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弈是真的觉得自己很久没对一个人这么感兴趣了。
巧合的是,随后二日,他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碰到这位男子,他们一不小心在选花魁仪式中表现的太过风光,大大抢了花魁的风头。而紧接着的一起万花楼花魁备选人三花姑娘被杀横尸街头的案子,齐弈又好管闲事地去调查,还私心将线索和嫌疑指向那个儒雅男子,结果害的他只得同他游离于官府之外一块调查,最终破解这起震骇京城史称“三花案”的案子。
在此期间,他们俩互相成为知己好友,齐弈唤他顾先生,顾先生唤他齐弈。
顾先生要回须界国时,齐弈吃了一惊,他曾听他师傅提起,那个替他算了一卦的高人似乎就是须界山来的。齐弈想同顾先生再同行一段,便把这事告诉了顾先生,说自己很仰慕须界山,希望和他一同进入须界国,可能有个道缘能够碰到须界山。
顾先生只思考了下,同意了。
齐弈一进赤城就引起了相当大的轰动,大抵是赤城里的姑娘许久未见过这么俊美的修道外来者了。他走在街上,不时有什么鲜花鲜果从两边的高楼向他抛下来,起初齐弈以为是什么袭击,快速避开,但发现是鲜花鲜花也就很无语。回到顾先生住处跟顾先生说了说,顾先生只是笑道他太受欢迎了。于是,齐弈也就很少再在街头抛头露面。
齐弈会同顾先生一起在须界国各座城的的舟桥上散步切磋,不知为何,齐弈一直无缘于须界山。顾先生有些为他可惜,但齐弈本人却毫不在意,偶尔还会逗他这是不是在赶他走?得到顾先生否定回答后,就继续逗他,这是不是在请他留下来别走?顾先生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心里暗叹好不要脸的家伙。后来被这么逗多了,也就习惯了。
算起来,这趟在须界国居然是已经停下了将近两个月。齐弈一个人在月光下,喝着一壶酒,慢慢地回忆着自己这两个月来同顾先生相处的点点滴滴。他半倚在屋檐上,月色下容颜如玉般,此时又恰到好处地浮现出几分红晕。
他想,他大概对顾先生是那样的真心,是那种他一直不曾对人产生过的爱慕?或者爱惜之意?他不大懂,但是他知道顾先生他大概是更不会懂,这种来自于一个男人的心意。他自嘲地笑笑,仰头往嘴里倒了一大口酒,酒汁溅出来,洒到他红色的衣衫上,显得妖艳。
他跳下屋檐,正信步走回自己的住处,却听到一阵萦绕的箫声,在空荡的夜空中泠泠散散,是顾先生的箫声。
长夜漫漫,你竟也没有睡。齐弈这么想着,脸上不觉露出一丝笑容,他改变方向,轻轻往箫声处走去。
亮白的月色下闭眼吹箫的顾先生显得更加清扬文雅,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齐弈心有所念,他竟觉得顾先生这萧吹得有水平,吹得是为他而作,是映衬自己求不得之苦的高水平。齐弈又笑了,他察不可微地摇了摇头,笑自己因为爱上一个人,就变得这么爱胡思乱想。
“长夜漫漫,顾先生一人在此,是不是很无聊?“箫声渐缓渐消间,齐弈不由自主地开启话头,他低笑,“莫不是在等我?”
顾先生头偏了一偏,对上齐弈那双似笑非笑的眼,淡薄月光下他看得出齐弈微红的玉色面庞,他问,“你又是喝了酒?女儿红?”
“子规啼月,望断飞鸿,当时明月还忆女儿红。“齐弈缓缓地念出这句诗,又仰头饮了一口酒,只可惜我们两个都是男儿,并非女儿。齐弈心叹,居然连最基本的情意都无法说出口。这番话难说出口,这句诗倒是被此情此景的他说起来是惆怅无穷。
顾先生原想责问齐弈怎么又找到他藏好的酒了,听着他惆怅的话倒是不知如何作答了。
这厢齐弈又接上一句话,“顾先生,我时常听闻赤城的红莲女神甚是有灵,求的姻缘是一个准一个,一双美一双。可是我一人形单影只,只在赤色峰上转悠过,却是从来不敢去观望那双双对对的。“说话间,他笑着看顾先生,”不知顾先生去观望过几回?带的是哪家姑娘?“突然又好像想到了什么,他捂嘴轻笑,”带的可是同一家姑娘?“
顾先生看齐弈今夜虽看似不正经,然细腻如他,却敏锐感觉到齐弈似乎特别的惆怅,特别的忧伤,特别的感概,特别的话多。
所以他斟酌一番,答道,“形单影只恰是为了成为双双对对,再成就世世代代。“
他看看齐弈腰际系着的酒壶,又道,”齐弈你何必每次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独自喝酒伤身还伤心,不如让我带你去红莲池观望观望罢。“
齐弈听了这话,喜形于色,他过来拉住顾先生的手,“我想去,你现在就带我去可好?“他跟顾先生差不多身材,突然靠的近了,他喝酒喷出的热气就直接喷上了顾先生的脸,顾先生顿时有一股酥麻的感觉,他身上一僵,试着推开齐弈。
齐弈似乎挺喜欢这个姿势,借着酒劲,又将头低低靠在顾先生的肩膀,喊着,”啊哟,我好像有点头晕,莫不是今日酒喝多了?哎,顾先生的肩膀借我靠一会吧。“
顾先生敏锐地察觉到齐弈这厮又是想耍无赖了,齐弈他平日里就喜欢有事没事耍耍自己的无赖,偷点懒,他以前怎么不觉得齐弈是这么小孩子心性?可顾先生又不能用力推开他,只好说,“醉了我就送你回房,待会看看现下还有没有醒酒汤,你明儿起了肯定又难受。”
没想到齐弈听了,马上站正,“不用了,顾先生,我很好。我们还得去观望赤城盛景,祈求红莲女神的庇佑不是吗?”
