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燕王刘守光曾经穿着唐朝皇帝所穿的赭红色袍子，看着将吏们说：＂现在天下大乱，争雄称霸，我国兵强马壮，所占的地势也险要，我也想自己称帝，你们看怎么样！＂
孙鹤说：＂现在内部危难刚刚平定，国家私人都很困乏，太原的晋王李存勖窥视我们的西部，契丹王阿保机窥视我们的北部，现在匆忙谋划自己称帝，我看还不到可行的地方。大王只要好好休养，爱护士民，训练军队，积贮粮食，修行德政，四方自然就归服。＂
刘守光听了很不高兴，他又派人去暗示镇州王镕、定州王处直，要求他们尊奉自己为尚父。赵王王镕把此事告诉晋王李存勖，晋王大怒，准备讨伐刘守光，诸将都说：＂这个人穷凶极恶，很快就会诛灭全族，不如假装推崇他为尚父来加重他的恶行。＂
于是与赵王王镕、义武节度使王处直、昭义节度使李嗣昭、振武节度使周德威、天德节度使宋瑶等六个节度使，共同奉上册文推崇刘守光为尚书令、尚父。刘守光还不醒悟，以为六镇节度使确实畏惧自己，更加骄横，于是向梁朝上奏说：＂晋王李存勖等推尊我，我承蒙陛下的深恩，没有敢接受。我私下考虑合适的办法，不如陛下任命我为河北都统，那么并州、镇州都不值得平定了。＂
梁王也知道他狂妄愚昧，于是任命刘守光为河北道采访使，派遣阁门使王瞳、受旨史彦群前去册封他。刘守光命令属官草拟尚父、采访使接受册封的礼仪，属官取唐朝册封太尉的礼仪进献，刘守光看了以后，问为什么没有南效祀天、改变年号这些礼仪，属官回答说：＂尚父的地位尊贵，您还是臣子，怎么能南效祀天，改变年号呢？＂
刘守光发怒了，把册子扔在地上说：＂我控制的地方有二千里，全副武装的士兵三十万，就算做河北的天子，有谁能禁止我？尚父有什么值得做的！＂
于是赶快准备即帝位的礼仪，把王瞳、史彦群和各道来的使者用刑具拘禁，关入监狱中，后来又把他们都释放了。燕王刘守光想要自称皇帝，将佐大多私下议论认为不可，刘守光于是在大厅里放置斧头和砧板，并且说：＂有敢劝谏的斩首。＂
孙鹤说：＂沧州被攻破的时候，我就应该死了，蒙大王保全性命，一直到今天，我岂敢贪生怕死而忘掉恩情！我认为今天称帝是不可以的。＂
刘守光大怒，就把孙鹤按在砧板上，命令军士割掉他的肉吃掉。孙鹤大声呼喊说：＂您这样用不了一百天，大军就要到来了。＂
于是刘守光命令军士用土塞住他的嘴，将他一寸寸地剁斩。然后任命梁朝的使者王瞳为左相，卢龙判官齐涉为右相，史彦群为御史大夫，受册命即皇帝位，国号大燕，改年号为应天。晋王李存勖听说燕王刘守光自称皇帝，大笑着说：＂等他占卜在位年数时，我应该灭掉他取而代之了。＂
张承业请求晋王派使者表示祝贺，使刘守光更加骄傲横，晋王派遣太原少尹李存勋前往。李存勋到达幽州，用相邻藩国交往通问的礼仪，燕国的礼宾人员说：＂我大王已经即位称帝了，你应该用臣子的礼节在朝廷上觐见。＂
李存勋说：＂我受唐朝的册命担任太原少尹，燕王自可统属他境内的老百姓，怎么可以统属其他国家的使者呢？＂
刘守光大怒，就把他关起来，几天后又放出，问他说：＂向我称臣吗？＂
李存勋说：＂燕王如果能让我晋王称臣，那么我请求称臣。不然只有一死而已。＂
