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帝仍然是一手握着古卷,另一只手搭在膝上,整张脸隐在黑暗里,注视着被五花大绑站在大殿中央的寒弃。
“呵,十大高手?不过如此。”阎帝轻笑一声,带着轻蔑。
苍莲从一旁的黑暗中走出来,一双阴冷的眸子打量着寒弃。“来阎州,有何贵干?”
寒弃不语,身上的衣袍仍然滴着尚未干透的水,搭垂着脑袋,潮湿的头发遮住脸,看不见表情。
“作为当世十大高手,你竟然连阎州外围凶险程度最低的幻海都无法通过,这名头,名不副实啊?”苍莲面上带着倨傲的神情,语气中带着玩味。
寒弃的身子明显一抖,缓缓的抬起头来,漏出一张涂满了鲜血的脸!只是,从这张脸上,丝毫看不出惊慌与慷慨赴死的觉悟。反而从嘴角,挤出了令人听了发寒的冷笑。
“以一人之力经过六狱的确是难了些,这是我能想出的最便捷的方式了。”
“——!”
异变陡生,刚刚还全身被束缚住的寒弃突然浑身爆发出了一股刚硬无匹的大力,那捆着他结结实实的藤绳被生生挣断!
绳断,人出!
不见寒弃脚下如何发力,刚刚挣脱束缚,他就已经如闪电般向大殿正上方的阎帝爆射出去。
一点金光悄无声息的从寒弃丹田处升起急速汇聚到拇指处,在点点金光到达指尖时,金光大盛!
乾坤指。
金光充斥了整个大殿,照亮了本来昏暗至极的大殿的每个角落。也包括阎帝坐的鎏金宝座。阎帝的面目,瞬间呈现在寒弃眼前。看见阎帝面目的一刹那,寒弃瞪大了眼睛。
朱砂!又是朱砂!
阎帝苍白到毫无血色的额头上,同样有着一块红色朱砂。呈现一只竖立的眼睛形状,在金光映衬下显得诡异无常。而从阎帝的脸上,看不见任何表情,却从阎帝的眼神中看到了——狂热!
寒弃的速度何等之快,在苍莲还没有反应之前,就已经掠到了阎帝面前,拇指狠狠的指向阎帝额头上那块看了让人心悸的诡异红眼。
阎帝那只拿着古卷的左手未动,搭在膝上的右手却抬了起来,与寒弃如出一辙,同样竖起了拇指,看不见内力鼓动,在指尖汇聚出与额上朱砂一样的暗红色异芒。就在寒弃指尖点中自己额头的时候,阎帝不见了!
寒弃在即将得手之际突然失去目标,不免心中慌神,却在下一刻忽觉脑后异响,一股劲风传来,带着强烈有如实质的杀气!
寒弃慌不择路,迅速回身欲躲,可是回身做到了,当他的目光碰上阎帝的墨紫色瞳孔的时候,躲,却做不到了。
阎帝的这一指,结结实实,毫无偏差的点在了寒弃的额头上!
“啪嚓!”,西瓜碎裂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寒弃的脑袋,被这一指直接点碎。脑浆鲜血崩裂四溅,撒满了整个宝座,可是洒向阎帝的污秽却在距离阎帝身体三尺处被一张无形的内力屏障遮挡,纷纷撒落地下。
寒弃没有脑袋的身体无力的摇摆,跌下台阶,落到苍莲的脚边。
暗红色光芒渐渐隐去,大殿再一次陷入黑暗。宝座溅满了污血被下人抬走更换,地面也被迅速打扫干净。阎帝重新落座,又恢复了那一手拿着古卷,一手搭在膝上的姿态。
“苍莲,你故意的。”阎帝的脸上仍然没有表情。
苍莲不置可否的摇了要头,“他的速度,实在太慢了,只是我实在想窥探一下阎帝的功力究竟高深到什么程度。万万没想到,虽然名列十大高手末尾但是却以乾坤指打遍天下的寒弃,连你的一成功力都逼不出来,让我很失望。”
苍莲在说话的时候全无敬语,语气也谈不上和善,可阎帝偏偏不气,两人的关系匪夷所思。
“在进来的路上,他放了一只冲天雀。”苍莲又道。
“你怎么认为?”阎帝问道。
“我没拦着,他应该在传信。”
“阎州沉寂了三十年,该热闹一下了,那个人,应该会来吧。”
苍莲不再做声,鬼魅的嘴角微微上斜,伸出舌头,舔了舔妖冶得如同蘸血的嘴唇。
