冠冕堂皇的说辞洛绮云竟无言以对。
陆夫人用衣角拭去泪水,吩咐周围围观的人下去,屋子里只留下了她、陆清蓉和洛绮云。
众人一走母女俩顿时原形毕露,陆夫人扬手便是一巴掌,两指紧紧禁锢住她的下颌,洛绮云抬眸对上她阴冷的目光竟有片刻胆怯,她此时如同一只饥饿的猛兽,张着血盆大口要将她吞噬。
“洛绮云,你以为我真的拿你没办法吗?我早说过,想要得知你母亲是何人就得乖乖听话!”
提及这个她便满心不悦,用力推开她的手挺直了身板,幽深的眸子泛着清冷,“我来了几****也未曾提及半句,姑姑,你根本就是在骗我,对吧?”
被推开的手还僵在半空中,眼前的洛绮云哪里是那个一事无成、只知道吃睡的洛家大小姐?陆夫人唇角微扬冷笑一声,“呵……你终于原形毕露了,这才是你真的模样,善良单纯那不过是你为了谋夺洛家财产的伪装罢了!”
“这些都还在我身上,仅仅是因你没有资格令我如此待你。”
“哗啦——”
气愤至极的陆夫人竟随手抄起桌案上的茶壶朝她泼去,里面滚烫的茶水触碰到肌肤,顿时火辣辣的疼,娇嫩的皮肤被烫的泛红,这若是不用伤药只怕会留下伤痕。
“洛绮云,你如今寄居于陆家最好检点些,如今可没有大哥大嫂为你撑腰。再者,你若是从这里搬出去那也不怕,我如何待你旁人都是看在眼里的,你这一走只会令你更加臭名远扬。”
陆夫人的话久久在她脑海中重复,如今反倒是她走不了,所有人都认为陆夫人待她视如己出,若是她离开陆家只会落下个不识好歹、没心没肺的臭名声,还成全了陆家的声望。
果然,姑姑是个从不做赔本买卖之人。
洛绮云被烫伤之处在身上,不脱衣看身子是不易察觉的,故而陆夫人也并不打算给她请大夫用药。回房坐在牀上,身上火辣辣的疼令她焦躁难耐、坐立不安。她泼她女儿用温水,她反倒用滚烫的开水,此妇人心之毒足以想见!
“叩叩叩……”
房门被敲响,洛绮云面上若无其事的开门,却见门口一位妇人衣着朴素,未施粉黛,年纪与陆夫人相差不远,可容貌却并不显老,比起陆夫人那人老珠黄需要靠脂粉弥补的老脸强多了。
“六夫人?”
她的到来令洛绮云有些惊奇,陆老爷总共有六房,除了靠本事坐稳主位的陆夫人,其余的哪个不是成日里争风吃醋?唯独这位六夫人生性好静,住在偏远的庭院与主屋鲜有来往。只是洛绮云刚来之时与她照过面,说起来并无交情。
心中虽疑惑却还是笑着迎她进屋,倒茶招呼礼数周到。据说六夫人是哑巴,全凭有陆老爷罩着,在陆家虽是个透明之人,但日子也不差。
“六夫人来此可有事?”洛绮云试探性的问道,心想着自己也不会手语,这该如何交流?
六夫人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交给她,指了指她身上的烫伤,眼中的柔情令洛绮云尽收眼底。手中紧攥着瓷瓶不禁感叹,姑姑泼她开水不闻不问,反倒是萍水相逢之人出手相助,果真是世态炎凉,若非事实如此,倒像她才是她的姑姑了。
洛绮云微微垂下头低声道谢,“多谢六夫人。”
六夫人温柔的笑笑,牵过她的手在她掌心一笔一划认真的写着。
“您是说日后有事可以去找您?”洛绮云微微蹙眉,这六夫人为何对她如此好?记忆中也并未有有关她的信息,的的确确是个仅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罢了。
六夫人笑着点点头,抬手轻抚洛绮云柔顺的长发,动作轻柔,似母亲的手抚摸孩儿一般,竟令洛绮云没来由的鼻子发酸。
现代收养她的老夫妇儿子出车祸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好不心碎,如今就连她也不在那个时空了,这叫老夫妻两该如何过活?思及此处洛绮云便心生伤感,来了此处最亲的姑姑也如此恶毒,但这世间也不乏心善之人。
六夫人拿过药瓶比了个手势,大概是要她脱了衣裳给她上药。虽说同为女儿身,但在一个素不相识之人面前袒露身躯着实有些难为情。见洛绮云迟疑,六夫人继续在她手上写字。
是啊,她这伤若是执意不上药留下痕迹可就不妙了。
思索片刻终是进入内室褪下衣衫由她上药,温热的指尖带着药膏的一丝微凉轻柔的划过肌肤,动作温柔的似将她视作手中宝一般爱惜,某种深情凝聚在指尖融入她的心。
屋里很静,只有平稳的呼吸声,空气中夹杂着六夫人身上沁人的香气,如茉莉般淡雅。
这不禁令她忆起曾出现在梦中的母亲,她不知他们为何要将她抛弃沦为孤儿,她也不知此生是否有幸能再相见,也许他们正如春风似母亲的手一般轻抚过她的心田后,便再消失无影踪,不曾有片刻停留。
相遇即是缘,既无缘又何苦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