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遁入红尘?红尘?”不是应该是遁入空门么?
“是啊,”紫薇真人忆及故人,颇为感慨,“为师记得他还写过一首诗,前面写的什么不记得了,后面的却还有些印象,是什么‘痴人不解红尘乐,却道愿如神仙好’,想来,修炼于他,也没什么乐趣了。别人不知道,反说他泯为众人……唉,其实这也没错,只不过是他自己故意要变成普通人的。”
九悦郑重地点头,“师父,我觉得仲永大师说的实在是太有道理了,要不我们也不修炼了吧。”
师父有些微恼,“他那般人物,最后还不是有求于为师……”
“什么事?”
师父神神秘秘地一笑,“他叫我好生照看他的一个宝贝……”
“宝贝!”九悦的目光顿时变得炽热起来。如果目光有温度,九悦现在的目光大概是七月热死人的太阳,“师父,您就让九悦观摩一下吧——就看一下——”
“九悦啊,”师父微笑,笑容却像有些不怀好意,“等你长大了,为师自作主张把那宝贝送给你也不是不可以。”
“师父!”幸福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九悦觉得自己要被这场突然席卷而来的龙卷风吹到晕厥了,她激动得一把抓住身旁千浔的手一阵摇晃,喜笑颜开,“谢谢师父!”
“师兄师兄,有了宝贝,就等于有了一大把银子,就等于可以吃一大堆好吃的,买一大堆好玩的……你知道吗?九悦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吃到老,玩到老!”
千浔有些不明所以,但看见九悦眼睛亮晶晶的,一脸憧憬,心底也为她感到高兴。
师父笑得更加愉悦了,一副老奸巨猾的样子。
笑容不由地僵了僵,原来谈话间,玉水山的那一帮人已经到山脚下了,再不撤就来不及了。
“为师近来对道法又多了一层感悟,打算闭关三天,细细参悟。”
九悦向玉水山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黑压压的人影在往山下走,顿时了然,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原来师父是怕玉水山的人又来蹭饭,便借口闭关躲上一躲。
九悦嘻嘻一笑,“祝师父得悟道法,早日成仙。”
“成仙?哈哈……成仙……”师父摇了摇头,哈哈一笑,大踏步地沿着山路离去。
刚才那一眨眼间的恍惚,九悦好像看到了师父的表情蓦然变得古怪至极,写满了她还读不懂的复杂。
等到师父走远了,九悦便可怜巴巴地望着千浔。
千浔知道九悦又想出去玩,有些犹豫。
九悦水汪汪、亮晶晶的眼睛软绵绵地注视着千浔,锲而不舍,一脸恳求的样子。
千浔看着,心里早也答允了大半。
“师兄——”九悦摇晃着千浔的袖子,像摇着尾巴的哈巴狗,颇为谄媚,“书上说,修炼要劳逸结合,”像是笃定千浔一定会答应的样子,九悦笑嘻嘻地叮嘱,“你多带点银子。”
“带着呢。”千浔淡淡地说,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九悦一声欢呼,拉着千浔就往山下跑。
”自由啦——“
这一声喊得颇有荡气回肠的意味,声音在山谷间回荡,一直传到紫薇真人的耳朵里,听得紫薇真人眉头猛皱,连连叹息,“现在的年轻人啊……”
“别装了,谁不知道你是故意放他们下去玩的。”说话的却是灵济真人,“你便干脆让他们下山去历练几年又何妨?”
紫薇真人在棋盘上漫不经心地落下一颗黑子,这回是真的叹了口气,“你也知道,千浔那孩子一副死脑筋,太正气,也不知道是像他爹还是像他娘,嗯,应该是像他爹,这样的性子容易吃亏……九悦那孩子虽然机灵,但命却不太好……”
“命不好?也不见得……你这样放心不下,看来是真的老了。”灵济真人放下一颗白子,黑子顿时处于被围杀之势,“你年轻的时候,说的可是’我命由我不由天’这样的话。”
“呸,你才老。你懂什么,我徒儿命不好,我做师父的偏要给他们逆天改命,把他们的命改得极好极好的,只是现在还没到时候,哼哼,山人自有妙计。”紫薇真人瞥了一眼棋盘,胡乱下了一颗。
“哦?你有办法了?说来听听。”
“山人自有妙计,只是现在还没想出来。”紫薇真人见黑子再无得胜之理,便果断站起身来,“下棋有什么意思,走走走,我们去比比剑法。”
……
明水山下,有个小镇,叫清水镇。
清水镇虽然不大,但却是沿河而建。近些年来,河运日盛,沿河的商贸往来日益频繁,清水镇也便随之繁华起来。
九悦拉着千浔的手,大摇大摆地在街道上走。
初春时分,天气微暖,日光微醺。
走着走着,九悦想起了一句诗,“信步长街行,逍遥似神仙。”步子不由地变得更加豪迈。
咦?七彩的小风车?买一个。
气死了,没风!九悦瞪着一动不动的小风车,悄悄抬起右手,低低地念道,“风舞。”
青光在九悦右手一闪即没,小风车呼呼地转了起来,沿街的柳枝摇摇摆摆,不远处的姑娘急急地按住自己的裙摆,奸商模样的胖大叔迈着八字步追着一张在空中的飞的银票,九悦的目光被胖大叔滑稽跑姿吸引住了,她笑嘻嘻的,操控着风,让银票在胖大叔的手指上一沾即走。
胖大叔一个跃起,那银票却刚好又往上飘起一点,擦过他的指尖。他累的气喘吁吁,满头大汗,那张银票就在他的眼前飞啊飞,可无论胖大叔怎么抓也抓不着。“真是见鬼了!”胖大叔一抹头上的汗。
“九悦,你又在胡闹。”千浔摸摸九悦的脑袋。
“我是在帮他减肥嘛!好啦好啦,不玩就不玩!”九悦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右手握拳,“收。”
那银票“啪”地一声罩在胖大叔的脸上。
哇!用藤草编的小葫芦、小人?老爷爷问九悦要小葫芦还是小人,九悦豪气万丈地说,“一样一个!”
