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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两败俱伤

“嗷呜”一声毕。山林窸窣作响,不知何种鸟鸣,似流星划过天际,却不坠下,反倒急转升空,恰似九曲泉水,百转千回。千百野兽齐声咆哮,骇得清河也瑟瑟发抖,荡起粼粼波光。

“你听!”赵凡哆嗦着,“它们来了!”

臧秋原提剑便出,扬声道:“来得正好!”章焕一手按其剑上道:“秋原兄莫急,眼下我们要做便是静待时机。”

女孩涕泗横流,哇哇叫道:“你......你,大笨蛋,快......快把它们赶走,呜呜呜......”

洛有幸将女孩揽入怀中,一边安抚,一边问道:“章大哥此话怎讲?”臧秋原与赵凡两人亦齐齐盯着章焕,听他作何解释。

章焕道:“岂不闻百兽有王?如此庞大群体,定然有头兽,咱们只须拔得头筹,杂碎自然散去。”

洛有幸问道:“可章大哥方才说,咱们杀出去,那群野兽定然不敌,要逃回兽穴所在,我们乘胜捣毁穴窟方是除恶务尽,怎地忽然变卦?”

章焕吩咐赵凡紧闭房门,锁好棚圈,道:“我道是一群狼,熟料是一山,务必按捺住!”

赵凡再三检查门窗,确定完毕之后众人端坐屋内,不消片刻便听见家畜不停冲撞棚子,发出哀哀悲鸣。赵凡气急败坏道:“这群畜生当真愚笨,在棚中尚且安全,倘若冲开,是要与野兽赛跑?”

章焕冷笑道:“人又何尝不像它们,亦是蠢货!”

众人觉其话中有话,欲要详问,洛有幸骤然从炕上跃起道:“糟了糟了!她她她......”

众人齐问:“谁啊?”

洛有幸连连比划着,说话也语无伦次:“斗笠......青纱......白......白狼,诶”,他使劲跺脚道,“她!”

二人会意,章焕却道:“那恶女,管她作甚?真是徒惹不快!”

洛有幸注视他道:“章大哥此话不妥,勿说那女子尚未犯下错事,即使她恶行累累,我等立志为侠者也断然不能放任不管,如若今天我洛某面对野兽便退缩,那这侠,不当也罢!”

臧秋原赞道:“洛兄所言不差,我等为侠,正当如此!”

章焕白二人一眼,吩咐完赵凡与女孩后,转身道:“两个傻子!跟我走,我有办法。”三人相视一笑,齐齐跨出房门。

但观少女,已然被兽群包围,不过这群畜生似乎对那白狼十分忌惮,只围不攻,如此僵持已有一盏茶的功夫。少女倒不胆怯,只挂心她的白狼,边抚摸边说道:“白狼,白狼,一会......你......可不能......伤......伤着。”再看白色巨狼,眼睛鼻子几乎挤到一块,浑身毛发倒竖,两条粗壮的后腿死死没入泥土中,随时都欲带着怒火喷薄而出。林子深处有一对阴沉的眸子,像两粒玉石亘久不变,将这森然绿光投向它的猎物。

少女的笑声并不像她的话语那么磕磕绊绊,而是清脆灵动,在笑声的涓涓细流中,却埋藏着幽怨的戾气。狼群终于挑选出它们中的一批死士,电光火石间七八匹狼腾空跃起,直扑这一人一狼的脖颈,少女旋身挥剑,忽觉手腕处一股热流迅速沿经脉流向气海穴,随即察觉游走于剑身上的大部分内力被强行逆转回体内,这一挥威力大减,若非内力回流,四散而去的剑气定然要让远处的群狼也吃些苦头。虽是如此,扑上来的几匹狼也尽数化为两段,少女本就不干净的素衣便又添了几点污渍。横剑立威,群狼非但不退,反倒渐渐靠近少女,缩小它们的包围圈。仓促间又有几匹狼扑上,少女再次催动内力,却又被手腕无名内力所缚,威力不能发挥十一,自保有余,但面对狼群,情况不可不谓凶险异常。少女想起那日客栈之事,张大善人所言,咬牙切齿道:“都......都怪那厮,不知道使......使些什么......害人的法子。”不知杀了多少匹狼,眼前的尸体堆积成一座小丘,因内力冲撞消耗故,少女体力消耗极大,眼看便要被身后突袭的两匹饿狼扑杀,白狼终于蹬地而出,一口咬住前狼,尾巴如疾风卷落叶般扫中后狼,两狼被甩出一丈,扑腾几下便不再动弹了。只见它死死盯着丛林深处,群狼迫于它的威风,不敢近前。那林间的幽绿“玉石”忽然转动,朝着天空,发出悠远嚎叫。不多时,四面八方的狼群蜂拥而至,圈内的群狼似乎有了底气,再次缓慢逼近二者。

三人一出门便受到围攻,行进迟缓,章焕与臧秋原身边早已形成一条血河,蚊蝇未等其尸身冷却便已然兴冲冲地在其身上凝聚成团,洛有幸逊色于二人,但对付野兽已然有余,况且他受到的冲击远远小于其他二人,是以尚有余力。章焕从方才起便注意到狼群的攻击渐渐弱化,己方压力大减,得空说与二人道:“这群畜生好像在撤退。”洛有幸放眼瞧去,急道:“可恶!它们是朝着那姑娘去了,咱们须得快点!”率先往新结成的密密麻麻的狼群冲去。章焕大骂臭小子,同时与臧秋原为其斩却两旁威胁,吼道:“不要命了?这么多畜生,一个个地扑上来,任你是大罗神仙也杀不尽,反倒被它们围困至死!”