顾先生看着齐弈突然精神了,抽抽嘴角,“你今儿难受,明儿再去吧。”
齐弈想着今夜的时机正好,他突然很想试探试探顾先生,明日可能就不再有这个氛围了。于是坚持自己可以的,还能撑得住,请顾先生不用担心。顾先生拗不过他,两人一前一后御剑飞行至赤色峰。
今晚的月色真是好心人附身,赤色峰中的红花在这月光中显得幽静喜庆,齐弈看着这美丽的风景,心中喜悦,喝了那么多酒,心中存的念头又开始蠢蠢欲动。为酒壮人胆这说法,齐弈现身说法地把他现在身边的酒又是一饮而尽,今夜统共他是喝了七八壶女儿红了。
他跌跌撞撞,就更加有理由一路上往顾先生身上蹭,顾先生对他刚刚拗不过齐弈,感到真是失误非常。
还未行至红莲池畔,齐弈就感到一股非常强大的灵力,到达红莲池时,他就被这壮观的“牵莲不断”奇景美住了。他定神观察了会,问道,“顾先生,这上边的红线是什么?这上边的红绫条又是什么?”
顾先生也是定神凝视,“这红线是姻缘线,这红绫条是情侣们写下的心愿。基本上每天都会有情侣来这边,在红绫条上写上心愿,然后投到“牵莲不断”上。“顾先生答,”不过心愿被投上去还是需要机缘的,并不是所有红绫条都会被投上去垂下来。“
“这种姻缘线真准吗?“齐弈眯着眼问道,”顾先生你找得到你自己的姻缘线吗?“
顾先生大笑起来,”这种天命之事,我一凡人如何知晓?“
“哦,这样啊~“齐弈故意拖长了尾音,“顾先生,我要投红绫条,现在。”他的眼睛亮亮的。
顾先生诧异,”没有笔墨,没有红绫,什么都没有,你要如何…..“
他还未说完,就看到齐弈撕扯下他自己身上的一片红衣衫,数剑间就将红衣衫尽数劈成条状。无甚笔墨,齐弈便随手捏过一支荷叶,心中道了几句,便快速用荷叶茎上绿汁液写就在红布条上,所有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顾先生不觉看呆了眼。
不得不说,撕扯下衣衫后的齐弈,胸口白色皮肤若隐若现,瞧着却是一片春光,顾先生想到此处,不觉有点埋汰自己。
齐弈在很多红布条上写下了只有他自己能懂的心愿,转头看了看顾先生,突然出其不意亲上顾先生的额头,然后马上翻身跃向“牵莲不断”。顾先生心下大惊。
而齐弈他才不会像那些人一样循规蹈矩地在木栏外像抽上上签般投递他的心愿,他的心愿不是运气,是必然才行。思及此处,齐弈嘴角弧度变弯,显得志得意满。达到他认为合适的高度,也就是那“牵莲不断”中渗透出非常强大的灵力,让他心头一震,他看好角度随手将红条全都洒在了“牵莲不断”上。
奇迹就是这么发生的,或者说,齐弈叫它为想都不曾想到的霉运,不过这也是奇迹不是吗?他所撒出的红条好像被一股无形灵力全都弹了回来。
齐弈有些许难以置信。
原本被齐弈刚刚的举动惊讶了的顾先生,瞧着这幅情景,不禁哈哈大笑。
齐弈听着这笑声恼羞成怒,一剑劈到了“牵莲不断”上,却不曾想着剑力全都反弹会他自己的身上来了,他一个不察被反震到老远处,整个人摔在了荷塘里。荷塘里的水浇了他一脸,溅了他一身。
原本因为喝酒喝的醉了,神明不太清晰的齐弈现下是清醒了不少,可是心头更是升起了一股无名之火,这晚上的好气氛全都被搞糟了!
他用手撑在荷塘,翻身起来,迎风飞起,耍剑挥剑招式一个不少地劈向那“牵莲不断”,可是“牵莲不断”上的无形力量一次次地避开他的攻击,还反弹到其他方向,齐弈不得不分心去躲避那反弹回的剑力。
顾先生心道,齐弈这货喝醉了酒就不知深浅,红莲女神是神灵,“牵莲不断”是红莲女神以灵力筑起的,他看着齐弈那在空中狼狈的模样不禁心中发笑,但却又感到满足与开心。
然而没想到的情况却发生了,齐弈他手上不稳,一剑下去竟砍到了莲池中央,瞬间莲池中央那参天若大树般高的莲叶便被剑气撕扯破坏,里面露出一位端坐在一片碧绿大莲叶上,身着繁复红衣,发散微微红光的女子。
她脸上原本缠着面纱,却因为强劲的剑气被刺破了,整张脸暴露在空气中,月光下。
清风徐来,水波不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