朱家灭门一事已经被人所淡忘,只有官方在暗地中进行调查,另一件盛事,成了墨州城现在的热门。
十年一度的武圣大会,开始了。
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是当慕纤桐看见这个巨大的斗武场时,还是大吃了一惊。
在慕纤桐的认知中,所谓的比武擂台,就是如电视剧中播放的,由木头搭起的一块几平米见方的木台。但是这个斗武场中的擂台,足足有半个足球场大小。高约三米有余,若非习武之人,连擂台都上不去!整个擂台由数千块汉白玉石板铺成,光滑如镜面。擂台正中央,有三座高低不一的石塔,那最低的一座,大概有六米高低,折中一座约十米,那最高的一座石塔,足足有十三米!石塔顶层,分别有三座凉亭,依次名曰“星瀚”,“捞月”,“听潮”。凉亭里分别绕边摆放二十一张楠木大桌,摆满花果茶酒。
原来这三座石塔,是供给观看的看台。这“星瀚”亭的高度,允许多半的高手们以轻功攀上,甚至少数人的功力略强,可以攀登至“捞月”亭。而这“听潮”亭,上的去的人却是寥寥无几。“听潮”亭地处最高,风景自然也是独好,立于“听潮”亭内,可纵观擂台全局,环顾四周,视野极佳。而这三座石塔所代表的,则是来参加比武之人的武功高低了。不用说,那些能够登上三座石塔的人,自然是高手了,也不乏有些高手作风低调不愿在人前展示实力,仅仅的混在百姓看台中。
环绕着擂台四周,分有八块休息区,里面也有着许多来晚之后,三亭爆满而无法进入石塔看台的高手。
其余部分,皆是看台。此刻,看台上坐满了前来观战的百姓,十年一度的盛会,让这座繁华无比的墨州城成为空城,几乎所有百姓都有幸可以见识到这盛况空前的大比武!
慕纤桐优哉游哉的坐在“听潮”亭桌边,不停的四处张望。目光撞上希绝玩味的眼神时,不自觉的脸红了起来。作为寻常百姓,为了能更好的观看这空前盛会,她低三下四的求了希绝两个钟头,希绝才一脸嫌恶的抱着她飞掠上台。
想起刚才希绝的表情,慕纤桐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道:“嘁,装什么装,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本姑娘绝色容颜,倾国倾城,沉鱼落雁,想抱本姑娘玩飞天的多的是,搞得我多上赶着似的。”
“啪!”希绝手中的苹果被捏了个粉碎。
慕纤桐一缩脖,没想到希绝的驴耳朵这么灵,没敢去看希绝的脸色。
媚娘坐在一旁,眼中带着笑意,却不说话,盯着兀自喝茶的鹊邪。她当然是鹊邪背上来的。
慕纤桐扫了一眼四周,数着人数,希绝,媚娘,鹊邪还有鹊邪身后站着的莫邪。还有莫邪旁边站着的,额,叶然?!
叶然一身白袍,身后背着那黑色布条,腰里别着的却不是那日的玉箫,而是一把泛着淡淡青光的剑。
“喂!你怎么上来的,谁背你上来的!”慕纤桐不可置信的看着叶然,问道。
叶然脸红了红,挠了挠头,“我自己上来的。”
自己?慕纤桐腹诽道,难道他会武功?
“我靠!”慕纤桐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一拍桌子道:“你会武功,而且这么好,那你那天不反抗,还让我为你出头?说,你到底安了什么心思!”
“我..我..”叶然的表达能力实在不行,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慕纤桐一把抓住了叶然的耳朵,使出全身力气拧了下去!
“疼,疼,疼疼疼!”叶然捂住慕纤桐抓着他耳朵的手,疼的弯下腰去,样子狼狈至极,全然没有应有的高手气魄。
鹊邪和希绝的目光,却不约而同的扫了扫叶然。
不简单!
