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想尽快赶往东名国,但其实也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你离开南江之后,一路上揣着是否要将齐弈和顾先生的那点事泄露一些出来,直到在当日那个茶楼再次看到那说书的,你才下定了决心。
那时,这说书的正面色激动,手势夸张地在说近来东名国发生的大事,你进去之后怔了怔,随即坐在拉过一张木靠椅,双肘撑在木桌上,托腮饶有趣味地听着。
“诸位最近又是赶巧了!这东名国发生了件大事!”说书的抛出噱头。
“什么事啊?天大的事能怎么样啊?“
“该不会是东名国那个传说级的美丽公主要嫁到我们这边了吧!“一群人痴痴笑着,互相附和,”我们要听东名国公主的故事!“
”错错错!“说书的摇晃着脖子不紧不慢地说道,”那可比东名国公主要嫁过来的事还大的多了。“
“别卖关子了!快说吧!到底什么事啊?“台下的观众兴趣果然被提起来了。你也在内心叫嚷着要说就快说吧,哪那么多屁话。
“好了!好了!”说书的夸张地点点头,装模作样地“呼”一甩开一把折扇,中气十足道,“这东名国啊,赶巧不赶巧,明白不明白,到了三年时间,又换了个皇帝!”说着又“呼”一声将纸扇收了回去。
“哇哦!“台下果真一片唏嘘,交头接耳喧嚣着。你心下一惊,这又换皇帝,是怎么个回事?
说书的目光扫过台下,看到了你,眼睛一亮,讲得更起劲了,”诸位啊,对这东名国的日益强大是有目共睹,而对这东名国的内政嘛,也是都有所耳闻。“他一副神色莫测,缓缓说道,”今天就让鄙人来给诸位通讲一番东名国。“
原来吧,东大陆虽小国林立,可最为强大,占地最广的便是这东名国了。而这东名国地势平缓,山峦遍布,川流不息,在四大陆中最是受到修道者的爱好,修道者都乐意在此境内占一块小山头就自封号自修行,而东名国历来对着修道修法之事也甚为宽容,甚至有举国倾好道法之势。
可是吧,怪就怪在这六年前,这东名国的老皇帝突然驾崩之后,这朝堂上就乱了套,老皇帝原本定的太子前两年因贪污且无治被废,这两年他正忧心着立太子之事,哪知自己居然没过这个坎。而原本在东名最被看好的三皇子却在老皇帝驾崩之后也死的不明不白,最后竟是懦弱非常的四皇子登基成东名新皇,其余皇子被作为质子送到其他国家的有,被封做有名无实的王爷也有,这国家大权居然也被瓜分。这被瓜分的国权实则有八分都在后朝手中,其余二分在朝堂重臣手里,这懦弱皇帝一点都不中用。
最为神秘的是,这后朝手握大权的人,一直被传闻成一名宦官,可是这宦官却从来不曾露过正面,但手腕高明,城府极深,不可估量。瞧瞧这些年东名国吞了多少小国,扩了多大土地,同其余三大陆的三大强国南源国,西乐国,北茫国签订的各类商贸政治条约,你就能想象到那隐藏在东名国幕后的政治力量是有多么的强大。
可是这东名国的皇帝虽是担个懦弱之名,却在三年前联合朝前重臣发动了一场宫廷政变,这宫廷政变啊,倒是将他自己的命给革掉了。
这场宫变之后,东名国官方宣布,皇帝因受朝堂苛难之臣的挑拨,无故发动政变,而在混乱中被刺身亡。接着东名国又找了一个更为懦弱的先前皇子做皇帝,哪知那皇帝虽是成日战战兢兢,怕事不愿出头,可仍然保不住他自己,前两天死的突然,现下东名国又有个新皇帝了。
你听着,越发觉得宫廷是趟趟进去就出不来的浑水,如此黑暗,如此血腥,如此深不可测。再加上这东名国接连有皇帝薨逝,那绿檀画莫不是已经被陪葬了吧?你明确表示,你并不想去挖坟的!
“那现在东名国是哪个人做皇帝了啊?“台下的观众对那神秘宦官虽感兴趣,但更为感兴趣的还是现下是哪个人当东名国的家了。
这说书的露出一个“你们这群凡人太无知”的笑容,悠悠道,”东名国的新皇帝同诸位也是有点渊源的。“
然后台下砸过去一阵铜板,铜板掉落在台上木板上咚咚作响,你也扔了一枚铜币到他脚边。
对于这个流程,说书的似乎很满意,他站起来说道,“这东名国现下的新皇帝啊,就是东名国曾在南源国的质子——晋抒礼!怎么样?是不是有点渊源啊?“说完之后,他对台下鞠了个躬,”今儿个就讲到这了,诸位吃好喝好啊!“然后扇着纸扇下了台。
你却是被晋抒礼做东名国新皇帝这个消息给震惊了,那个一面之缘的少年?真是想不到,不过话说回来自己还是他那政治队伍的人呢,现在就不会无辜掉五级了吧,你心想。别那么天真了!东名国皇帝三年一换到底什么鬼,你当换届选举啊!
