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生气,犹如山洪暴发,不但声泪俱下而且蛮不讲理。遇到婉约点的可能哭一会,骂几句就过去了,但是遇到痞气暴躁,娇蛮任性的,那就是无理取闹,嗓门惊天了。
就像现在,慕纤桐的娇蛮劲又上来了,左手撑着小蛮腰,右手指着面前低头喝茶的希绝怒吼:“我不管,你一定得去就芊寻姑娘,她那么可怜,要是被糟蹋了,一生就毁了!”
希绝连眼皮都没抬,把玩着手中的精致茶杯,淡淡道:“我为什么要去?别人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
慕纤桐眼睛瞪得更大了“没关系?你不是调查什么案子的么?这光天化日的强抢民女你怎么不管了?你还有没有良心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知道那朱楷是什么身份么?墨州的最大绸缎庄的大少爷,家里富可敌国,何必因为一个萍水相逢不相干的女子去得罪那么强大的势力呢?”希绝终于舍得抬起眼皮看了慕纤桐一眼,好看的眸子没有任何波动。“至于良心,良心值几个钱?”
前面一句话还可以理解,可是后面那句反问“良心值几个钱?”彻底把慕纤桐惹毛了,一脚踢开脚下的椅子,“啪”的一掌拍在桌子上,张口要骂。
叶然在旁边听了好久了,也大概知道了怎么回事,适才去帮媚娘够些账房用具,错过了朱楷嚣张跋扈的戏码。
看见慕纤桐泼妇气质暴露,连忙站起来按住了慕纤桐的肩膀,“慕姐姐,别冲动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慕纤桐气在胸口,哪里管的上叶然的劝告,也不知道哪里生出一股蛮力,手臂一掀,直接把叶然掀倒在椅子上。指着希绝咬牙启齿的吼道:“希绝,真不是男人,你这个懦夫,连一个女人你都保护不了,你还算什么男人?整天摆着一幅死人脸给谁看?懦夫,哪个女人要是跟了你,那就是倒了八辈子霉,死了都不奇怪!”
希绝手中的精致茶杯突然炸碎,被希绝握在手中,指节发白发出咯咯的响声,手心张开,那茶杯早已化作齑粉。站起身来,眼睛散着血一样的红光,死死盯着慕纤桐,脸色已是煞白,紧咬着嘴唇,浑身战栗,一股阴冷的气息,从希绝身上散发出来。
慕纤桐显然被这一幕吓到了,呆呆的站在原地,有些中气不足的道:“你,你要干什么?”
叶然身子闪到慕纤桐前面,挡在两人中间,双手张开,就像当时慕纤桐护着他一样护着慕纤桐。眼神也从之前的温柔变作锐利。
希绝并没在意叶然潜移默化的小变化,眼中可怖的血红渐渐退去,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了客栈。
慕纤桐好似吓傻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长出了一口气。媚娘站在柜台里旁观这一切,眼里飘过一丝哀婉。
那弱智男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只剩下桌子上还没吃完的糕点。
可是希绝走了之后没过太久,又回来了,不过,这次回来时,抱着昏睡的芊寻。希绝已经恢复了平常模样,把芊寻放在了慕纤桐身边。慕纤桐有些诧异的看着希绝,有看了看昏睡的芊寻,哑口无言。
希绝没看慕纤桐,而是吐出了让在场所有人都诧异的一句话。“朱家,被灭门了。”
这次,就连媚娘都惊呆了。
慕纤桐嘴张得比鸽子蛋还大,“太,太绝了吧,我让你救人,没让你灭门啊!”媚娘也一脸诧异的看着希绝。
“不是我干的,芊寻昏睡在朱府门口,我找到她时,府内已经都死绝了。”希绝就连说这件事时,脸上也依旧无动于衷古井不波,仿佛死的那些不是人,而是昆虫。