糖炒栗子?买买买!
“糖葫芦糖葫芦,不酸不甜不要钱。糖葫芦糖葫芦,酸酸甜甜两文钱。”扎着白头巾的小贩在路边叫卖。
九悦买了一串糖葫芦,尝了一口,皱眉道,“好苦啊,我不给钱了,糖葫芦也还给你吧。”
“怎么可能!”小贩脸都涨红了,“我这用的可是上好新鲜的山楂。”
“大叔你别激动,”九悦哈哈一笑,往小贩手里塞了三文钱,“我就爱吃苦的糖葫芦。”
……
九悦吮着又酸又甜的糖葫芦,用胳膊肘戳了戳提着大包小包东西的千浔,小声地问,“师兄,你有没有发现这镇上的姑娘挺多的?”
千浔愣了一下,向四周望了一下,点了点头,“还真有点多。”
远远地,又嬉嬉笑笑走来几个姑娘,哪也不去,只是在四周徘徊。
九悦嘻嘻笑着,“而且你有没有发现她们好像都在看我。”
千浔观察了一会,正看见两三个少女对着他们这个方向不停地眨眼睛,两颊晕红;小桥边,杨柳依依,一个姑娘拿绢扇半挡着脸,目光却含羞地望向他们;一抬眼,街边一座小楼二层的窗户也是半掩着的,露出一双含着水波的美眸……
千浔点头,“确实如此。”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九悦问,眼角眉梢流露出狡黠的笑意。
千浔认真地看向九悦,望着她清稚无瑕的小脸——一缕乌黑又柔软的额发恰到好处地沿着额角垂落,风一吹,那缕额发便在九悦明媚的眼睛前晃荡。
千浔莫名地觉得脸有些烫,有些匆忙地收回目光,“没有什么东西。”
九悦又咯咯地笑了起来,“师兄你好笨。”
千浔一脸茫然。
九悦一本正经地说,“那些姑娘看着我,是因为我好看。”
“原来如此。”千浔恍然大悟。
“师兄,你这样傻,我好操心啊——”九悦扑哧一笑,“不过师父曾经说过,天道若是给人关了一扇门,必然也会给他开启一扇窗……所以,师兄,虽然你笨了些,但你也不要灰心。你其实可以……靠别的吃饭。”
……
清水镇有个涳木湖,并不是很大,从这一岸便能遥遥望见湖对岸的亭台高阁。但那里,便归辖于另一个叫昌罗的小镇了。涳木湖上,来来往往着大大小小的船只。还有几艘装饰得漂亮华丽的画舫,专门供来宴饮,客人吃着精致菜肴时,有美人在一旁弹琴跳舞、吟唱着水乡的小曲,“十里荷花九里红,中间一朵白松松。红莲自道颜色好,白莲自道粉花香,粉花香……”
“好啊,”一曲毕了,九悦带头鼓掌,浑然不顾四周投来的目光,“做人就是要像白莲一样有个性!”
九悦好不惬意,吵着要喝酒。
“不行!”千浔在这一方面上誓不妥协。
九悦装模作样地闹了一会,眼珠子一转,“好,不喝酒,那我们明天再玩一天好不好?”
千浔沉默。
“师兄——”九悦抽了抽小鼻子,好像要哭了。
千浔只好妥协说“好。”
初春的天黑得还比较早。
千浔和九悦在画舫上吃过晚饭后,夜便镶满了繁星。
凉凉地风吹过,湖面上漾起一道一道的波纹,相距不远的画舫投下的彩色的光,在深蓝的湖面上交相辉映。
甲板上也很是热闹,大红灯笼映亮了来来往往人的脸。
带着狐狸面具的九悦问带着狐狸面具的千浔,“师兄你今天高不高兴?”
“很高兴。”
一束束耀眼的光线突然直升上空,“砰砰砰”地在天上开出了五颜六色璀璨的花。大家都停下手里的事情,举头望向来得突然的烟花。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还放起烟花来了?”甲板上有人忍不住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