就在慕纤桐惩戒叶然的当口,原本喧哗无比的斗武场,突然静了下来。
慕纤桐停下动作,疑惑的看向擂台上。只见擂台之上站立着三人。为首一人身穿道袍,手拿拂尘,白发苍苍,却精神灼烁。周身泛着淡淡白光,仙风道骨,颇有仙气。身后左边,站立着一老僧,黄色袈裟,手中握着一柄巨大的鎏金禅杖,单手结佛门宝印,脖颈上挂着一百零八颗青铜骷髅,面目慈祥,站在当场,给人的感觉就如看见了一尊佛!在他的右边,则是一位身穿墨绿色衣裳的年轻公子。公子手中拿着一把折扇,不停挥舞,更加引人注目的是公子身后随微风飘扬的紫色长发,五官精致,表情上,却是带着三分浪荡,五分洒脱,两分不羁。
鹊邪看着台下,像是看出来媚娘和慕纤桐眼中的疑惑,道:“那老道,是夔州仙灵派的掌门人,“仙师”道魄。那老僧,是佛门大派鸿钧门的三住持,“活佛”无相。那最后的年轻公子,是当世十大高手之首的“狂儒”白长风。他们三个人,是当今处在武道巅峰的人物,作为这次武圣大会的见证人。”
对当世十大高手,慕纤桐略有耳闻,只是个中有谁,她却不知道。但是这狂儒白长风,能够处在十大高手之首,想必他的武功,也是高深莫测了。
正思忖间,道魄已然开口:“现在,我要说明本次武圣大会的规则。”他的声音不大,却能够响彻整个斗武场,这就不是嗓门的问题,而是靠着道魄深厚的内力修为了。
几乎所有人都将目光对准道魄。武圣大会的规则必须弄清楚。
“由于人数过多,本次武圣大会将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为角逐,我们三人会随意抽取各位报名时上交的刻有数字的木牌,被抽到木牌的两人进行比武,当其中一方死亡、投降、失去战斗力或离开擂台超过三十息时,我们就会判定胜负。我们会一直对各位大侠进行随机抽取,直到最后剩下三十二个人,武圣大会就会进入第二部分的决胜······”
现场哗然,不过道魄并未理会,而是继续道:“决胜的规则与角逐类似,不过会取消离开擂台超过息判为败北的规则。决胜依然按照抽取木牌决定比武顺序,三十二进十六,十六进八,八进四,四进二,最后就是决出武圣的最终比武。”
“等等。”突然,一道声音打断了正要继续开口的道魄,说话的是一名站在“捞月”亭里的白衣年轻人,身后簇拥着七八名有着高深武学修为的高手,手中把玩着一把蜜蜡如意。年轻人双手抱在胸前,神情倨傲道:“我对角逐的规则有些疑问。”
道魄回答道:“这正是我要重点说明的。因为是完全随机,有可能一个人连续比武十场,也可能某个人未经一场比武便成为最后剩余的三十二人之一,有可能最强的两个人在角逐中便决出胜负······运气在角逐中占了很大的比重。”
“也许很不公平,但经过我们的讨论,这种规则是最为适合本次武圣大会的。”道魄严肃道。
对这种赛制不满的不只是年轻人一人,大多数人都对它的公正性十分怀疑,甚至包括了场下的百姓。不过实力强大者自信,实力弱者则有了进决胜的机会,倒也没几个人十分明确地站出来抵制,因此便这样定下来了。
道魄又说了几句话之后,重点强调了“严禁私斗,违者取消资格”的规定,便带着“活佛”无相及“狂儒”白长风一起回到认证区。
“这种规则,人越多拖得越久啊。”坐在百姓看台区的一名华服中年人有些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回头看了看身后站着的几名高手,还是摇了摇头,他可不好意思让满怀着期待来到这里的手下们集体弃权。
“如果能够一次性清理大批废物的话······”嘴里说着这样的话,坐在“捞月”亭里的白衣年轻人将目光转向远处百姓区里那位华服中年人和他身后的几个“酒囊饭袋”。
直到三个见证人彻底失去踪影,慕纤桐口中嚼着的苹果,“啪嗒!”掉在了地上,慕纤桐神情呆滞的喃喃道:“完了,完了完了。”
媚娘不知其意,皱眉问道:“慕姑娘,怎么了?”
慕纤桐才反应过来,一把抓住媚娘的手,神情紧张地问道:“媚娘,这个什么武圣大会,会死人?”
未等媚娘发话,希绝的声音却传了过来,“死人而已,刀剑无情,拳脚无意,更有血海深仇之人在这里比武,死亡,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慕纤桐颓然坐到椅子上,一副吓傻了的样子,“完了,早知道会死人,就不报名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听潮”亭里的几个人都把目光聚到了慕纤桐身上。
媚娘着急的问,“你报名了,慕姑娘,你怎么想的?”
慕纤桐哭唧唧的样子道:“谁知道还会死人啊,我就是想上去玩玩,就把我俩的名牌交了上去,早知道会死人,就不报名了嘛!”
“你俩?慕姑娘,你还把谁的名牌交上去了?”媚娘更是着急了。
慕纤桐扭捏着,脸涨得通红,眼睛轻飘飘的看向了希绝。
希绝一脸黑线。
“哈哈哈哈哈啊哈,有意思,今年的武圣大会有意思了。”鹊邪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希绝,对不起,你别去,这里高手这么多,你会死的,我去求那个老道士,你弃权好不好!”
慕纤桐仿佛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竟然哭了出来,希绝的心头竟有一丝的暖意。这个傻女人,一点功夫都不会,反倒是关心自己来了。
希绝呷了一口茶水,舔了舔饱满的嘴唇,“弃权干什么,既然报名了,那就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