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瑾铃没由来的一阵气闷,好似胸中堵着些什么,又像心里空出来个缺口。她厌恶这种感觉,盯着前面这个轻薄与她的人,厌恶的感觉更加强烈。是了,一个登徒子谁不厌恶?她的厌恶理所当然,本该如此。
他凭什么自恋的以为自己会喜欢他?凭什么居高临下的告诫自己?他有什么资格决定别人?谁给他的自信?!
郢公子不语,清冷如画,黑曜石般的眼眸深似大海。仿似刚刚戏谑调侃的是另外一个人,方才炽热的他像一个梦。
空气凝滞如实物,来着夜间的微凉,杜瑾铃冷着脸:“也烦请郢公子不要再做逾越的事。”
“不会了”
“最好如此”
二人陷入沉默。
初夏的夜还透着晚春的微冷,半夜湿气加重,冷凝的水汽无时不刻的透过衣服钻进去。杜瑾铃有些打颤,她就地坐下,轻轻的搓揉冰凉的腿,以此取暖。
也许黑暗给了人安全的帷帽,可以使久不疏放的情感得以释放。
杜瑾铃想到那次和大师兄一起野营,夜晚凉凉的,她贪玩,在他们驻扎地旁边的小溪里抓鱼。山中的溪水冰凉清澈,夜间的空气也比平原冷上几分。大师兄跟在她屁股后面不停地唠叨。
“小铃铛,赶紧出来,这水多冷,感冒了大师兄可没药啊!”
小铃铛是大师兄给她起的“爱称”,大师兄说她的声音像个小铃铛似的,铃铃铃的响个不停。每次他这么说,杜瑾铃都要捏住大师兄的耳朵:“你是嫌我聒噪喽?”
大师兄哈哈地笑:“小铃铛响起来,铃铃铃的多好听,我就喜欢铃铛。”然后她就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大师兄走到溪水边,伸手触了触冰凉的溪水,跳起来:“水这么凉!小铃铛赶紧出来,以后得了老寒腿咋办?”说着就脱下鞋淌水去拽杜瑾铃。
“不要!我要抓鱼吃!今天晚上咱们就吃鱼!”杜瑾铃蹦跳着向溪水深处,躲开大师兄。
“你这丫头,站住!不准往前走了,哥不抓你行不?别往前走了!”
杜瑾铃哪里肯听,眼瞅着一条鱼从脚边划过,她慢慢靠近,弯腰准备出手,就像平日里练出手速度那般,猛地扎进水里。鱼儿好像感觉到了危险,还未来得及游走,就被一个东西捉住。
“哈哈!我抓到了!师兄,你看!”
“看到了,好了,快出来。”
杜瑾铃得意的扭了扭,不料,乐极生悲,只听一声“噗通!”,巨大的水花起来。
“哎呦!”杜瑾铃摔了一跤,屁股跌进冰冷的溪水。
大师兄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跟前,一把拽起她,抱在怀中,怒从胸来,伸手拍向她的屁股。
“教你不听话!”气死他了,这要是在荒郊野外发烧了,想到这里,又是一掌拍下去。
“师兄好痛!”其实拍下去声音大,打到她身上却是不疼不痒,为了让师兄消气,她连声呼痛,“哎呦!师兄好疼!”
大师兄本来就一身腱子肉,自己下手也不知轻重,慌得他赶紧问:“打痛了?”
“疼死了!我本来就摔进小溪里,大师兄的手劲自己又不是不知道,正好打在摔着的那块儿肉上,疼死啦!哎呀,我的大师兄不疼我了,我好可怜啊,我哥不疼我,还打我,呜呜呜……,我好可怜啊!”杜瑾铃一边假装往大师兄身上抹着眼泪鼻涕,一边叫嚷着。
“哥错了,哥错了,别哭别哭,乖啊!到岸上哥让你打过来,好不?”大师兄慌慌的,像是搂着块儿豆腐似的,一点劲儿都不敢使。好不容易到了岸,轻轻把她放在篝火旁,连忙拿上干净的毛巾擦拭她的头发。
“哈哈哈!”杜瑾铃跳起来,朝大师兄做了个鬼脸,“大师兄,小铃铛又骗到你喽!!!大师兄,你好笨哦,每次都能骗到你!”
然后进了帐篷,换下湿衣服。在篝火旁烤火。
大师兄挠挠头,每次他都特别注意下手的轻重,可每次看到小铃铛哭喊,总觉得这次是真的弄疼她了,他的手劲儿那么大,万一呢?真疼了怎么办?
那时,严厉的父亲还在世,大师兄也没出国,她每日发愁的都是如何在训练上偷懒。
思绪慢慢回转,眼前像是调好焦距的凸透镜,火折子像蜡烛成像般清晰起来。
郢公子拿出的火折子,洞里的一切都亮了起来。杜瑾铃轻轻叹气,仍旧抱着腿,坐在角落里。
一袭清香迎面而来,她手里多了件华服外袍,袍里残存着些许的温热。杜瑾铃抬头看他。
“披上吧,夜凉。”
杜瑾铃抿抿嘴:“我还好,不需要,你没有武功,穿上吧”
对面沉默,就当杜瑾铃觉得他不会开口时,他轻声道:“我不会冷”
杜瑾铃微眯眼,审视着郢公子:“你,到底会不会武功?”
“不会”
“内功呢?”
“不会”
“那……”
“别问,好么?”郢公子露出清冷疏离的笑,淡漠清雅。
“切,谁稀罕知道”
郢公子微微低头,一丝孤寂闪过,该知道时,自会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