直到说书的走到你身边,你才从内心各种大喜大悲的戏场里出来。说书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今天你怎么没给我扔银币?我讲的不好吗?“
你都能看到他头顶上冒出的黑气了,于是连忙说,“好,好,好!我这不是没钱了吗?“没有工作,入不敷出的人伤不起。
“原来是这样,那便原谅你了。“说书的坐下来说,“南江之旅怎么样?问到想要的消息了吗?”
你点点头,“问到了。”
说书的喝了一大口茶,听你这么说,于是凑过来一点,“你是见到了另一位南麓双侠?“那眼神亮的果然太有狗仔天赋。
不过介于当时就答应过,如若此行顺利就爆个料给他,你终于将纠结了一路”到底该说不该说“的问题拿出了个圆满答案。爆料这种事,当然是爆咯,你在心里无辜地摊手。
“别这么看着我,你喝茶,喝茶。”你一面给他的茶碗里又倒满茶,一面开始说,“我啊!遵守约定,就告诉你一件关于南麓双侠的事。”你莫测一笑,少侠你现在是在为这个世界应当开化的民风做贡献,快给你鼓掌!
于是你就将齐弈和顾先生的事大概给说了一遍,不过将红莲女神那段给含糊过去了,把他们出了须界国之后的那段给自行脑补了一下。总之这个故事被你说的跌宕起伏,真真是让人感叹,断袖有真情,人间有真爱啊。
说书的在你对面听得嘴角抽搐,好一会才问你,“后面他们作为南麓双侠走江湖那些不对吧?”以他平常总是编瞎话唬人的直觉,后面绝壁是编出来的!
你脸上堆满笑,“我发觉我也是蛮有做说书人的天分的,你说是与不是?”
这说书的一听讲到他职业了,马上清咳一声,“嗯嗯,还是孺子可教也。今天这消息吧,我就收了。“
你继续笑着对他说,“以后我要是没钱了,我就加入你们啊。“
说书的一拍桌,“你现在就可以加入我们啊!”
你听了,摇摇头,“不成,现下我要去东名国,一年两年可能都回不来了。”想到自己渺茫的前途,你又是叹口气。
说书的似乎不敢置信,“一年两年?”
你点点头。
说书的似乎变得有几分焦虑了,“那你去哪?”
你道,“我可能得去皇宫大内躺一趟浑水。”
说书听到皇宫,吃了一惊,“就是我刚刚讲的那皇宫?”
你摊手道,“是啊。”
“去哪干嘛?你去不了的。”说书的语气竭力带着嘲讽感。
“去不了也得去啊!”你下定决心,”不管用什么法子,我肯定是要混进去的,总之可能得待个一两年也说不定的。“
看着你决心已定的模样,他可就焉了,说话也变得有气无力,支支吾吾还是道,“那啥,那啥,少侠你看你一时半会也回不来了,咱们也碰不到面了。那啥,那啥,要不你把你的武器秀出来给我瞧瞧呗。”一副紧张激动的样子,好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你怪道,“那是什么事啊!”说着就把紫佟剑取了出来,霍的一下塞到他怀里。
说书的抱着那紫佟剑,却好像时间定格了般,迟迟没有动作,他就那么定定地双手紧握着紫佟剑。
紫佟剑被他握在手中,什么反应都没有。
你心里怪道,”怎么,他是认识这把剑,不应该啊。紫佟剑一直在须界国,后来就到了我手中,难道他认识紫姐?“突然想到了这个可能,你霍的一下站起来,一步跨到他面前,围着他左看右看。
那说书的发现了你这举动,才算有了点反应,他斜瞥一眼你,单手握紧紫佟剑,另一只手仔细摸了一遍,然后就双手奉还。他脸上仍带着惯常的笑,“真是把好剑,带在身边可绝对不能丢了啊!记住了没?“
你接过剑,看说书的笑脸分明是勉力挤出来的落寞样,你欲言又止,最后只能道,“记住了,你放心吧!我的剑,我肯定不会把它弄丢的。“
说书的又淡淡笑,眼神温柔地停在紫佟剑上,平时叽叽嘎嘎的,现在却反常地不再说话。
你觉得这气氛委实有些尴尬了,你马上打哈哈,“哈哈,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我想我还是先走了,咱们有缘再见吧!“说着同说书的摆摆手,马上跑出了茶楼。
跑到大街上时,你摸着紫佟剑,对着自己刚刚浮现出来的想法叹了口气,如果真是这样,你又是否该告诉紫姐呢?如果告诉你,又该以怎么样的方式说出来?你刚刚看着说书的那副黯然神伤的模样,甚至连问他的勇气都没有。
经年已逝,流岁不再,此情已成追忆。
事过境迁,物是人非事事休。
看着白晃晃的日光从天空中倾泻而下,又是光又是亮又是暖,这不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你知道,虽然你在这个世界生活交友学习,甚至找到关于自己的使命感。
但是这不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你一直都知道。
就如同当年当时,阿佟对紫钶冷冷说出的“但我知道你是假的”。但如果他真的认为这一切都是假的,他今日神色又何必如此?
你摇了摇头,落寞地走在川流不息的街道上,希望这样紧挨着的人气能给自己些许慰藉,某些被遗忘的孤独感似乎又重新包裹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