“知不知道是谁干的,这朱家当真一个人都不留?”这次问话的,是媚娘。
“没错,家中所有人,包括狗在内,都被一刀毙命,刀刀要害,却唯独只有朱楷,被人双手吊在房梁上,身上被割了八十多刀。却刀刀避开要害,死于失血过多。”希绝慢慢的道。
这时,那弱智男人却从门外走了进来,希绝和叶然几乎同时看向男人,男人目光呆滞,衣服依旧干净如新,不知道干嘛去了,进门一眼就看见躺在慕纤桐怀里昏睡的芊寻,双眼突然曝出了精光,奔向芊寻,一把抱起来,握着芊寻的手腕,也不管芊寻到底伤势如何,竟然直接上楼回房了。
希绝显然早已了解了芊寻的伤势,知道芊寻并无大碍,也没谁说什么,转身出门了。叶然也打了个哈欠,向慕纤桐和媚娘打了个招呼回房睡觉了。只有慕纤桐还坐在原地,表情有些疑惑,也许希绝和叶然都没注意到,刚才弱智男人抱着芊寻上楼时,弱智男人的衣服下摆,好像沾了一点血迹。
墨州城巨贾,锦绣绸缎庄一夜之间被灭门,整个墨州城都慌乱了。
所有人都议论纷纷,都说这个案子是那个杀了牲畜喝血的妖怪干的,畜生血已经满足不了他了,所以他直接把朱家一家灭了门,一次喝了个够,于是,吸血妖怪夜晚杀人的消息不胫而走,霎时间墨州城人心惶惶。
对于这个说法,叶然却不置可否,“都说是吸血妖怪,也不看看那些死者是怎么死的,一刀毙命而已,哪个被吸干了?简直就是谣言。”
慕纤桐给了叶然一个板栗(俗称脑瓢),“你呀,怎么向着那吸血妖怪说话,别说凶手到底是不是吸血妖怪,就算不是,都是害人性命的恶人,也不是好东西,要是被我抓到那吸血的人,我一定大嘴巴扇死他!”
叶然低下头不说话了,不知道想些什么。
这时,媚娘走了过来,道:“慕姑娘,那朱府离这里不远,希绝已经过去查看了,我对这事也比较好奇,不如你陪我一起去看看吧,我一个人去,有些不敢。”说着,有些不好意思的脸红了。
慕纤桐也对这朱家惨案颇为好奇,便毫不犹豫的同意了。结伴而行。
叶然看两人去了案发地,心里也是痒痒的不行,随后跟了上去:“诶,你们等等我!”
事实上,媚娘的害怕是多余的,因为当三个人到了朱府边上,朱府周围,早就被江湖人和百姓们围得水泄不通。看来,好奇的,不只是他们几个人。
官府已经派人监视住了现场,不少医官在尸体取证,同时,城门紧闭,考虑到武圣大会的参赛者,城门只许进不许出,由官府全权代理查找凶手。
突然间,拥挤喧哗的人群分开了,从城门方向,缓缓走进人群一大队人马。
这为首的,是一骑高头大马,马身披着钢铁甲胄,特殊部分都经过特殊处理,坚硬无匹,刀枪不入。马鞍两侧各挂着一桶箭矢。马鞍桥上,端坐一人,身披重铠,未带头盔。剑眉微锁,深邃探不到底的眼眸给这本来就恐怖的森罗屠场带来一层寒霜,他的肤色和他的目光一样,是那种冰冷的白色,嘴角扯向一边,眼神露出狂放不羁的神色,背后,背着一把华丽的牛角巨弓。身后,则是一匹步辇,由轻纱遮住,下面由四个精壮的大汉抬着,透过轻纱,慕纤桐看见当中坐着一人。
一袭明黄色的龙袍,乌黑的长发束起,头戴着冠冕,系着明黄色的冠绳,冠冕顶的中端镶嵌着宝石,细细的珠链流苏垂落在两边,俊美高贵,充满了王者的气息。浓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扬起,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有着一双血色的眼睛,英挺的鼻梁,像玫瑰花瓣一样粉嫩的嘴唇,蜜色皮肤让人看了又看,简直成为了全场的焦点。最吸引的不是这个男人的气质与相貌,而是那高贵如王者的男人额头上,与希绝一模一样的一抹朱砂。
“那是皇。”媚娘的声音竟然颤抖了,慕纤桐看向媚娘,只见媚娘的面色变得比以往更加的潮红,嘴唇仿佛激动的颤抖着。
这就是皇啊!