燕王刘守光召集将领官吏商量攻打易州、定州，幽州参军冯道认为不可行，刘守光大怒，把冯道关进监狱中，有人求情营救才赦免。冯道于是逃奔到晋阳，张承业向晋王李存勖推荐他，任命为掌书记。燕王刘守光率军二万人侵犯易州、定州，攻打容城，晋王李存勖派遣蕃汉马步总管周德威率军三万人攻打燕国，以此来救援易州、定州。
周德威率军自代州东出飞狐县，与赵王王镕的部将王德明、义武节度使王处直的部将程岩在易水会合，三镇军队进攻燕国的祁沟关，把它攻克了，于是包围了涿州。涿州刺史刘知温据城防守。刘守奇的门客刘去非在城下大声呼喊，对刘知温说：＂河东的刘守奇现在回来为他的父亲讨伐贼人，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替贼人坚守呢？＂
刘守奇脱下甲胄慰劳他，刘知温在城上叩拜，于是投降了。周德威嫉妒刘守奇的功劳，在晋王李存勖面前诬陷诽谤他，晋王召见刘守奇，刘守奇担心获罪，就与刘去非及进士赵凤投奔了梁朝。梁王任命刘守奇为博州刺史。当初燕王刘守光登记境内的成年男子，全都在他们脸上刺字编入军队，即使是读书人也不能免除，赵凤假装是僧人逃奔晋地，刘守奇收他为门客。
周德威率军到达幽州城下，刘守光派人来救援，梁王前些时因为生病稍有好转，就商议要亲自出征攻打镇州、定州来救援刘守光。梁王从洛阳出发，随从的官员因为梁王随意杀戮，大多害怕跟随，梁王听到这件事更加愤怒。这一天到达白马顿，赏赐随从的官员吃饭，可是大多数未到，于是派遣骑兵在路上催促。左散骑常侍孙骘、右谏议大夫张衍、兵部郎中张儁最后到达，梁王命令把他们杀死了。
梁王到达武陟，段明远进献的物品比以前更加丰盛，梁王追想到李思安去年进献的物品短缺，就把他贬为柳州司户，诏书中称赞段明远说：＂看到段明远如此忠诚勤勉，更可以想见李思安是何等狂悖怠慢了。＂
不久又把李思安流放到崖州，赐他自尽，段明远后来改名段凝。梁王到达魏州，命令都招讨使、宣义节度使杨师厚，副使、前河阳节度使李周彝包围枣强；招讨应援使、平卢节度使贺德伦，副使、天平留后袁象先包围蓨县。梁王日夜兼程到达下博县南面，登上观津冢。赵王王镕的部将符习带领几百名骑兵巡逻到此，不知道是梁王，立即逼近，有人报告说：＂晋军大批人马到了。＂
梁王于是抛弃行军时使用的帐篷，赶快率军奔赴枣强，与杨师厚的军队会合。枣强城小而坚固，赵人聚集了几千名精锐的军队防守，杨师厚猛攻了几天也没有攻下，城墙坏了立即修好，因此攻城的梁军死伤以万计算。这时城里防守的箭石快要用完了，于是商议出城投降，有一个士兵奋力高呼说：＂贼人自从柏乡失败以来，见到我们镇州人恨得眼眶都要裂开出血，现在去投降他们，如同自投虎口中一样，局势艰难窘迫到了这个地步，还爱惜生命做什么？我请求独自前去试试。＂
于是在夜里，用绳索缒出城外，到梁军中假降。李周彝召唤他来询问城中守备的情况，他回答说：＂没有半个月的时间是不容易攻下的。＂
然后建议说：＂我既然已经来归顺你们了，希望能得到一把宝剑，拼死去抢先登城，取下守城将领的首级。＂
李周彝没有答应他，只派他挑着担子随从军队。这个士兵得空举起扁担猛击李周彝的脑袋，李周彝跌倒在地，左右的人前来营救，才得以免死。梁王听说这件事更加愤怒，命令杨师厚日夜加紧攻城，终于把城攻克了，城中的人不分老幼全部被杀死，鲜血流满全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