少女这边鏖战已久,一人一狼如披血衣,体力亦急转直下,稍有不慎白狼便被两三匹狼死死咬住脖子,殷红血流自野狼口中不断涌出。透着青纱清晰可见少女娟目含泪,纵使酣战至此,她也始终未卸下斗笠,反而对其保护有加,似乎那是对她而言十分重要的物什。白狼发出怒号,身体如紧绷的弓弦,顷刻便将三狼甩到空中,与之同时汹涌喷出的尚有它脖颈中的血液。白狼的毛发在鲜血的浸泡下早已非雪白,它的瞳孔亦不再那么有神,像极度渴求睡眠的人类,稍一闭眼便即睡去。

看着摇摇欲坠的强者,群狼的目光中涌现出贪婪,纷纷向着那团深红咬去,千钧一发之际,少女弹腿踢开咬住她腿部的几匹狼,伸手摘下斗笠,倾力抛出,孰料那腕上的束缚顷刻间土崩瓦解,自其气海穴涌向全身的内力滔滔不绝如大江大河,奔腾不息,这一掷合上张大善人纯厚内力,小二口中所说的“为你所用”正当此时,只见斗笠所致无不将植被连根拔起,狼群自是被冲出偌大缺口,伤亡近半。白狼不同于寻常体型较小的野狼,定力极强,它四周的群狼无不被席卷抛出一箭之地。

“那女子竟有如此神力,莫非是我小瞧她了?”章焕讶道,“换作是我也未可能做到这般,她究竟是何方神圣?”

臧秋原则不计前嫌,大赞道:“好功夫!”

洛有幸又惊又喜,喊道:“姑娘,我来助你!”言毕提起木剑,使一招“乘风破浪”,但见其足不点地,果真如御风而行,狂风所致“巨浪”掀起,群狼腾空,圈子瞬间又被撕出一条狭缝,其人亦赶至少女身边,道:“没事吧?”

少女面如金纸,泪光涟涟,丝毫没有注意到洛有幸的问话,急匆匆奔至白狼身旁,扶着它不迭地问:“无恙?无恙?无恙?”

少女方才大显神通,再加之有三人相助,狼群自然节节败退,圈子被越撕越大,阵地也逐渐由村镇转向山林。白狼的脖颈被少女从身上撕下的布帛裹住,纵使如此殷殷血迹很快便将之染红。却看它丝毫不以为意,反而对林中某物甚是忌讳,转头朝章焕低吼,并将头转向林子深处。章焕不解其意,纳闷道:“莫非这畜生仍然记恨于我?”

少女怒视章焕,半晌,似有不情愿道:“它让你……看那……林子,有……不好的……东西……在那。”章焕幡然醒悟道:“是了,我方才便注意到这边的古怪,为何狼群总是随着这边的嚎叫而移动,白狼嗅觉灵敏,应该不会有错,那狼王定然在此处!”说罢三人齐齐扫视林间,但觉并无异常。

洛有幸怪道:“莫非章大哥的推断有错,还是姑娘会错了白狼的意思?”

少女嗔视他道:“白狼……不会错!我也……不会错!”

章焕摆手道:“再等等。”

那双绿油油的眸子机警地察觉到局势的变化,欲趁人不备潜退深林,熟料幽幽发亮的两块玉石方一移动,臧秋原便以剑相指道:“在那!”那绿眸子既知败露,便不再掩饰,一溜烟往林间钻去。章焕大骂:“兀那畜生,看爷爷怎生收拾你!”

臧秋原吩咐道:“收拾那野兽有我二人足够,洛兄且留在此处等我们好消息罢。”

洛有幸还未来得及答话,二人已施展轻功消失在密林中,他怔怔道:“畜生的爷爷?那岂不自己也成了畜生?”

少女伏在白狼身上啜泣,洛有幸回过神,自来查看白狼伤势:“如此包裹不妥。”说罢便要解下白狼脖子上缠绕的布帛,少女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道:“你,你做什么?”

“自然是帮它包扎伤口。”

少女哽咽道:“我……已经……包好了,但……但它还……还是……”

洛有幸淡淡一笑,边为白狼重新包扎,边道:“姑娘如此包扎,便是此狼毫发无伤,也要被你勒死了。”

“好了,大功告成,我要去寻他二人了,姑娘与白狼且保重。”经洛有幸重新包扎后,白狼的伤口不再渗出大量鲜血,然而其伤势颇重,已然无法行走。

少女既不道谢,亦不辞别,只抱起身形硕大的白狼,往别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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