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洞很窄,也没有一丝光线。与涧底空庭的潮湿截然相反的是,这条幽洞十分干燥,并且空气冰冷刺骨。
龙岚一行人都呼着白气跟在幻守白身后。幻守白一直沉默着,在前面着引路。也不知道白使的是什么手段,大家呼出的每一口白气都散发着幽幽的荧光,竟然微微地照亮了这个狭窄的幽洞。
龙岚依旧躲在龙熠天的身侧,微微有些发抖。龙熠天搂着龙岚,用自己的体温给龙岚取暖,大手摩挲着龙岚的冰凉的小手臂,但是却没说话。
跟在龙熠天身后的木暮额头上开始浸出一些细细的汗珠,手臂上的金色丝线间也有丝丝鲜红渗出。兰葵有意无意地躲着白,走在最后。她原本因为玉臂烧伤而导致的惨白脸蛋开始有了血色,额头上的细汗已经消失了。
大家走了挺的长段距离后,终于将忽窄忽更窄的幽洞走完,在一团温暖的火光中走到了尽头,来到了一个相对开阔的洞庭中。
当龙岚和龙熠天踏入这个洞庭中时,二人的身子皆是不由自主地怔了怔,透过火光,只见这个洞庭的另一头,一个白衣男子翩翩伫立在两级台阶的平台上,一头如瀑的黑色长发低低地束在脑后,一张精致得甚至有些妖孽般的脸微微侧向他俩,脸上的表情尽是漠然。片刻之后,他就将脸转了过去,继续凝视他身前的那尊跪地的石像。
幻守白沉默着走向白衣人。龙岚瑟瑟发抖地直接躲到了龙熠天的身后没有开口。龙熠天挡在龙岚身前,神情肃穆地冲着白衣人叫了一声:“爹。”这一声叫得木暮和兰葵都有些惊讶,这对兄妹面对着他们的爹爹,怎么显得如此陌生?
许久的沉默以致气氛有些尴尬,打破这份尴尬的人,是龙岚。
龙岚在龙熠天身后躲的实在有些别扭,于是她尝试着探出了小脑袋,向她爹爹的方向望去。
但是,这一眼,让还在瑟瑟发抖着的龙岚彻底乱了神智。她忘了龙熠天,忘了兰葵和木暮,甚至忘记了对龙爷的畏惧。她从龙熠天的身后飞射向龙爷身前的那尊跪在地上的石像,她疯了一般哭出了声,她眼中尽是不相信,但嘴里却嚎啕着石人的名字:“玄华哥哥!”
龙岚跪在石像身前,大颗大颗的热泪不断的扑簌簌地砸落到地面上,掀起小撮小撮的灰尘,她颤抖的小手轻轻触在石像唯一剩下肉感的,双目紧闭着的左眼眶上,她将她的小嘴唇咬得发白,却再也没敢哭出声。
这张原本坚毅的脸庞,已经瘦成了双眼突出的骷髅。这个原本坚实又伟岸的胸膛,如今只剩下了一排恐怖的排骨。这双原本有力的臂膀,现在是挂着零星肉片的残破枯骨上。这对能平步生风的双腿,也成了干柴的模样,深深陷在泥灰里。
在玄华哥哥破败不堪的身上,还有数道锁链,束缚了他的脖颈和四肢,在龙岚细细的查看下,她难以置信地发现,这些锁链并不是他人束缚上去的,却仿佛是从玄华哥哥体内迸发出去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龙岚想怒吼。但她却只是用小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小嘴,她不敢去拥抱,不敢去解救,甚至已经不敢去呼唤眼前的这个石人,也许,陷在沉睡里的玄华哥哥,是他现在最理想的状态。
龙熠天轻轻走上前去,将自己温暖的大手搭在龙岚冰凉且颤抖着的双肩上,低垂的眼眸澄澈温柔,他说:“小岚,难过就哭会吧。我带了木暮来,一切都会好的。”
龙岚正要转身扑进龙熠天的怀里畅哭一番,龙爷冰冷的声音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鸾鸟又幻出过金身?”
龙熠天和泪眼婆娑的龙岚都抬眼望向了他们的父亲。
龙爷再次言语冰冷地指着龙岚破背的红裙问龙熠天道:“她背后的伤是怎么回事。”
龙熠天脸色煞白,其实他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也是刚才在涧底时,才发现龙岚背后的伤的。当他想问龙岚或者木暮这是怎么回事时,白又刚好提起了龙爷在等了,所以他还没来得及问。面对龙爷现在的质问,他根本没法回答上来,所以他只能选择闭口不言了。
“啪!”一记短鞭狠狠抽在了龙熠天的脸上,龙熠天整个人竟然被抽得飞了出去,摔在了台阶之下。
龙爷不知道从哪抽出来的那条短鞭轻轻一甩,莹莹的水花缭绕在短鞭上形成了一条长鞭,又一次狠狠抽在了龙熠天尚未爬起来的身上,顿时血花四下飞溅。
第三鞭“啪”地落下,龙熠天的手臂开了花。当第四鞭将要下落之际,龙岚在已经目瞪口呆的兰葵和木暮的注视下,扑向了龙熠天,当鞭子落下时,实际上是抽在了龙岚的后背处。
龙岚没有哭喊,紧紧咬着的小嘴唇已经渗出了红艳,她抱着浑身鲜血的龙熠天,冷眼投向眉目冰冷的龙爷说道:“不许再打我哥。”
龙爷楞了楞,默然的俊俏脸上挂起了一丝笑意,自嘲般地笑道:“呵呵,我看你们兄妹俩是翅膀硬了哈。看我怎么……”
说话间,被龙岚鲜血沾染了的水长鞭突然熊熊燃烧了起来,龙岚背后涓涓流出的鲜血也绽开了火花。
火花在龙岚四周盘旋着,龙爷的表情有些飘忽,时而狰狞,时而亢奋,时而悲伤,最后转成了大笑,连续道:“好好好!为父没有白养你们两个。”
在幻守白的冷峻依旧和众人大为不解中,熊熊盘绕着的火焰又通通灌入了龙岚后背那道皮开肉绽的伤口中,伤口最后又变成了一条难看得如同蚰蜒般的伤疤,死死趴在龙岚的背后。
龙爷两步走下台阶,伸手去扶龙岚兄妹俩,龙岚第一次将龙爷的手一把掌打飞,固执地拒绝了龙爷的搀扶。
龙爷也不生气,蹲在兄妹二人的身旁,饶有意味地看向兄妹俩道:“为父不是关心你们兄妹俩嘛,我不严苛一些,你俩能有今天?”说完,再次向龙熠天伸出了雪白干净的大手。
龙熠天借过龙爷的手,搂着龙岚,在龙爷的搀扶下站起来,微笑道:“子不孝,父之过。为父不严,姑息养奸。”
龙爷冲着与他一般高了的龙熠天,投以一个赞赏的微笑后,冲龙岚道:“你是不是想救玄华?”继而他又抬头望向兰葵说:“你是兰家的二小姐吧?至于你……是八守老爷的弟子?”说着,龙爷的目光又投向了木暮。
兰葵和木暮相视了一下,又看向龙爷双双点头。
龙爷挑起嘴唇轻轻一笑,笑容有些邪魅,他躬身抬眼与龙岚平视道:“你的玄华哥哥很快就会醒来了。准备好你的笑脸迎接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