媚娘平复了自己的心情,眼睛不动的盯着那个被称为皇的男人,“那是皇,但我们都不称她为皇,而是称他为,至尊。”
“至尊...”慕纤桐喃喃道,只是猜不透,至尊额头上的朱砂怎么跟希绝的一模一样呢,难道,希绝是皇室的人?
步辇行至朱府大门便停了下来,四个汉字轻轻落下步辇,前面那个护卫也调下大马轻撩起步辇上的轻纱,将至尊接了出来。
至尊一语未发,反倒是那背着牛角巨弓的护卫一直在与官府的人低声交流,说了几句话后,就随一个医官进入了宅子,却把至尊留在了外面。
慕纤桐竟隐隐有些担忧起来,这至尊是何等尊贵,只带了一个护卫出来也就算了,那护卫竟然把至尊抛下一个人进了朱府,若是有人伺机行刺,岂不是轻易得手了。
正想到这,异变陡生,从拥挤的人群中猛然冲出一蒙面的黑衣人,手中明晃晃握着一把三尺匕首,速度奇快,直奔至尊而去。护卫尚在朱府中,想要赶出来已是不可能,那刺客身手了得,片刻功夫便已来到至尊身前,四个抬轿的大汉当然不能坐以待毙,出手欲拦住刺客。怎奈刺客身法诡异,在四人中穿梭而过,所过之处血花飘飞,四个大汉的喉咙顷刻间多出一抹血痕,刺客仍未停顿,匕首直直刺向至尊。变化的太快,所有人都没看清楚怎么回事,只知道眼前一片血雾,那四名大汉便顷刻间死去,黑影就直接刺进了血雾。所有人暗道不妙,至尊有危险。
刺客也没想到上天会给他这样一个机会去行刺,分分钟解决掉四个汉子,匕首眼看就刺进了至尊的胸膛。却眼前一花,只见至尊的黄色龙袍袖子卷了一下,一直白皙如汉白玉的手成爪状向匕首迎了上来。那匕首就在距离手掌心不到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任他如何用力,都无法使匕首再前进分毫。
血雾散去,慕纤桐看见黑衣人站在原地,手中的匕首却任他如何用力都不能刺出,那手掌心与匕首之间有一股透明气劲,那是由内力形成的一层护体气劲。那黑衣人能在顷刻之间解决四名肌肉遒劲的大汉,可见不是等闲之辈,武功自然也不会弱,只是,凭他功力再高,那匕首始终无法突破那有内力形成的气劲,可见至尊也是个深藏不露的强者。
至尊面无表情,一只手仍然背在身后,那只挡住匕首的手突然翻动,就见那黑衣人整个身子随着手臂的翻动倒飞出去。身子砸在朱家大门的门板上。
“为什么杀我?”至尊开口了,语调平静。
那黑衣人嘿嘿冷笑“鹊邪小贼,你年纪轻轻就当上了皇,阎州的人自然不会放过你,今日杀你不成,阎州还会派人来杀你!”
鹊邪?慕纤桐听见了那声称谓。至尊的名字,叫鹊邪么?
“阎州啊,那老家伙果然不会轻易罢手,好啊,你回去告诉他,我随时恭候!”鹊邪仍然没有语调的慢慢说道。
“回去?哈哈哈哈,回不去了,杀你不成,回去也是死,今日,就是死,也要溅你一身血!”说罢,黑衣人身子一抖,再次抄起匕首飞身刺向鹊邪。
“嗖~”一声破空之声传来,一道银光闪过,一只羽箭从朱府内射出,射中黑衣人的头部,穿过脑袋,钉在了一家客栈挂灯笼的木桩上,整只箭身没入木桩,只留下尾羽在外面,黑衣人扑通倒地,死于非命。
一箭爆头!
围观的百姓们哪里见过这种残暴场面,一个个吓得面无血色,带着孩子躲回了家。只留下见惯了打打杀杀的江湖人们。
慕纤桐看呆了,只见朱府大院中,那个身披重铠的男人,左手还保持着拿着那把牛角巨弓的姿势,弓弦还在微微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